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邱慧

　　編輯 | 劉開泰

　　8號樓工作室

　　“錢”或許已經超過“負面”，成為錘子科技和羅永浩最近的大麻煩。

　　天眼查顯示，12月5日錘子科技（北京）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北京錘子數碼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由羅永浩變更為溫洪喜。有限的資料顯示，溫洪喜是羅永浩在任職英語培訓老師時的同事。

　　此次變更后，羅永浩變更為執行董事，金楊擔任監事，而徐寒、朱蕭木、應超、辛明等9位董事全部退出。除此之外，鄭剛、唐巖等老員工也從主要人員列表移除。而變更后，會有怎樣的影響，公司方面回應暫不得知。

　　法人變更后的一天，有網友傳出一張圖片，在錘子科技北京望京的辦公點樓下有數十人舉著“錘子科技還我血汗錢”的牌子，疑為供應商向錘子討要薪資。這距離錘子被媒體曝出資金鏈斷裂不足30天。

　　11月羅永浩連續回擊和他有關的報道。一篇文章錘子資金鏈斷裂，羅本人患有抑郁癥。羅永浩急了，在自己的微博上轉發該文章，“這是創業六年以來見過最失實的報道。”另一篇說錘子科技發不出員工工資，羅永浩說員工工資正常發放，最后加了句該報“老板在外面有一堆私生子。”

　　“他總是這樣，不跟公關團隊商量，就自己處理。”錘子科技的員工在網絡上看到了，覺得“事兒更大了。”

　　從錘子科技成立開始，羅永浩就是它的名片。他的熱搜體質會帶著錘子科技一同登上微博熱搜榜單。一位接近羅的人士告訴“8號樓”，“老羅壓抑太久了，（懟成這樣）看來是本性出來了。”

　　羅永浩自己解讀自己“好斗，是典型的攻擊型”人格。

　　網紅四十一枝花

　　羅永浩今年46歲，創業6年。

　　2012年，40歲的羅永浩決定做手機。

　　這之前，他的身份是新東方走出來的網紅老師，牛博網的創始人，擁有著一批對他理想主義擁護的粉絲。好友馮唐說，關注羅永浩的人總是呈現兩個極端，極端崇拜，極端反對。

　　崇拜的人認為，羅永浩是“中國版的喬布斯”，因為羅永浩自詡為喬布斯傳人，2011年偶像喬布斯的離世是激起他創業的一個重要因素。反對的人則覺得，“一個相聲演員靠情懷做手機是不持久的事情。”

　　素款深色襯衣、普通長褲，黑框眼鏡，羅永浩每場的穿著風格都近乎一致，像老師在大會堂講課，連著講3個小時。因為夸張、搞笑的段子式產品發布會風格，羅永浩曾一度被媒體稱為是“要做手機的相聲演員”。

　　羅永浩跟錘子科技是綁在一起的。錘子的開始來源于羅永浩，羅的網紅形象也給錘子科技帶來了流量的加持。創辦6年多，每次的錘子發布會都會刷屏網絡。

　　今年5月羅永浩成了第一個把手機發布會開在鳥巢的人，賣出3萬余張門票，最終的上座率跟吉尼斯記錄僅差了幾千位。

　　發布會開在鳥巢的這天，北京下著雨，四面八方涌來的看客擠爆了附近的小吃店，排上近40分鐘的隊伍，等來的是食物供貨不足，觀眾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小吃店平日客流的最大承載量。最后大多數的人選擇餓著肚子去看老羅。

　　羅永浩把粉絲稱為“錘友”。但與其說是”錘友“，更不如說是”羅粉”。有媒體評論說，羅永浩擔任的是一個共同價值觀的公開踐行者，而錘子科技更多的是表露羅永浩的世界觀，而不是一個產業。

　　什么樣的價值觀？“三觀正確，對事情看得透徹。”怎么透徹，粉絲說，“說不好，但感覺對。”

