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捕撈45分鐘限時賽 法國扇貝“不跑路”背后的可持續理念

　　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郝倩

　　直到這個扇貝捕撈季來到，看了法國扇貝捕撈的真實景象，我才相信原來活著的扇貝在海底是真的可以跑的，他們跑起來喜感十足，只是跑不遠，也跑不了幾次。所以，“扇貝跑路”或是“旅行扇貝”這樣的戲碼在法國并不會上演。

　　與此同時，為了防止“扇貝跑路”，法國也是一個對扇貝保護和捕撈要求都十分嚴格的國家。

　　貝殼類的海產并不受歐盟配額限制，所以基本歐洲國家都不對撈捕貝殼做時間的限定，只有法國對捕撈扇貝有嚴格的規定，例如夏天禁止捕撈，讓扇貝可以充分繁殖。漁業公司組成協會，有很大的權利對扇貝的投資和保護進行協商規定，這就是為了保證貝殼類海鮮的可持續性。法國對于扇貝的認真程度，不亞于那些珍貴的葡萄酒產區。

　　從10月5日開始，法國北部布列塔尼的圣布里厄灣（Saint-Brieuc）的扇貝捕撈季正式開始，捕撈的全景如同真人秀分隊比賽一般驚心動魄。按照政府的規定，扇貝捕撈季一般從11月到4月，每周限制捕撈兩天，有許可證的漁民每天機械捕撈在規定的4個小時內進行，每艘船捕撈時限45分鐘。漁業部門會全程雷達現場監控，動用直升機和船隊進行海陸空全方位巡邏檢查。

　　這些捕撈船所用的網兜網眼很大，是為了防止把一些小貝類也一起撈了上來，打破海底貝類的可持續性。對于那些年輕的漁夫來說，這45分鐘內幾乎都是跑步進行的，動作迅猛到像是彩排過的。他們所浪費的每一分鐘都可能是少撈一百公斤的損失。

　　捕撈結束，政府的監管人員“上船”檢測，除了填寫必要的文件，更要拿著卡尺抽樣量大小，保證捕撈上的扇貝都符合尺寸。

　　此外，有的“夫妻店”的小漁船人工潛水捕撈，掛著氧氣瓶穿著潛水服下海一只一只撈出扇貝，這樣的“手工捕撈”按規定可進行兩個小時。

　　扇貝在法餐中擁有崇高地位與中國的大閘蟹可想作比，他們甚至還擁有一個神圣的名字：圣雅克大扇貝，以基督門徒命名。新鮮的圣雅克大扇貝零售價大概在每公斤9歐元（約人民幣80元），去殼的扇貝肉售價則可能高達五六十歐元，是秋季和圣誕季最受歡迎的美食之一。為了保護扇貝休養生息，法國整個夏季都禁止捕撈扇貝，直到10月5日，今年持續了近五個月的休漁期才結束。

　　更有趣的是，即使捕撈期到來，也不可以隨意捕撈扇貝，而是要遵守十分嚴格的規則，甚至每個月規則都可能出現變動。今年10月份，合法捕撈只能在每周一和每周三在法國北部布列塔尼的圣布里厄灣（Saint-Brieuc）限定區域進行，每周兩天，每日捕撈時間限定為從上午九點到下午一點的四個小時，只有那些身長超過11厘米的大扇貝才被允許帶上岸，不足長度的要直接扔回海里去。

　　2017年，每艘捕撈船可以帶回1噸扇貝，到2018年就減少到800公斤，因為今年大豐收，每艘捕撈船按照規定可以帶上岸重達950公斤的大扇貝。超過重量同樣違反規定，嚴重違規者更可能被吊銷捕撈執照。

　　根據圣布里厄灣捕撈協會的統計數字，2018到2019年的捕撈季，當地共有190艘船下海打撈扇貝，一共捕撈了5600噸，價值1400萬歐元（超過1.1億人民幣）的扇貝，漁民每公斤的售價在2.25歐元左右。之后這些野生扇貝會被加工處理，被出口，零售或是批發給餐廳，形成一條經久不衰的產業鏈。

