【追問】中石油賣的是油還是水？

　　“問題汽油”溯源 尋找隱秘的山東調和汽油圈子

　　李炎巖

　　“問題汽柴油”的來源正慢慢浮出水面。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在山東調查發現，在地煉、化工廠和加油站之間活躍著一個神秘的群體，這個群體常年游走在體制和法律法規的灰色地帶，目的只有一個，通過調和各種石化原料制作“合格”的汽柴油銷售，獲取暴利。

　　原本2013年1月1日開始執行的國稅總局47號文件本可以堵住調油者的“暴利空間”，但因該政策在山東被暫緩兩年執行，本意是想保護眾多地煉企業，但同時也讓“調油者”能繼續大行其道。

　　調和汽油的秘密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發現，一個名為“xx汽柴油”的QQ群發言很活躍，經常跳出類似以下內容：

　　“東營大發調油廠：銷售‘魯’成品油。利津、京博、魯清、亞通、海科、瑞林、齊潤、華星、華龍、弘潤、神馳、天宏、墾利、萬通、東明、昌邑、永鑫、清源、清沂山、富海、海化、方宇、正和等煉廠國標成品油。電聯186xxx 187xxx 曹軍。”

　　或者是：“xx化工廠家直銷：1、MHK高效抗爆劑：1%提高8-12個點辛烷值、見光不變色(不含苯胺)。不含鐵、錳、鉛和其他有害物質，可以調國標；2、汽油抗氧防膠劑：適用于需要提高誘導期的汽油及汽油調合組份油，同時也適用于抑制油品的膠質再生。添加量0.02‰-0.05‰(添加量非常小)；3、柴油降凝劑：大量供應，千分之一可降低冷濾點6-12個，凝點15-30個。聯系人：186xxx。”

　　記者觀察，這個QQ群每天有幾十條類似信息發布。這個群連接著一個神秘的調油圈子，外人很難介入。與這個圈子接觸密切的劉老板說：“圈內每年都會開幾次調油大會，專門教你調油，就是造假。把不合格的油調的合格，不好看的調好看了，比如硫化物高，可以調低，檢驗不出來，就合格了。”

　　劉老板告訴記者，這個圈子很小。“濟南就十幾家，東營、濱州多，也不過幾十家。”但這個圈子能量很大，表面看，很多社會加油站都和這個圈子有關，其油源很多來自這個圈子，暗地里“兩桶油”(中石油和中石化[微博])也與之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去年中石化“兩陽”事件——河南安陽、湖南岳陽中石化加油站發生的汽車加油“趴窩”事件中罪魁禍首就是這種來路不明的調和汽油。劉老板透露，“兩陽事件”中石化前后花了兩個億才收場。但此說法未獲中石化證實。

　　那么什么是調和汽油？簡單地講就是拿石腦油加上各種添加劑，像抗爆劑、二茂鐵、MPTE調和出來的油，只要達到理化指標就是合格的調和汽油。劉老板介紹，要想多掙錢，就得拿石腦油來調汽油。

　　劉老板介紹，石腦油最大特點是辛烷值不夠，只能達到56-60，汽油則最少90號，那就要調高30個點，因為一個添加物不可能把所有指標都提起來，一般一種物質只能提高3-5個點，所以要添加各種化工原料。然而有些是有毒有害的，比如甲醇，其辛烷值高，被列為首選，但也不能過量。如果不達標再加MPTE，不夠再加金屬添加劑，錳、鐵，還不行再加有機添加劑——苯，這樣經過多種成分添加一般就能提到90多號，對外就當93號的汽油賣了。據悉，很少能提高到97號的，如果調97號汽油，通常得拿93號汽油加MPTE來調和。

　　此外，柴油則是調閃點、密度、十六烷值，方向不同要求不同。

　　加這種油后感覺是車子沒勁、油也特別不耐用。上坡上不去，汽車噗噗的響，嚴重的會“趴窩”開不起來。據介紹，石腦油的熱值低，費油，影響發動機，加快磨損，積炭，爆震，突爆，縮短發動機壽命，但短期看不出來。

　　更嚴重的是一種以混合芳烴做主要成分，能占到總量的15%-30%。劉老板介紹，拿混合芳烴來當主份油，跟其用作添加劑不同，因為添加劑是PPM級(就是1噸不大于1公斤)的，一般含量很少，而一旦被用來當主份油時對車影響將較大。

　　據了解，混合芳烴膠質物比較高，這種變化很快，以小時為單位變化，剛開始是透明的，幾小時后就變成茶色的，后來就是黑色的，經過空氣氧化，膠質就出來了，在發動機里一燃燒就積炭，容易堵塞氣門。

　　據介紹，混合芳烴深度加氫就是汽油，但如果沒有深度，雜質都殘留在里面。小加油站，隨調隨賣，幾天就賣出去了。油罐一般都在地下，透氣性差，幾天賣出去，一般看不出來。

　　劉老板說：“之所以他們冒險用混合芳烴，還是圖便宜，現在7000多一噸，和汽油有1500多元的差價。”

　　大行其道原因

　　圈內人士介紹，不用繳納近千元的消費稅是“調和汽油”盛行的根本原因。

　　2012年之前，汽柴油之外的包括石腦油在內的石化制品被歸入化工原料，不在繳納消費稅之列。有些人就把這些副產品拿過來調成汽柴油，賺取價差。

　　為堵住這一漏洞，國家稅務總局2012年11月下發47號文件，規定自2013年1月1日起，“納稅人以原油或其他原料生產加工的在常溫常壓條件下(25℃/一個標準大氣壓)呈液態狀(瀝青除外)的產品，除符合該產品的國家標準或石油化工行業標準的相應規定(包括產品的名稱、質量標準與相應的標準一致)均要征收消費稅。”

　　依據上述文件規定，石腦油等呈液態的石化制品都被納入消費稅范圍。

　　但隨后的2012年12月31日，山東國稅局下發山東省國家稅務局關于成品油消費稅管理問題的公告對國稅總局出臺的47號文件及之前的文件進行了進一步說明。其中提及“總局2012年第47號公告第一條、第二條所稱‘其他原料’暫按‘其他原料油’掌握。”

　　業內人士介紹，公告未言明的是，山東為照顧地煉企業，與國家稅務總局協商暫緩兩年執行47號文件。

　　正是這一暫緩，令原本已接近壽終正寢的調和汽油死灰復燃。據推算，目前社會加油站多采購“調和汽油”，而這一比例差不多已占到零售汽油的20%左右。

　　4月29日，記者以買家身份咨詢山東菏澤一家石化企業，石腦油的無票報價為每噸6500元，而據4月28日中宇資訊監測國內26個主要城市國四93號汽油中石油、中石化批發均價為每噸9133元。兩者相差2000元以上。

　　4月25日，山東煉油化工協會會長劉愛英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汽柴油從廣義上應該都算調和油，但對于以石腦油為主調制的調和汽油她表示并不愿多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