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號樓工作室

　　撰文|梁超

　　編輯|文武

　　“不到一年，我是7月回來的，還有好幾個月，差一個季度呢”。  

　　這是海航集團董事長陳峰在回答新浪財經“復出一年來，你覺得最難的是什么時候？”的第一反應。

　　26年前，陳峰拿著海南省政府提供的1000萬資金，創建了海南航空。其后的定向募集、股份制改造、飛機租賃，包括率先進入國際資本市場進行大額融資等舉措，在中國航空界、乃至企業界都是個奇跡。但是，因為急速擴張而帶來的流動性問題，也曾讓海航命懸一線。

　　對于海航這26年的發展，陳峰認為有過成功的快樂，也有遇到困難的彷徨。他也曾反思：“為什么輝煌當中出現問題”？他給出的答案是——錯誤地認為自己什么都能干。

　　2018年7月3日，海航集團聯合創始人、“二掌柜”、董事長王健不幸離世。16天后，已退居幕后2年多的陳峰，被選舉擔任海航集團董事局董事長，重新出山。

　　當時，習慣在幕后的陳峰，突然被拉回一線處理大量事務，他曾向媒體形容自己復出第一周的狀態——“找不著北”。而回憶這九個月，陳峰用五個字總結——“一直挺難的”。

　　難到什么程度呢？陳峰在2019年的新年致辭中一一例舉：千億債務集中到期，流動性困難利劍高懸，P2P平臺兌付泰山壓頂，公司股票市值縮水，海航集團重要創始人不幸意外離世……海航這艘商業巨輪在時代的浪潮中風雨飄搖。

　　為了讓巨輪繼續航行，陳峰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

　　其實在王健去世之前，海航已經在2018年上半年將七大業務板塊收縮成四個：海航航旅、海航物流、海航資本和海航科技，海外資產也被陸續出售。根據海航集團發布的通告，2018年上半年累計出售的資產約為600億元人民幣。

　　陳峰回歸之后，則繼續對海航進行架構調整，形成“兩主兩輔”，兩主是海航航旅和海航物流，兩輔則是海航租賃和海航科技。

　　與此同時，9個月來，陳峰管理下的海航也在繼續進行著資產處置，以實現現金回流。。在陳峰看來，一個企業在不到一年時間里，能處置近3000億元資產，是很不容易的，也有效地緩解了海航的流動性困難。

　　2019年第一季度，海航繼續處置資產，而被陳峰視為“洪峰一樣”流動性困難最高的3月也已經安然度過，“洪峰過去了，浪就會下來了”。

　　根據海航控股的財報，2019年一季度已經扭虧為盈，歸屬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11.4億元，同比下降14.77%。這似乎也在佐證陳峰的話。

　　在陳峰看來，能扛過這波風浪，是因為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和黨的關懷。接下來，海航將堅持聚焦航空主業、健康發展。

　　4月26日，在海南航空從海口飛往北京的HU7281航班上，陳峰以客艙服務員的身份為旅客服務，遞送茶水。時間倒退回26年前，1993年的5月2日，在海南航空的首航上，陳峰也是親自登機為旅客服務。 

　　重溫首航的活動，既可以看做是海航成立26周年的慶祝，也可以視為，作為掌門人的陳峰帶領海航回歸航空主業的決心。

　　“天下事，人各有命，我們就是那賣票的命”，陳峰對新浪財經說，他想用海航的經歷告訴大家，“千萬不要高估自己，千萬記住，你是這命，就干這行的”。

　　對   話

　　處置非主業資產 尋求主業資產合作

　　新浪財經：這一年來，外界比較關注海航的資產處置進程。2018年10月時，您覺得進程有點慢，現在是什么樣的情況？

　　陳峰： 2018 年初，我們大規模地進行了非主業資產處置。上半年比較順利，實現了部分資金回流，有效地遏制了債務困難。6月份以后，國家對海航的流動性困難做出了明確的指示和要求，海航按照國家的部署，把根本化解流動性困難作為主要任務，其中一項就是堅定不移地處置資產。在處置非主業資產的同時，尋求主業資產的合作共贏，實現健康發展。

　　比如對首都航空的股權結構進行了調整，因為首都航空、西部航空，還有一些航空公司都是我們跟當地政府合作的，海航是大股東。我認為要實現健康發展，實現“兩個積極性”，這樣做更有利于海航解決流動性困難和航空事業的發展。  

　　我們在2018年下半年加大了處置資產的力度，但情況與上半年相比，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由于受到全球經濟環境的影響，大家都沒錢了，所以有些很好的資產也沒有預期處置得快。

　　即使在這種環境條件下，2018年我們處置了近3000億元規模的非主業資產。一個企業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能處置近3000億資產，是很不容易的，也有效地緩解了海航的流動性困難。

　　2019年我們仍然要加大處置非主業資產的力度，一季度實現了現金回流。如期地完成了社會各方面對海航的要求。應該說處置資產和債務結構調整，對于海航恢復流動性產生了重大作用。   

　　到目前為止，海航沒有發生一筆公募債違約，有效地制止了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目前對于海航這么大的企業，這很不簡單，海航能克服困難是黨和國家支持民營企業發展的范例。

　　新浪財經：你曾說要把海航帶回“健康狀態”，你預期什么時候可以達到？

　　陳峰：處置資產當中有兩個原則：第一個就是回歸主業，非主業資產堅定不移地處置，回流資金。第二個是實行一些資產重組，對于優質的航空主業資產，尋找戰略合作伙伴，降低負債率，這可以為健康發展產生積極作用。

