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李庚南
隨著分區分級疫情防控的推進,有序推進復工復產已成為阻擊疫情的第二戰場,“兩手抓、兩戰贏”已成為各地政府疫情防控的堅定信念。從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看,目前企業復工率回升較快,除湖北省外,目前全國其他地區均已按下了復工復產鍵。截至2月25日,全國采購經理調查企業中,大中型企業復工率為78.9%,其中大中型制造業企業達到85.6%。
但與此同時,新冠肺炎疫情對實體經濟的沖擊效應正漸次釋放,反映為供需兩端明顯收縮,與復工復產相匹配的指標出現明顯背離。國家統計局2月29日發布的數據顯示,2月中國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為35.7%,比上月大幅下降14.3個百分點;非制造業商務活動指數為29.6%,比上月下降24.5個百分點。這表明,已開工企業產能利用率普遍有所下降,制造業生產活動收緊。
顯然,全面的復工復產尚在路上。我們所看到的復工復產或許與我們真正追求的復工復產還存在較大差距,差距所在即產能利率用的恢復程度。員工是真復工還是假復工,企業是真復產還是假復產,數字化、指標化的復工復產率或許會遮住我們的雙眼,卻掩不住企業的真實感受。
實際上,不少先行復工復產的企業,雖說形式上已復產復工,但所謂的復工更多地是員工返廠,返廠卻未必真正有“活”干;企業機器馬達雖已轉動,但卻無法也不敢開足馬力,產能難以恢復。企業“沒批準復工,我睡不著;批準復工沒員工,我也睡不著;現在復工,我更睡不著了。”這或是當下諸多已復工企業復雜心態的真實寫照,正所謂“復產解愁愁更愁”!
憂從何來?
已復工企業的憂慮除了前期因工資、租金、利息等剛性支出與現金流匱乏對比所形成的流動性壓力外,更多地受到來自產業鏈、供應鏈失衡的制約:
一是下游企業復工復產慢,導致訂單制約。由于不同地區、不同企業復工復產的步調不一致,下游企業減少、取消訂單的情況不同程度存在,導致一些企業訂單減少甚至沒有訂單。這種狀況將導致已開工的企業員工復工卻無工可做,而工資、租金、水電費等費用不減,徒增企業財務壓力。特別是在新冠疫情被升級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后,部分西方國家對我國貿易、旅游等方面采取的限制,或導致部分企業停工停產無法按時按量完成訂單,或出現部分采購商借故解除合同。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PMI分項指數,新訂單指數為29.3%,較上月下降22.1個百分點。外部需求也出現收縮,新出口訂單指數為28.7%,較上月下降20個百分點。
二是下游企業面臨受下下游企業、消費終端的制約。回款緩慢,導致企業復工復產后銷售現金流干枯,有產出而無流入;無流入而懼怕產出。本次受疫情沖擊最直接的企業當屬住宿餐飲、旅游服務、交通運輸、娛樂等行業。在疫情嚴控措施下,線下消費市場近乎停擺的。雖然疫情下,“非接觸式消費”概念悄然而起,但一些非常傳統的行業及產品銷售一時還很難適應,總體反映為終端消費市場萎靡,進而通過供應鏈傳導至上游的經銷商、企業。反映為PMI分項指數采購量指數為29.3%,較上月下降22.3個百分點。
三是上游企業復工復產慢,原材料供應斷鏈,形成供應端制約。由于上游企業復工復產慢,導致上游原材料、零部件等供應跟不上,或出現延遲交貨等情況。特別是上游合作企業在武漢等疫情嚴重地區的企業,在新的供貨渠道一時未建立的情況下,可能陷入“無米下鍋”的尷尬,成為復工企業的硬掣肘。而且,在防疫物資緊張帶動效應下,相關原材料、零部件出現一定程度的漲價效應,使復工復產的中游企業還要承擔上游漲價的壓力,導致流動資金占用增加。
憂結何在?
