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溫彬

　　文 丨 溫彬 王靜文 應習文

　　開年以來經濟保持穩中有升勢頭。受外需韌性較強影響，生產、出口、制造業投資等指標相對強勁。但內需仍有待穩固，特別是房地產市場仍處于震蕩尋底階段，基建投資需進一步發力，就業市場仍有待改善。

　　今年《政府工作報告》將5.0%作為年度增長目標，屬于“與經濟增長的潛力基本匹配，是奮力一跳能夠實現的目標”。我們預計一季度增速約為4.5%左右，隨著基數回落和政策發力，經濟增速有望逐漸向年度目標逼近。

　　一、生產：工業加快，服務業回落

　　（一）工業：增長加快

　　1-2月，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實際增長7.0%，較去年12月加快0.2個百分點，達到2022年3月以來最高水平。其中1、2月季調環比分別為1.16%和0.56%，1月環比增速達到2020年7月以來最高水平，顯示開年以來工業增長比較強勁。

　　從幾項開工率高頻數據看，1-2月全國汽車輪胎全鋼胎和半鋼胎平均開工率高于去年同期，甲醇、PTA、PX和滌綸長絲等化工產業平均開工率亦高于上年同期，但高爐、螺紋鋼、石油瀝青裝置開工率低于去年，反映出耐用品、化工品等生產較強，但地產基建產業鏈相對較弱。

　　三大門類中，除采礦業增速有所放緩之外，制造業和電燃水生產增速均有所加快。其中采礦業增加值1-2月同比增長2.3%，低于去年12月的4.7%。制造業增長7.7%，高于上月的7.1%，其中消費品制造業增加值增長4.7%，比上月加快4.4個百分點；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增長7.5%，比上月加快1.1個百分點。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增長7.9%，高于上月的7.3%。

　　具體到制造業來看，生產增速之所以加快，除了基數效應影響之外，外需好轉也是重要推動因素。1-2月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實現出口交貨值21466億元，同比名義增長0.4%，去年2月以來首次轉正。1-2月按美元計出口同比增長7.1%，高于去年12月的2.3%，對制造業生產有較為明顯的拉動。此外，從消費品制造增速加快來看，國內消費需求也有一定好轉。

　　（二）服務業：略有回落

　　1-2月，服務業生產指數同比增長5.8%，低于去年12月的8.5%，主要受基數抬升影響，服務業整體表現仍然相對較強。

　　具體到行業來看，住宿和餐飲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金融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批發和零售業生產指數同比分別增長12.1%、10.4%、8.2%、7.1%、7.0%，均高于整體增速，反映出居民出游暢旺和政策超前發力等特征。

　　從佐證指標看，1-2月服務業商務活動指數分別為50.1%和51%，高于去年12月的49.3%，表現持續回升且好于季節性。受元旦、春節假日等因素帶動，與節日出行和消費密切相關的行業生產經營較為活躍，特別是航空運輸、貨幣金融服務、文化體育娛樂等行業商務活動指數位于60.0%以上高位景氣區間，業務總量增長較快。

　　二、消費：呈弱復蘇勢頭

　　1-2月社會消費品零售同比增長5.5%，低于去年12月的7.4%，增速有放緩勢頭。季調后1、2月分別環比增長0.17%、0.03%，低于疫前同期均值0.66%、0.74%，反映當前居民消費復蘇勢頭有待整固。

　　分行業來看，餐飲消費增速放緩。1-2月餐飲收入同比增長12.5%，低于去年12月的30.0%，但仍大幅高于商品類消費。房地產消費有所改善。建材類消費同比增長2.1%，大幅高于上月的-7.5%，家電類同比增長5.7%，大幅高于上月的-0.1%；家具類同比增長4.6%，大幅高于上月的2.3%。耐用品消費有所回升。1-2月汽車消費同比增長8.7%，高于上月的4.0%，通訊器材消費同比增長16.2%，高于上月的11.0%。

　　從年初數據看，居民消費受到兩方面因素影響：一方面，居民消費意愿有所提振。1月末消費者信心指數回升至88.9%，為2023年4月以來最高水平。2月末住戶存款余額同比增長12.1%，貸款余額同比增長5.6%，兩者缺口收窄至6.5個百分點，低于去年末的7.0個百分點。此外，元旦、春節期間居民國內出行和旅游收入恢復率持續上升。

　　但另一方面，居民消費能力仍然偏弱。1、2月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由去年12月的5.1%回升至5.2%和5.3%，2月外來農業戶籍人口調查失業率由去年12月的4.3%回升4.8%，均出現回升，或將影響后續的居民收入和消費表現。

