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連平

　　2022年，人民幣匯率出現兩輪貶值，匯率中間價全年共貶值約9%，是年度最大的貶值幅度。2023年人民幣匯率走勢依然受到市場廣泛關注。人民幣匯率是否還會貶值？還是會大幅度升值？上述問題將引發一系列思考。

　　2023年，人民幣匯率可能在雙向波動中有一定幅度的升值。美元走弱、經濟向好、政策支持、資本流入、人民幣國際化等內部外部因素將支撐人民幣匯率。

　　2023年人民幣匯率的走勢首先要看美元指數。在通脹緩和、經濟下行、政策收緊放緩的三重影響下，美元指數將整體回落態勢。2022年四季度美國通脹水平如期回落，貨幣緊縮初見成效，激進加息必要性下降。2023年能源價格增速大概率回落至負值區間，即便“物價-工資”螺旋限制物價短期內難以降至合意水平，但通脹穩步下行的趨勢沒有改變。由通脹導致的加息已接近尾聲，后續美元持續上行動能不足。2023年美元走勢的主線邏輯將由“通脹加息”逐漸轉向“經濟衰退”。IMF最新報告中對美國2023年經濟增長預測僅為1.0%，已接近衰退狀態。根據三大關鍵期限利差指標的Logit模型預測顯示，未來12個月內美國經濟衰退風險為60%左右，美國經濟下行和衰退壓力對2023年的美元走勢無疑形成拖累。在通脹緩解與經濟衰退的影響下，美聯儲的收緊政策將會逐漸放緩甚至醞釀放松。目前市場預測2023年美元加息75bp左右，根據美聯儲“加息強度和節奏將邊際減緩”的表態，預計2023年貨幣政策前緊后緩。美聯儲在挽救經濟和抑制通脹之間尋求平衡，可能形成“弱加息”和“弱經濟”相互影響的局面，加劇美元后期的下行壓力。2023年美元指數相較2022年將呈回落走勢，預計波動中樞在90-105之間。美元指數的走弱將減輕人民幣匯率貶值的壓力，為后者升值創造條件。

　　國內經濟基本面預期好轉將支撐人民幣匯率。2023年中國經濟恢復步伐加快，經濟基本面不斷好轉。投資將會在擴大內需中繼續發揮重要作用，基建投資和制造業投資仍是兩大抓手。在“支持住房需求，滿足行業合理融資需求，推動防范化解優質頭部房企風險，改善頭部房企資產負債狀況”的政策基調下，房地產投資有望從二季度開始企穩回升，對投資的拖累程度逐步改善。隨著防疫制度的進一步優化和促消費政策支持力度的不斷加大，消費需求改善、就業形勢好轉、服務業快速修復、房地產銷售有序回暖和汽車銷售保持強勢疊加低基數效應都將推動社會消費顯著回升，消費重新成為擴大內需的關鍵和拉動經濟增長的第一動力。為配合經濟的快速恢復，積極的財政政策將加力提效，繼續加大財政支出強度，加快支出進度，優化組合赤字、專項債、貼息等工具，更有針對性地釋放積極財政政策效用。穩健貨幣政策將精準有力，創新結構性工具，加大力度支持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保持市場流動性合理充裕，為經濟運行企穩回升提供持續且充足的資金支持，保持廣義貨幣供應量和社會融資規模增速同名義經濟增速基本匹配。運用市場化工具進一步推動利率水平，以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

　　資本流出壓力減弱，人民幣貶值壓力有望釋放。伴隨著美國通脹放緩和緊縮性貨幣政策走近尾聲，中美之間貨幣政策分化程度縮小，使得中美利差倒掛形勢逐漸緩和。中美10年期國債收益率之差由11月初的-1.52%收縮至當前的-0.66%，2023年債券市場資金大規模流出的壓力將減小。隨著國內經濟預期好轉，股票市場可能吸引更多的海外資金流入。北向資金自11月以來凈流入1362億元，高于去年同期約220億元。從總體上看，在基本面轉好的情況下，國內資本市場對國際投資者的吸引力會上升，使得2023年跨境資本流動相較2022年好轉，從而對人民幣匯率形成支撐。

　　高通脹造成的美元對人民幣購買力削弱，將在緊縮結束后凸顯。按照相對購買力平價理論，2021-2022年美國通脹高企削弱了美元的購買力和內在價值，而我國通脹水平相對溫和，人民幣應該對美元有相應幅度的升值。但在美聯儲強力緊縮貨幣、大幅加息的背景下，上述問題被掩蓋。當美聯儲緊縮性貨幣政策基本結束后，人民幣對美元相對較高的內在價值就會體現出來，較高的購買力水平會支撐人民幣對美元走強。

　　人民幣國際化將增加國際市場人民幣需求。隨著烏克蘭危機進一步深化，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地位將被逐步削弱。而人民幣憑借經濟基本面良好、國家信用堅實、幣值穩定，財政實力強大以及外匯儲備充足等優勢，國際地位將持續上升。隨著人民幣金融資產的吸引力增強，海外投資者會更加青睞中國資本市場，從而提升境內外外匯市場對人民幣的需求。2023年人民國際化進程將加速發展，在貿易計價和交易結算的應用將增多，人民幣需求將進一步增加。

　　人民幣匯率全年走勢以升值為主，但幅度較為有限。后續歐洲通脹壓力不減、能源風險加大，美歐之間的經濟差進一步擴大。歐元在美元指數中的占比權重最高約為57%，美元指數從中獲得反向支撐。2023年美元利率水平難以快速回落，仍會在較高水平上波動，中美利差倒掛的形勢難以全面扭轉。美元波動中樞仍處于相對高位，人民幣匯率也非全無壓力。海外需求下滑帶動出口回落，貨物貿易順差將會收縮。隨著出行限制的松動，服務貿易可能回歸疫情前水平逆差走擴，經常賬戶的順差走弱對人民幣的支撐減弱。但復盤歷史發現貿易順差和人民幣匯率不是必然因果關系，貿易順差走弱不必然出現匯率貶值。總體上，2023年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可能在6．3-7．0的區間內雙向波動，整體呈現升值的態勢。

　　(本文作者介紹：植信投資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院院長、華東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部名譽主任、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