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報道 本報記者 楊瑞法

　　這是令人遐想的3個小時，或許也是決定“東新戀”完美結局的3個小時。

　　2007年12月21日18時至21時，上海，中國東方航空集團公司總裁、東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下簡稱東航)董事長李豐華等東航高管，連續向國資委副主任邵寧、國家民航總局局長楊元元進行了匯報溝通。

　　“21日晚上，楊元元局長重申，中國三大航空公司的格局不會改變。國資委領導也表示，國資委將一如既往地支持東航按照國家的方針引進戰略投資者——新加坡航空公司(下簡稱新航)及淡馬錫。”　12月24日，東航的一位高管明確告訴記者。

　　12月22日下午，李豐華在東航集團總部六樓會議室里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這也是東航自12月13日開始路演以來首次接受媒體記者的獨家專訪。他滿面春風地告訴記者，東航增發H股“勝利在望”。

　　次日，李豐華就與東航股份公司董秘羅祝平等人一大早就往機場趕，他們要乘坐MU5323航班前往深圳——東航將在那里進行增發H股的最后一站路演。

　　“深圳路演是我們的最后沖刺，我堅信，在明年1月8日的股東大會上，國航會投東航贊成票。”李豐華在專訪中信心滿懷地說。

　　“尚方寶劍”在手？

　　12月21日下午3時，東航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的路演仍在繼續，李豐華和東航股份公司總裁曹建雄就提前離開了會場。主持人說，他們要趕到上海飛機制造廠去參加ARJ21支線飛機的總裝下線儀式。

　　12月22日下午3時半，記者在東航集團總部再次見到李豐華時，發現其神態與前一天相比已判若兩人。而記者調查發現，這一切皆與國航有關。

　　一位參加了ARJ21飛機下線儀式的人士向記者描述了這樣一個場景：匆匆趕來的李豐華走到貴賓席，他看見比鄰而坐的中航集團總經理、國航董事長李家祥，便拍了拍國航掌門人的肩膀，接著兩人笑容滿面地握手，交談甚歡。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東航在上海西郊賓館百花廳舉行了盛大的“圣誕飛行年會”，國內外各路嘉賓數百人前來捧場，但李豐華和東航集團黨組書記李軍卻未露面。曹建雄在致辭時透露：“李總在機場送邵寧主任，李書記在機場送楊元元局長。”

　　后來的公開信息顯示，國資委副主任邵寧和國家民航總局局長楊元元是隨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來滬參加ARJ21下線儀式的。但曹建雄不經意間透露的一句話，卻引起了出席晚會人士的諸多遐想——“東新戀”以及國航的狙擊是否會成為東航高層與國資委及民航總局領導見面時的一個話題？

　　事實上，在目前的敏感時刻，這是一個不可能不觸及的話題。據知情者透露，在21日邵寧上飛機前的3個多小時里，李豐華一直陪伴其左右。在候機時，楊元元又與邵寧會聚在一起。“他們談到了東航增發H股，也談到了國航。”

　　12月22日下午，記者專訪時就此向李豐華求證，他三緘其口，笑而不答。但他坦承，之所以敢在境外路演時說國航不會對“東新戀”投反對票，是因為東航事先請示了領導。“我得到了準確信息，才在境外說東航和國航是同一個老板，東航引進新航是國家批準的，國航一定會支持。”

　　記者多方求證獲悉，此次東航路演開始前，國家有關部門確實給國航打了招呼，希望國航“支持東航一把”，將購買的東航H股作為一次財務性投資。“這件事是國資委牽頭辦的，方案都是報國務院的。此一時，彼一時，不要再吵價格問題了。”

　　算賬解釋“賤賣論”

　　事實上，此前一天，李豐華的臉上還是一片陰霾。

　　12月21日下午2時，整個上海籠罩在茫茫陰雨之中。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三樓的一間會議廳里，東航增發H股的上海站路演剛剛開始。面對本地的媒體記者，一臉疲憊的李豐華情緒激動，似乎要將滿腹委屈徹底傾瀉：“東航向新航增發H股……是一個好項目，但現在已經演變成‘出賣民族利益’，上升到這個程度我很不理解。這實際上是一個企業要自救，而另一個企業要維持目前相對壟斷的格局，或者通過這個動作來組織更大的壟斷。”