　　三、投資：基建放緩，制造業加快

　　2024年1-2月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4.2%，高于去年全年的3.0%和去年12月的4.0%，超出市場預期。1、2月當月季調環比增速分別為0.24%和0.88%，增速有所加快，但低于疫前同期平均水平。

　　從結構來看，狹義基建投資（不含電熱氣水）增速有所放緩，制造業投資增速則明顯加快。

　　（一）基建投資：有所放緩

　　2024年1-2月基建投資同比增長6.3%，高于去年全年的5.9%，但低于去年12月的6.8%，年初增長勢頭略有放緩。

　　從佐證指標看，建筑業商務活動指數1月和2月分別為53.9%和53.5%，低于去年12月的56.9%，連續兩個月回落。今年前兩個月瀝青裝置開工率、螺紋鋼開工率、水泥價格指數等均為近4年來同期最低水平。截至3月12日（農歷二月初三），百年建筑調研全國10094個工地的開復工率75.4%，勞務上工率72.4%，均為2021年以來同期最低水平。

　　基建投資之所以小幅放緩，除受春節假期及低溫雨雪天氣等季節性因素影響外，還與以下幾個因素有關：一是國債增發導致地方債整體發行進度偏慢，1-2月凈融資額較去年同期減少4931億元。二是化債加碼背景下，城投債凈融資較去年同期少1980億元，且以借新還舊為主，對基建投資撬動減弱。三是中央對12個省份分類加強政府投資項目管理，劃出了嚴控新增項目、支持保障項目、停緩在建項目等具體領域或條件。不過，今年財政政策力度總體高于去年，后續基建投資增速有望回升。

　　（二）制造業投資：明顯加快

　　2024年1-2月制造業投資增長9.4%，大幅高于去年全年的6.5%，也高于去年12月的8.2%，呈現出較為明顯的復蘇勢頭。

　　從先行指標看，1月、2月PMI中的生產經營活動預期為54.0%和54.2%，繼續處于擴張區間，BCI企業投資前瞻指數則連續兩個月回升，反映出制造業企業投資意愿有所回升。

　　在年初出口回暖和去年末制造業企業利潤降幅已大幅收窄的情況下，制造業投資增速回升至2022年11月末以來的最高水平。其中高技術制造業同比增長10.0%，繼續高于整體增速。在“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和大規模設備更新等政策推動下，制造業投資仍有望保持在較高水平。

　　（三）民間投資：有待提振

　　1-2月民間投資同比增長0.4%，高于去年末的-0.4%，但低于去年12月的0.7%。統計局指出，扣除房地產開發投資，1-2月民間投資增長7.6%，低于去年全年的9.2%。

　　自2023年7月19日民營經濟31條發布以來，國家連續出臺了一系列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的措施，從優化發展環境、加強要素支持等方面，促進民間經濟“做大做優做強”，對民間投資形成有力支撐。但從開年以來的表現來看，提振民企信心政策有待進一步加力。?

　　四、房地產：繼續尋底

　　1-2月，全年房地產開發投資同比-9.0%，較2023年全年的-9.6%和12月當月的-12.3%均有所收窄，相當程度上源于基數因素。從細項指標來看，房地產市場仍處于尋底階段。

　　從銷售端看，開年以來住房市場仍然相對冷清。1-2月商品房銷售面積同比-20.5%，降幅較2023年12月當月擴大7.8個百分點；1-2月商品房銷售額同比-29.3%，降幅較上月當月擴大12.2個百分點。1-2月銷售平均售價為9294元/平方米，環比下降11.0%，為歷史最大降幅，同比下降9.0%。2月份，一線城市新建商品住宅銷售價格同比下降1.0%，二、三線城市新建商品住宅銷售價格同比分別下降1.1%和2.7%，全國整體新房降幅要大于70個大中城市。居民部門對未來收入預期偏弱、對期房信心不足以及看衰房價走勢，導致加杠桿意愿繼續走弱。

　　從投資端看，三大施工面積均出現同比下降。1-2月房地產竣工同比-20.2%，大幅低于2023年12月的13.4%。1-2月新開工面積同比-29.7%，低于上月-11.6%。1-2月施工面積同比-11.0%，略好于上月-23.8%。今年1-2月竣工面積出現了明顯下滑，究其原因，主要是本輪周期新開工出現明顯回落始于2020年，2021年中開始跌幅加深。按3-4年的建設周期看，目前已傳導至竣工，房企“抓竣工保銷售回款”的效應或逐步減弱。