　　從法國海洋開發研究院（Ifremer）每年所監控的貝類產量來看，自2000年初到現在，的確因為捕撈日期和時間，以及對捕撈工具的種種限制，貝類的產量都有所提升，可持續的目標基本達成。

　　按照法國海洋開發研究院今年的統計數據，圣布里厄灣的產量大概有6.8萬噸之多，但并不是所有的扇貝都允許被捕撈上岸。法國海洋開發研究院從1960年開始對貝類的產量進行監控，在8月底到9月初連續監控10天，以確定如何制定當年的捕撈額度，保證大扇貝的繁衍。漁民允許帶上岸的扇貝必須要達到至少10.2厘米長，這樣大尺寸的扇貝大概有3.7萬噸，比去年足足多了五成。貝殼類海產在海中大概需要兩到三年才能達到成熟狀態，成熟狀態的扇貝可以輕松達到至少10.2厘米的寬度。

　　同樣，在另一個扇貝主產區塞納海灣，今年產量也估計有6.4萬噸，基本接近2018年的記錄。這幾年的監控數據都顯示，不僅同樣一個捕撈網在2019到2020年可捕撈的成熟貝類數量翻番，而且小型貝類越來越多，該研究員認為保護扇貝成效明顯，貝類的繁殖量十分樂觀。

　　所以，今年諾曼底很多扇貝主要“產區”慷慨地聘用了幾十名“短期工”，主要任務就是給扇貝“去殼”，無論是有意學習這門手藝的，還是已經有豐富經驗的都可以加入。

　　9月底，打撈季還沒開始，法國漁民已經開始擔心英國漁民會如期而至，搶奪他們國寶級美食。在2018年的早秋，英法一次重要海上沖突的主角就是扇貝。當時，40艘法國漁船攔截了正在捕撈作業的五艘英國，他們對罵，用石頭互相攻擊，甚至沖撞船只——只因英國漁民還沒等到捕撈季就跑到法國地盤搶扇貝。

　　為了保存漁業資源，法國政府規定每年5月15日至次年10月1日為扇貝禁漁期，法國諾曼底地區的漁民必須遵守。但英國政府允許英國漁船常年作業。英國漁民認為法國漁民可以到他們海域捕撈，他們為何不可以到法國地盤捕撈扇貝；法國漁民則認為自己辛辛苦苦保護著寶貴的扇貝資源，不情愿分享。

　　在兩年前的“扇貝談判”中，英法官員和兩國漁業代表專門在倫敦談判了一整天，就英法漁船在塞納灣捕撈扇貝規則達成共識。即使是作為歐盟成員國的時候，英國漁民也不可以在法國領海進行捕撈，只可以在歐盟經濟區的海域進行捕撈。但是在法國的扇貝產區，對于外國漁船捕撈海域的限制更為嚴格，甚至不在“法國海域”也不可以前來捕撈。在所有的海產品中，需要專門達成專項“英法協議”可享受特權的海鮮品種屈指可數。這之后，根據捕撈扇貝的問題還經常有一些小摩擦，例如對捕撈船只大小的規定等等。

　　今年法國幾個捕撈點的漁民擔心的事情更多了。他們甚至需要擔心英國今年底正式脫歐之后，他們還能不能到英國海域捕撈。畢竟每周從法國北部諾曼底出發的300到400艘船到英國海域捕撈，等到英國脫歐，怕是法國有些區域會出現海產品短缺的窘境。但與“英法沖突”相比，更令漁民擔憂的是因為疫情四處關張的飯店，不景氣的餐飲業，越來越少的聚會，以及充滿不確定性的圣誕消費季。

　　總之，今年的扇貝大豐收背后，喜悅中摻雜著諸多顧慮。

　　郝倩 http://weibo.com/haoqianlondon

　　(本文作者介紹：新浪財經歐洲站站長。工作十余年，從社會新聞到財經新聞，從上海到倫敦，從第一財經日報到新浪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