　　羅永浩在做錘子手機之前就已經因為他自己所說的“攻擊型人格”出名。2011年9月，羅永浩在微博上稱，“自己買的西門子冰箱和洗衣機陸續都壞了”，2011年11月20日，羅永浩在西門子公司北京總部，用鐵錘砸爛了三臺問題冰箱。除此之外，他還將自己的“攻擊型人格”瞄準過方舟子、鏈家、王自如以及他曾經的老板俞敏洪。

　　“攻擊型人格”在外界看來就是“誰攻擊我，我反擊誰。”這種直截了當迎合了追求個性和獨立的年輕人。

　　創業過程中，錘子和小米有著相似的路徑。錘子學習小米模式，先做軟件，后做硬件，不同的是，小米創始人雷軍被大家稱為雷總，但羅永浩不是，粉絲和員工都稱他為羅老師或是老羅。在錘子科技有個嚴格的規定，對于高管，禁止叫總。羅永浩覺得，“被人稱為’總’總是帶著一種諂媚的意味，這感覺不好。”

　　也許是因為諂媚和追捧差了一些“真心實意”。在那場餓肚子看老羅的鳥巢發布會上，橢圓形的場地，中心是露天的，這個觀眾席最好的位置沒有遮擋，花費高價站在這里的粉絲只能穿著雨衣淋著雨。“最好的位置現在看來好像是個笑話。”羅永浩開場了，臺下一陣尖叫”老羅···”

　　新發布的TNT系統是羅永浩用來“重新定義未來10年的個人電腦”的，第一次演示砸了——系統沒反映。3萬人的場子“吁”聲一片，是那種聽相聲時捧場又溺愛的“吁”。

　　羅永浩接受媒體采訪時說，這場發布會是不成功的，下次不會選擇在鳥巢。但他逐一否定了網絡上提給他的意見，說他們不懂創業。

　　憤怒的中年人

　　羅永浩摳細節，發布會前他為了演講的內容至少準備200個小時，每次經歷一遍48小時的不眠。員工說，“老羅會為了準備演講而忽略掉一些真正該關注的東西，比如產品細節確認等等。“

　　為了不冷場，羅永浩要把演講內容準備到90分，“我這人心理素質不好，如果只準備60分，那上臺就一定不及格。”他坦言，自己有社交恐懼癥，他說，“每個人看我表現得很輕松，就像個村委書記站在田間地頭吹牛逼，但我每次講完都是筋疲力盡，甚至心臟病要發作。”

　　演講前兩三天，他會給自己準備硝酸甘油，防止意外。臺下的觀眾因為他的梗大笑，網絡上掀起新的羅永浩表情包，但羅永浩自己說，“每次演講完心臟都要疼兩天。

　　追求完美主義的羅永浩像一個資本密集行業的闖入者。

　　錘子的一名員工覺得，他更像是一個產品經理，而不是真正懂產品的人。

　　延期、道歉，在錘子這里不新鮮。2014年10月發布的T1，不到半年的時間，定價被下調了千元。T1之后的T2延遲了半年上市。

　　羅永浩隨后承認，因為TI出了問題，公司團隊都“去救火了”。之后，原定于2018年8月底上市的 TNT 工作站也延期發售。

　　在粉絲看來，這些都是在透支羅永浩的個人影響力，“快粉不動他了。”一位粉絲說。

　　更讓粉絲失望的是，11月6日，一場在成都錘子公司倒閉傳聞后的首個發布會上，大家關心的手機產品內容僅有26秒，除此之外，發布的加濕器、旅行箱和智能音箱這三款產品都非出自錘子科技原始團隊。

　　11月30日有網友曝出錘子加濕器延期交付的短信，羅永浩和錘子科技再次登上微博熱搜。網絡上出現了對他的調侃：“錘子和羅永浩的中年危機已經到來。”

