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溫彬、應習文、楊美超

　　【摘  要】

　　按美元計價，3月份我國出口同比“逆襲式”增長14.8%，遠超市場預期；進口同比下降1.4%，貿易順差881.9億美元，創歷年3月最高紀錄。產品供給能力提升與年初以來國外經濟表現好于預期為出口提供了支撐。

　　從出口國別來看，美歐年初衰退預期下降助出口小幅改善，銀行業危機尚未傳導至實際出口。同時我國對東盟、韓國、非洲與拉美地區的出口迎來爆發式增長，我國對韓國甚至出現罕見的貿易順差。

　　從出口產品看，汽車呈現超高速增長；主要農產品和大宗商品出口增速收窄；傳統機電產品和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份額加大，或與亞非拉地區需求增加有關，技術敏感性的機電產品出口仍受較強制約。

　　在韓國與越南出口“滑鐵盧”的背景下，我國出口意外逆襲，一是近年來我國在危機意識下倒逼產業升級加快，二是積極將出口需求轉向亞非拉國家，三是出口產品覆蓋廣，抗風浪能力強。由于去年4-5月基數較低，短期出口韌性仍在，我們將適當上調外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正  文】

　　一、看整體：出口逆襲，順差強勁

　　海關總署4月13日發布的數據顯示，按美元計價2023年3月份我國進出口總值5429.9億美元，同比增加7.4%。其中，出口3155.9億美元，同比“逆襲式”增長14.8%，遠超市場預期；進口2274.0億美元，同比下降1.4%；貿易順差881.9億美元，同比擴大98.84%，創歷年3月最高紀錄，受出口增速超預期反彈和進口增速小幅縮窄影響，貿易順差表現持續強勁。

　　值得注意的是，作為長期預測國內出口增速的風向標，韓國、越南3月出口增速分別大幅下降13.6%和13.2%，加上1-2月我國出口增速為-6.8%，市場普遍預測國內出口增速3月將會繼續下滑。在去年3月出口同比增速高達14.3%的基數作用下，今年3月出口非但未明顯減速，反而逆勢反彈，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

　　一是出口產品供給能力顯著上升。今年以來國內制造業PMI持續走強，新出口訂單連續兩個月保持在榮枯線以上，出口產能加速恢復，出口產品供給能力顯著上升。二是年初以來國外經濟表現好于預期。尤其是新興市場國家需求受歐美加息影響較小，對我國輕加工和汽車等產品需求旺盛。綜合影響下出口同比增速由負轉正，并在去年高基數作用下，實現了14.8%的高水平增速，表現出我國超乎預期的出口韌性。

　　一般貿易出口增速較快。3月一般貿易出口2109.7億美元，同比增加22.1%，進口1467.5億美元，同比增加2.8%，一般貿易順差642.2億美元。加工貿易出口603.0億美元，同比減少12.1%，進口317.7億美元，同比下降21.3%，加工貿易順差285.32億美元。受逆全球化和去金融化影響，雙邊貿易和多邊貿易在國際貿易關系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加上我國較為完整和穩定的供應鏈結構，承擔產品生產全過程的能力顯著提升，在貿易方式上長期表現出一般貿易優于加工貿易的特點。

　　二、看國別：美歐小幅改善，亞非拉迎來爆發

　　從出口國別情況來看，3月份我國對歐美地區的出口小幅改善，同時對東盟、韓國、非洲與拉美地區的出口迎來爆發式增長。

　　對美國出口降幅收窄，主要源于年初以來美國經濟衰退預期減弱。3月我國對美出口436.8億美元，同比下降7.7%，明顯好于1-2月21.8%的降幅，如果不是去年同期基數較高，降幅收窄可能更加明顯。1-2月以來美國經濟展現韌性，制造業PMI連續回升，市場對經濟衰退的預期下降，考慮到從出口訂單到形成出口量的滯后效應，恰好對應3月我國對美出口的好轉。不過3月份美國硅谷銀行暴雷事件也可能會影響后期來自美國的出口訂單，未來我國對美出口仍會有壓力。

　　對歐盟出口轉為正增長。3月我國對歐盟出口458.9億美元，同比增長3.4%，為時隔5個月來的首次轉正。與美國類似，歐元區在暖冬影響下能源危機大幅緩解，1-2月經濟好轉，也支撐了對我國的外貿需求。不過3月歐洲瑞士信貸暴雷，給歐洲經濟前景蒙上陰影，未來對歐出口可能重面壓力。

　　對東盟出口保持強勢。3月我國對東盟國家出口564.0億美元，同比大幅增長35.4%，較1-2月8.3%的增速明顯提升，也基本保持去年年中時段的高增長區間。隨著持續高增長，我國對東盟的出口額已逐步拉開對美歐出口的差距，形成一枝獨秀的情況。我國與東盟地緣相近，文化認同感高于美歐，近年來在制造業產業鏈合作協同方面也在RCEP政策紅利下不斷加強，目前越南、馬來西亞、泰國、印度尼西亞等東盟國家經濟雖然有所減速，但今年大概率能保持中速增長，預計從中期看我國對東盟的貿易仍將保持較高增速。

　　對非洲與拉美出口爆發式增長。3月我國對非洲出口168.5億美元，同比增長46.5%，遠高于近年來的對非出口平均水平。對拉丁美洲出口214.8億美元，同比增長18.8%，相較去年11月以來的負增長態勢明顯改善和提速。隨著歐美需求的下行，我國發揮“一帶一路”倡議的引領作用，加大與非洲及拉美地區的經貿合作力度。同時，我國機電產品、勞密產品在非洲與拉美地區仍具有較強競爭力。此外，后疫情時代全球航運業的復蘇與運行效率提升，集裝箱與運輸船只的供給恢復，也打通了我國向非洲與拉美地區的貿易瓶頸。