　　李豐華雖沒有指名道姓，但臺下的記者們都明白，他報怨的對象是國航。

　　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是，在“東新戀”尚未正式浮出水面時，國航就已經對這場可能的婚姻展開了有計劃的狙擊。自今年春天以來，國航通過其在香港的母公司中航集團，十余次購買了東航的H股，目前國航已持有東航12.07%H股股份。

　　在此期間，國航還放言，欲聯手國泰航空，收購兼并東航。

　　對于國航的狙擊，東航起初并未足夠重視，他們自認為引入新航一事勝券在握。“我們引進新航是經過國務院批準的，作為同屬于國資委的國航，不可能投反對票。”羅祝平曾不止一次地對記者表示。

　　但令東航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它這次路演啟動之際，已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國航再次出手，其一位高管表示，將在明年1月8日的東航股東大會上對“東新戀”投反對票。而如若國航真將言行付諸行動,東航引入新航的兩年努力就將打水漂。

　　國航投反對票的一個重要理由是東航“賤賣”國有資產。對此，李豐華感到頗為不解：“東航股份不但賣給新航，還賣給國家百分百控股的東航集團，國家也要出錢，這怎么能叫賤賣？賤賣給國家了嗎？”

　　羅祝平則給路演現場的記者們出示了一組數據：“國航把‘港龍’的股份賣給英資企業國泰，市凈率為3.17倍；國泰把股權賣給國航，市凈率是1.3倍；國航把股權賣給國泰，市凈率是1.68倍；我們這一次H股增發，市凈率是6.42倍。究竟誰貴誰賤？”

　　“發展路徑之爭”

　　雖然有國資委和民航總局的“尚方寶劍”，但東航并沒有放棄利用各種途徑與國航溝通。“國航不但是東航H股的大股東，還是東航的同行和朋友，盡管有不同意見，我們仍然要爭取國航的大力支持。”李豐華不止一次對其部下說。

　　12月13日，東航首站路演在香港啟程。下午3時，李豐華、羅祝平一行來到國航集團在港的資本運作平臺——中航興業辦公大樓會議室，與中航興業總裁孫玉德等高管進行了面對面的交流、溝通。會談進行了一個多小時，“雙方談得不錯。”李豐華說。

　　但據記者了解，李豐華的中航興業之行其實并不順利。“東航方面詳細介紹了引進新航對東航發展的意義及合作的內容，但中航興業并沒有直接表態對東新戀予以支持。”一位參加會談者說。

　　事實上，東航原計劃香港路演的第一個節目就是拜訪中航興業，“但他們不讓我們去，說工作安排不過來，最后一站才去了那里。”前述參加會談者透露。

　　北京路演時，東航終于如愿以償，第一場路演就在霄云路36號的中航大廈舉行。12月19日下午2時，東航和國航的掌門人李豐華、李家祥以及兩家上市公司的老總曹建雄和蔡劍江，在23樓的會議室里握手相見。曹建雄是特地從上海趕來與國航高層會面的。東航、國航各有4位高管參加了會談，“交流氣氛蠻融洽的”。李豐華說。

　　“會談主要是對東航與新航的合作條款交換意見。”東航一位在會談現場的人士透露，“作為東航H股的大股東，國航對新航的某些入股條款表示擔憂。”

　　據了解，在雙方溝通時，李家祥對條款的三個方面內容提出了不同意見：第一，新航和淡馬錫每股3.8港元的入股價是否太便宜？第二，新航派遣的管理人員進入東航后，東航內部的秘密是否將不復存在？第三，合同中的某些排他性條款會不會給中國民航業帶來損傷？

　　“對國航方面的擔憂，我們逐一做了解釋。”李豐華說。

　　在李豐華看來，在是否要引進新航作為東航戰略投資者的問題上，東航與國航的分歧，其實質是對中國民航業發展路徑之爭。“國航的目標是先做大，東航的目標是先做強；國航想通過內部力量的整合做大，東航是要借助國際一流公司做強。”李豐華說，“大未必強，企業規模要與其管理能力以及市場適應能力相匹配，才能持續、穩定發展。”

　　羅祝平則在上海路演時提醒說，今年前三季度，國航雖然賺得盆滿缽滿，“但其主要利潤并非來自航空運輸主業，國航主業的盈利能力與東航相差無幾，均為新航一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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