　　11月20日，有媒體報道，酷派起訴錘子拖欠尾款。起因是酷派與錘子科技在 2016 年 8 月簽訂的一份價值達 2176 萬左右的元器件交易合同；當月 26 日，錘子提走全部貨物；10 個月后，錘子支付了一部分貨款，目前尚余 450 萬左右未支付。消息曝出后，羅永浩在微博上回應稱確實和酷派存在合同關系，尚未結余的所有款項尚不清楚，他表示之后會協商解決并處理。

　　“中年危機”或許讓人更易怒。11月一篇提及錘子資金鏈斷裂、羅本人患有抑郁癥等內容的文章發布，羅永浩急了，在自己的微博上轉發該文章，稱“這是創業六年以來見過最失實的報道。”

　　另一篇直指錘子科技發不出員工工資的文章發布后，羅永浩在微博上用私德問題回擊：該報“老板在外面有一堆私生子。”

　　錘子科技一位員工向“8號樓”透露，公司資金流確實出現了問題，“具體問題也不太清楚”，不過11月之前員工的工資都是正常發。

　　員工對羅永浩的回擊很無奈，“他總是這樣，不跟公關團隊商量，就自己處理。”連公關都是在網上看到老板對公司負面的回應的，“事兒更大了。”

　　一位接近羅的人士告訴“8號樓”，“老羅壓抑太久了，（懟成這樣）看來是本性出來了。”

　　作為輿論焦點、網紅體質，過去他只會回應一句：“假的”。

　　但資金已經是無法掩飾的問題。12月11日錘子科技被曝無法按時發放11月工資。錘子科技內部郵件顯示：“由于公司未能及時收回應收款項，11月工資今日無法如期發放。對此給大家造成的不便敬請諒解。公司會在收到回款后的第一時間，將11月工資發放到位。五險一金及個稅公司會如期為大家繳納，請放心。”

　　“做錘子，是要改變世界的”

　　羅永浩說，如果有一天錘子倒閉了，“那肯定是因為我。”

　　從2014年至今，錘子4年來一共量產了9款手機。據《中國經濟周刊》報道，錘子公司投資方公布的數據顯示，2015年錘子虧損4.62億元，2016年虧損4.28億元，2017年的虧損超過4億元。

　　倒閉、收購，從錘子出生開始，外界就對它頻繁下“死亡諜告”。找錢是羅永浩停不下的活兒，“大家都跟我說資金很緊張了，我就繼續加緊找錢。”

　　2015年底，羅永浩多次現身阿里的活動現場，與馬云同行，這被外界解讀為阿里或許會是錘子的一根“救命稻草”。

　　2016年6月27日，羅永浩將205萬錘子科技股權質押給阿里巴巴，這筆被質押的股權占羅永浩所持錘子科技股份的50%以上。

　　但融資的事情一再擱淺，最終阿里以CFO反對為由棄投。這無疑是對當時資金狀況危機的錘子一計重拳。

　　同年9月，錘子科技凈資產為20萬元。

　　羅永浩和錘子的轉機出現在2017年8月12日。成都市政府成為錘子科技新一輪融資的領投方，融資金額為10億元，這是錘子成立后最大的一次融資。

　　羅永浩稱，2016年他個人借給了公司9600多萬元。他到好友唐巖的陌陌做直播、去羅振宇的“得到”APP開專欄寫文章、在微博問答上開通付費提問。

　　一次在陌陌的一場直播，一個半小時羅永浩獲得26萬元打賞。

　　他說，最糟的時候，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破產，專門讓法務、財務按照國家的破產清算程序進行過演練。

　　2019年1月11日創業紀實電影《燃點》將上線，羅永浩是其中的一位創業者，預告片中，羅永浩透露，曾經一段時間資金困難，工資都發不出了，債主都快圍樓了，自己一度想過自殺。

　　6年前入行時，羅永浩說，“做錘子，就是要改變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