　　對海航控股充滿信心

　　新浪財經：作為海航集團航空業資產的主要載體，截至去年三季度，海航控股似乎仍面臨較大的流動性壓力？

　　陳峰：這次海航遇到流動性困難，嚴格講是由于我們“短貸長投”——一些短期的經營性資金用于了國際并購，而且并購的相當一部分跟主業關聯不太大導致的。我們有完整的資本市場運作邏輯，比如并購Avolon飛機租賃公司后，我們將其注入國內上市公司，通過定向增發償還并購貸款，負債率不增加，現金流也沒有問題。海航做了若干個這樣的成功案例，但是不是總能做成。一旦外部環境出現變化，短期資金投出去后收不回來，就會產生問題。

　　海航的主業發展沒有問題，并購項目也基本差不多，但是資金放在并購資產上了，而且還要因此負債，就產生了流動性問題，并產生了一系列影響。

　　海航控股是我們的旗艦公司，它在海航集團的成長中發揮了重大作用。從海航控股自身的經營來說，各方面都是不錯的。

　　有一位對企業管理非常有經驗的學者告訴我，海航控股是中國最有潛力的股票，他講出幾條理由：第一條，海航的服務是世界級水平；第二條，因為受集團公司流動性影響，海航控股的股價被嚴重被低估；第三條，在四大航空公司里，有三家是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的海航機制體制最靈活。

　　所以海航度過困難后，海航控股絕對是中國最有投資潛力的股票。我們對海航控股充滿信心，特別是通過聚焦主業，相信公司會有不可限量的發展。

　　新浪財經：剛才談到旅行社，海航之前跟凱撒、途牛都有過關聯，這部分以后還會在海航集團里面嗎？

　　陳峰：我們得改變做事的方式，天下事，人各有命，我們就是那賣票的命。旅行社是小本買賣，特精細。與航空不是一類。

　　原來我們以為自己什么都能干，實際上是錯了，怎么可能都能干呢？比如說快遞，當年我們有貨機，人家快遞公司提籃小買賣，包我們飛機。現在變成人家既有飛機，又有產業鏈，快遞公司發展多快，變成我們給人家打工了。

　　后來我說，實際這些是因為行業不同，有些人家在行業當中能夠做這種精細的生意，有些人做不到。所以在旅行社方面，我們準備只當參與者，還是讓這個行業專業的人來管理，這樣有利于公司健康發展，也有利于資本市場的估值。

　　總而言之，好多事是我們干不了的。以前我們錯誤地以為：什么都能干，什么都可以干，什么都可以把控，結果是自己很愚蠢。

　　我們用經歷告訴大家，千萬不要高估自己，千萬記住你是這命，就是干這行的，各安其命，做好主責主業，把自己這行干好。不要羨慕別人，可以去贊嘆別人的成績，但自己干自己分內的事。

　　反思和接班

　　新浪財經：這是不是海航發展26年來，你對包括資本運作也好或者產業發展也好邏輯上的反思？

　　陳峰：應該說，我們快速成長，實現主業成功的過程中，海航遇到了嚴重的流動性困難，生死一劫，之所以能夠恢復過來，是因為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和黨的關懷，這是一個根本原因，幫助我們渡過了困難。

　　但是我們得反思：為什么取得輝煌當中出現了這個問題？錯誤地認為自己什么都能干，什么都可以干的時候，禍就埋下了。我們干了很多自己干不了的事，才有這次重大的困難。

　　很簡單的邏輯，你什么都干，那別人干什么？你認為你聰明，實際呢？你必須得信古人的話。這是世界規律，經濟規律。因此，我們在盲目擴張，短貸長投之后，問題就出現了。盡管你有一套完整的計劃，但是你能力不足，完成不了，問題就出來了。

　　所以我們得反思，深刻地反思產生問題的原因。按照黨和國家的要求，聚焦航空主業，健康發展，做我們該做的事，關聯度不大的非主業資產要堅定不移的處置掉，這是我們的基本原則。

　　新浪財經：你從去年7月回歸海航至今，覺得什么時候最難？

　　陳峰：一直挺難的。今年3月份是流動性困難的最高峰，感覺像洪峰一樣，但是安然渡過了，這是相當不容易的。洪峰一過，浪就往下走了。

　　新浪財經：之前你提過，海航渡過危機之后，還是會回到歸隱的狀態。去年以來，海航管理層也進行了很多調整，對于接班人，有沒有規劃？

　　陳峰：人各有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年輕人想想，成長到現在，父母管得了你嗎？所以可以給年輕人指導和必要的提醒，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命，千萬別把自己的想法和沒實現的愿望寄托在后代上。

　　我認為應該做一個明智者，這個世界都是無常的，無時無刻在變化，一切隨緣而去，盡自己的力，做自己該做的事。

　　對于海航的未來，我相信年輕人一定比我做得好。海航的未來要靠在海航事業中成長起來的一大批年輕人，不是一個人，尤其需要那些在困難當中歷練出來的年輕人來承擔的。我對海航的未來充滿希望，對海航的年輕人充滿希望。

　　我的責任就給他們奠定一個好的基礎，好的制度，好的文化，使他們能夠擔負起海航“計利當計天下之大利，造福于天下眾生”的事業，造福于民眾和國家。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