　　從資金來源看，銷售回款壓力加大，金融支持有所支撐。1-2月房地產開發資金來源同比-24.1%，降幅大于2023年12月的-17.8%。其中，國內貸款同比-10.3%，降幅較上月的-12.5%有所收窄，在房地產融資協調機制推動下，銀行支持力度有所改善。自籌資金同比-15.2%，降幅較上月的-11.7%有所擴大；定金及預收款同比-34.8%，降幅較上月的-22.2%有所擴大。金融市場和居民部門對房地產的信心尚未恢復，導致相關資金來源增速繼續回落。

　　從1-2月房地產數據來看，政策落地效果尚未完全體現，一線城市的邊際回暖對全國的影響也相對有限。預計未來房地產銷售回暖仍需等待更多政策落地和居民購房信心的逐步轉向?？紤]到房企上一年拿地和新開工面積大幅減少，土地購置費遞延支付以及建安投資對開發投資的支撐作用都將相對有限，再加上房企信心修復尚需時日，拿地和新開工不足，投資增速或仍保持相對弱勢。不過，基數的持續下降，或有利于后期同比降幅繼續收窄。

　　五、政策：《政府工作報告》定調

　　1-2月份，隨著各項宏觀政策發力顯效，國民經濟持續回升向好。但是，外部環境復雜性、嚴峻性、不確定性上升，國內有效需求不足問題猶存，經濟持續回升向好基礎還需鞏固。從兩會《政府工作報告》及相關部委表態來看，今年政策表現出較為明顯的穩增長意圖。

　　2024年增長目標設置為5.0%左右，與市場預期一致。發改委在接受訪問時指出，這一目標“符合‘十四五’規劃的年度要求，與經濟增長的潛力基本匹配，是奮力一跳能夠實現的目標”。《政府工作報告》也指出，“實現今年預期目標并非易事，需要政策聚焦發力、工作加倍努力、各方面齊心協力”。

　　財政政策方面，赤字率設定為3.0%，與去年年初目標持平，赤字規模達到4.06億元，較去年多1800億元，今年將再發行1萬億元超長期特別國債轉給地方使用，地方政府專項債券3.9萬億元。整體來看，廣義赤字規模合計8.96萬億元，超過去年的8.68萬億。考慮到去年四季度發行的1萬億用于減災防災建設的特別國債將主要在今年使用，今年實際財政力度將明顯增強。

　　貨幣政策方面，年初以來已經有50個基點的全面降準、支農支小領域的定向降息，以及5年期以上LPR單獨大幅下調，體現出靈活適度特征。下一階段將著力在“精準有效”方面發力，一方面，進一步提升貨幣政策對促進經濟結構調整、轉型升級、新舊動能轉換的效能，發揮好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激勵帶動作用，另一方面，約束對產能過剩行業的融資供給，更有針對性地滿足合理消費融資需求。同時盤活存量金融資源，著力提升資金的使用效率，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力。預計隨著美聯儲降息進程展開，我國貨幣政策受到的掣肘有望減弱，寬松空間將得到拓寬。

　　重點工作方面，中央將“大力推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作為首要任務?？偫怼皟蓵焙笳{研第一站選擇北京，涉及自動駕駛、大模型、集成電路等方面，進一步明確了工作任務。不過，如總書記在江蘇代表團座談時指出的，“發展新質生產力要因地制宜，不能一哄而上”。

　　擴大內需方面，中央財經委在“兩會”前提出要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這也是《政府工作報告》中擴大內需工作的核心內容。日前國務院已印發工作方案，與此前的政策相比，本輪設備更新和以舊換新有一些新特征：一是跨度為2024-2027年，屬于中期工作而不是年度工作；二是通過能耗、技術等標準來引領，配套給予財稅金融支持；三是目標溫和理性，相關行業年度投資增速達到5.7%左右即可；四是措施更加全面系統，需要相關部門之間加強協調配合。

　　房地產方面，《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標本兼治”。從治標方面看，“要優化房地產政策，對不同所有制房地產企業合理融資需求要一視同仁給予支持，促進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治本方面，則是“加快構建房地產發展新模式”。年初以來，地方政府全面刺激需求并加快保障房建設，監管通過融資協調機制優先救助項目等，隨著相關政策落地顯效，房地產市場有望逐漸探明底部。

　　(本文作者介紹：民生銀行首席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