已復工企業客觀存在的上述憂慮,根本在于目前的復工復產在產業協同性方面尚存欠缺。具體到一些處于產業鏈核心位置的企業,或因產業鏈配套企業復工復產的不協同,包括產能恢復的不協同,特別是下游終端銷售環節復工復產的滯后,導致經營上產、供、消的失衡。這充分說明疫情之下供應鏈、產業鏈對于個體企業的重要性,也促使我們有必要重新反思復工復產的路徑。理想的、高質量的復工復產應該是基于產業鏈協同的全產業鏈復工復產。這在疫情防控不平衡情況下,顯然存在一定困難,但隨著疫情的全面控制,這種不協同或將逐漸修復。
推動產業鏈協同復工復產的最大制約或來自疫情之下現實存在需求瓶頸:一是國內消費下降。受疫情管控的影響,線下消費近乎停擺,在線消費雖呈快速增長,卻并不能形成替代效應。二是消費能力下降影響。受疫情影響,很多群體特別是從事社會服務業的群體(如出租車司機)收入大幅下降,從而整體上制約了消費端動能。三是國外需求萎縮。國際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特別是中國和美國貿易磋商前景的不確定性等因素本已對我國出口需求形成制約,而疫情之下部分西方國家對我國貿易、旅游等方面采取的限制更令出口需求雪上加霜。隨著疫情全球性的爆發,“內防擴散、外防輸入”的疫情防控形勢依然嚴峻,需求端恢復尚面臨較大不確定性。
何以解憂?
產業鏈上企業復工復產的不協同,終究要反映到企業資金鏈上來,表現為銷售現金流恢復的滯后性,及因此可能形成的整體性債務鏈擴張與繃緊。實際上,復工復產越往后推延,企業要平衡現金流的壓力就越大;相應地,發生整體債務鏈風險可能性增大。一旦產業鏈復工復產的不協同造成債務鏈蔓延,則會反過來制約經濟的修復。據某企業介紹,企業因疫情凈減少1個月現金流至少需3個月才能彌補。
在復工復產初期,企業的困難主要表現為的短期流動性風險。企業在獲得金融部門及時輸血后,生產經營得以恢復。這一階段,各級政府部門、監管部門、金融機構在高度站位下的協同,通過清單式的“一對一”幫扶,的確對緩解疫情對實體企業的沖擊發揮了非常及時的、有效的作用。但是,當企業復工復產后,來自產業鏈上下游的制約,特別來自終端消費市場啟動滯后的制約,將導致鏈上企業整體資金回流緩慢,這或是疫情后期實體企業面臨的難題。這種時候,金融幫扶的措施若仍停留在原有的“救火式”的方式顯然難以湊效,甚至會把自己“搭”進去。
因此,金融抗“疫”的策略應相應調整,逐漸由“救火式”、清單式幫扶轉向供應鏈金融,以統籌推進產業鏈整體修復的,從全產業鏈視角推動企業高質量復工復產。應圍繞“一端一鏈”(即消費端和產業鏈)做文章,要溯流而上,從需求終端、供應鏈提供金融解決方案,通過資金的注入疏通產業鏈、供應鏈的堵點。
金融機構扶持的視野應跳出單個企業的局限,站在全產業鏈、供應鏈的角度,以核心企業為抓手,搭建自身的供應鏈金融平臺。通過上下游小微企業與核心企業的資信捆綁,將供應商、制造商、分銷商、零售商直至終端用戶連成一個整體。
一方面,通過將信貸資金注入核心企業上下游的配套中小微企業,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困難,從源頭上逐個疏通核心企業銷售現金回流渠道,激活整個“鏈條”的運轉,紓解供應鏈失衡的問題。
另一方面,將銀行信用融入全產業鏈,向產業鏈上的供應商提供貨款及時收達的便利,或者向其分銷商提供預付款代付及存貨融資等服務,通過推動供應鏈上各環節資金的順利歸流,有效促進全產業鏈上企業復工復產的協同性。
此外,積極拓展消費金融。創新適應疫情的“無接觸式銀行”服務,通過消費金融激活消費市場終端,進而傳導至上游企業。從需求端溯流而上,或許是解開目前產業鏈不協同、推動全產業鏈復工復產的有效路徑。
毫無疑問,供應鏈金融為疫情之下全產業鏈協同復工復產、促進經濟快速修復提供了一條現實的路徑。反過來,也為商業銀行業務渠道的拓展與轉型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契機,打開了銀企共贏的空間。當然,供應鏈金融不僅是簡單的將融資從線下搬到線上,它需要銀行機構有良好的風控底蘊,需要金融科技賦能,也需要政府端提供相應的配套資源。
(本文作者介紹:先后供職于工商銀行、人民銀行,現為銀行監管部門人士,長期負責小企業金融服務推進工作,潛心研究小企業金融服務問題。)
責任編輯:陳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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