　　對俄羅斯與韓國出口提升，但對日本出口下滑。3月我國對俄羅斯出口同比增長136.4%，對韓國出口同比增長11.3%，但對日本出口仍處在負增長區間。3月對日出口141.4億美元，同比下降4.8%，保持了去年11月以來的負增長態勢。去年以來日元持續貶值與通脹壓力都削弱了日本的購買力，加上經濟仍在低位徘徊，導致來自日本的貿易需求保持低迷。

　　自主要經濟體進口增速不及出口，對韓出現罕見貿易順差。3月我國自美國、歐盟進口額分別同比增長5.6%和3.4%，較前期負增長態勢有所改善，不過自日本和東盟的進口仍保持12.3%和2.2%的負增長。自韓國進口繼續回落，3月我國自韓國進口同比下降27%，加之對韓國出口高增長，我國對韓貿易出現有史以來首次順差（因春節波動不包括1、2月單月數據），金額為9.3億美元，表明我國產業競爭力對韓國正在發生逆轉。

　　三、看產品：汽車出口高速增長

　　從出口產品結構看，3月份農產品出口89.5億美元，同比增長17.4%；機電產品出口1819.0億美元，同比增長12.3%，由負轉正，扭轉了連續五個月的負增長趨勢；高新技術產品出口744.7億美元，同比下降10.4%，雖連續第8個月負增長，但降幅繼續收窄，國內供給端表現出全面恢復的態勢。

　　機電產品分化程度縮小。汽車出口依然保持高速增長，并且增速翻翻，出口額同比增速達123.8%，與汽車相關的零配件出口也保持較高增速，同比增長25.3%。通用機械設備、家用電器、音視頻設備、船舶、醫療儀器、燈具出口增速也都實現了逆轉，均從長期負增長轉為正增長。

　　主要出口農產品和大宗商品增速收窄。其中農產品同比增長17.4%，較上月下降12.5%，成品油同比增長27.7%，較上月下降88.9%，肥料同比增長1.63%，較上月下降34.8%。傳統機電產品和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份額加大，或與亞非拉地區需求增加有關。其中，箱包增加90.1%，服裝增加31.9%，鞋靴增加32.27%，家具增加13.7%，玩具增加30.9%，家用電器增加11.9%，燈具增加38.0%。技術敏感性的機電產品出口仍受較強制約，但增速下滑普遍收窄。除手機出口同比增速為-31.9%，下滑速度較上月擴大20.3%，集成電路、自動數據處理設備、高新技術產品降幅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縮小。

　　剔除價格下降因素后的出口量增長應該更高。3月美國CPI同比上漲5.0%，漲幅較上月大幅回落1個百分點。同樣我國物價水平也呈現下行趨勢，3月CPI同比上漲0.7%，較2月下降0.3個百分點，中美物價下跌帶動商品價格快速回落，3月CRB綜合現貨指數月度平均同比下降13%，對出口額的增速產生向后拉力。以主要出口產品量價走勢判斷，3月我國出口價格應是負向作用，但出口金額增速仍實現了超預期增長，說明出口實際增速（出口產品量）更高。從重點產品看，傳統勞動密集型產品箱包、鞋靴、家用電器出口量同比增加56.0%、23.9%、22.6%，環比增加81.0%、54.1%，40.7%，是出口增速的主要貢獻來源。

　　進口產品下降體現在兩類產品：初級產品和機電產品。受國內生產技術快速提升，企業在不斷更新完善新技術的基礎上，國內進口替代顯著擠出對國外產品的需求，初級產品的進口增速顯著回落。3月份，初級橡膠進口同比下降27.6%，天然及合成橡膠進口同比下降13.8%，紡織紗線、織物及其制成品進口同比下降12.7%。受歐美國家持續加碼的技術限制，機電產品進口量繼續下降。其中高新技術產品進口金額同比下降13.8%，集成電路進口量同比下降20.0%，半導體進口金額同比下降6.6%，液晶產品下降37.3%，自動數據處理設備下降24.7%，機床下降7.8%。

　　四、看未來：產業競爭力提升繼續提供出口韌性

　　3月我國出口超預期增長，而同期與我國同為出口導向型國家的韓國和越南出口遭遇“滑鐵盧”，從原因來看主要有：

　　一是近年來面對西方國家對我國產業鏈高壓緊逼的態勢，我國產業鏈“危機意識”不斷增強，倒逼升級速度加快，在包括新能源產業鏈的諸多領域競爭力不斷加強。

　　二是與韓國、越南主要面向發達國家出口相比，我國近年來為應對西方國家的需求收縮，通過RCEP、“一帶一路”等戰略多元化開拓國際市場，成功以亞非拉彌補歐美國家的需求下降。

　　三是與韓國主要依賴電子、汽車產品，越南還停留在勞動密集型產品等集中度較高的出口領域相比，我國出口產品覆蓋范圍廣，既有上游的糧食、石化、稀土等產品，也有中游的裝備制造全產業，還有下游的勞動密集型產品，抗風浪的穩健性較強。

　　展望未來，在全球主要發達國家需求繼續收縮，歐美銀行業危機對我國外需不確定性影響可能滯后呈現的情況下，我國出口行業面臨的壓力仍在。但同時，我國產業的競爭力和韌性仍能發揮一定作用。此外、去年4、5月份我國進出口受疫情影響基數較低，或對未來兩月的出口增速有基數上支撐作用。從短期看我國出口的表現仍值得期待，我們也將適當上調今年外需對經濟經濟增長的貢獻。

　　(本文作者介紹：民生銀行首席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