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貿易數據點評

　　事件：根據海關部署公布的數據，以美元計價，2023年12月出口額同比增長2.3%，前值為0.5%；12月進口額同比增長0.2%，前值為下降0.6%。

　　具體解讀如下：

　　一、12月出口額同比增速由上月的0.5%，加快至2.3%，連續兩個月實現同比增長，符合市場預期。除了去年同期基數較低外，一個主要原因是2023年下半年以來在美歐央行先后停止加息、全球電子周期走出低谷等因素影響下，當前全球貿易在回暖，外需有所修復；另外，以新能源汽車為代表，我國出口“新三樣”表現突出。2023年全年出口額同比下降4.6%，主要源于美歐大幅收緊貨幣政策影響下，外需整體放緩，但我國出口競爭力依然較強，全球出口市場份額保持高位。預計2024年在美歐央行轉向降息、全球電子行業周期上行等因素推動下，我國出口將恢復小幅正增長。

　　以人民幣計價，12月進、出口額同比增速分別為3.8%和1.6%，與當月以美元計價的增速差主要源于過去一年中人民幣兌美元有所貶值。

　　1、12月出口額同比增速為2.3%，較上月加快1.8個百分點，除上年同期基數走低外，主要源于2023年下半年以來在美歐央行先后停止加息、近期全球電子周期走出低谷等因素影響下，當前全球貿易在回暖，外需低位修復。數據顯示，12月韓國、越南出口都連續三個月實現同比正增長。環比來看，12月出口較上月增長4.0%，仍略低于過去10年的環比均值（5.8%）。這意味著12月出口走勢整體平穩，外需偏弱格局尚未根本改觀。可以看到，12月摩根大通全球制造業PMI指數錄得49.0%，較上月回落0.3個百分點，連續16個月處于收縮區間。歷史數據顯示，我國出口與全球制造業景氣狀況關聯度較高。

　　2、從主要出口目的地來看，12月我國對主要發達經濟體出口增速延續較大幅度同比負增狀態。其中，當月對美出口下降6.9%，增速較上月大幅回落14.2個百分點，對當月整體出口形成較大拖累。2023年我國對美出口累計同比下降13.1%，主要源于2023年以來在美聯儲大幅加息影響下，美國國內商品進口需求在下降。可以看到，盡管2023年美國國內經濟增長勢頭較強，但主要由服務業修復推動，制造業及商品消費已轉入低迷階段。12月美國ISM制造業PMI指數為47.4%，已連續14個月處于收縮區間。值得注意的是，年初以來我國對美出口降幅明顯超過美國貨物進口整體降幅，也與這段時間美國進口更多轉向西歐、北美、東南亞有關。

　　12月我國對東盟出口同比下降1.9%，降幅較上月大幅收窄12.6個百分點，是推動當月整體出口增速加快的主要原因。不過，2023年我國對歐盟出口仍然下降10.2%，背后是歐洲央行大幅加息和俄烏沖突的雙重影響下，歐洲經濟明顯放緩，進口需求減弱。12月我國對日本出口同比下降7.3%，降幅較上月收窄1個百分點。全年對日本出口下降8.4%，主要源于當前日本經濟增長動能轉強主要由商品和服務出口推動，其國內制造業和消費偏弱，進口需求不振。

　　發展中經濟體方面，12月我國對頭號貿易伙伴東盟出口同比下降6.1%，降幅較上月收窄1個百分點。全年對東盟出口下降5.0%，主要源于2022年初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議）生效后，對我國與東盟貿易關系促進作用明顯，這導致上年同期我國對東盟出口基數偏高；在RCEP對貿易的促進潛力充分釋放后，2023年以來我國對東盟出口恢復經濟基本面主導，這是近期我國對東盟出口同比持續負增長的一個主要原因。另外，在我國對東盟出口的商品中，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為半制成品，在當地加工裝配后出口歐美。2023年以來歐美商品進口需求下滑，也會導致這些東盟國家從我國的進口相應下降。

　　其他方面，受基數抬高影響，12月我國對俄羅斯出口額同比增速回落12個百分點，至21.6%，繼續保持高速增長水平。2023年我國對俄羅斯出口大幅增長46.9%，主要原因是國際制裁加劇背景下，俄羅斯將從歐洲等地的商品進口轉向我國，這尤其體現在2023年俄羅斯從我國進口汽車大幅增長等方面。

　　3、12月汽車出口延續高位，制造業轉型升級正在塑造出口新動能。12月汽車（包括底盤）出口量同比增速為26.5%，較上月放緩15.1個百分點，出口額同比增速為34.2%，較上月加快6.3個百分點，都持續處于高速增長水平。整體上看，2023年我國汽車（包括底盤）出口達到522.1萬輛，同比增長57.4%，出口金額也大幅增長69.0%，呈現量價齊升態勢。背后是2021年以來，我國在新能源汽車領域實現“彎道超車”，加之具有突出的價格優勢，在包括歐盟等發達經濟體在內的全球新能源汽車市場的占比大幅提升，傳統燃油汽車出口則在俄羅斯市場實現高速增長。需要指出的是，當地時間9月13日，歐盟宣布對中國電動車展開反補貼調查。這意味著接下來我國需要著力為出口新動能營造可預期的貿易環境。

　　4、整體上看，2023年以美元計價，我國出口額同比下降4.6%，增速比上年同期大幅下滑10.2個百分點，與年初以來的全球經濟貿易減速態勢相對應。主要是受2023年全球經濟放緩、外需整體偏弱影響。需要指出的是，外需走弱背景下，2023年我國出口份額依舊保持高位，顯示我國出口競爭力繼續領先全球。數據顯示，2023年前9個月，我國在全球出口市場的占比15.8%，僅較上年小幅回落0.1個百分點，基本延續了疫情期間創下的16.4%的歷史高點水平。我們認為，這一方面與包括新能源汽車在內的出口“新三樣”競爭力顯著增強有關，另一方面也與我國近年深耕“一帶一路”沿線市場，著力加大貿易便利化程度，這在2023年成功對沖了我國在美、歐等發達經濟體市場份額下降帶來的影響，帶動我國在全球出口市場份額繼續保持高位。數據顯示，2023年1-11月份，“一帶一路”沿線占我國出口的比重為44.9%，較上年全年大幅提高11.6個百分點。

　　5、展望未來，2024年外需有望回暖，我國出口增速有望小幅轉正。2024年推動外需回暖的因素主要包括：（1）美歐央行將轉向降息，全球電子行業周期也將持續上行，這些因素都將推動全球貿易回升。根據世界貿易組織（WTO）于2023年10月發布的最新預測，2024年全球商品貿易增速將由2023年的0.8%回升至3.3%。作為全球頭號貿易國，我國出口也將隨之提速。（2）2023年美元出現小幅貶值，2024年伴隨美聯儲轉入降息、美國經濟增長相對歐洲的優勢下降，不排除美元進一步下行的可能，這也會對推動全球貿易回升起到重要作用。以IMF第一副總裁吉塔·戈皮納斯為代表人物的一批新的實證研究發現，國際貿易主要以美元計價，美元每升值1個百分點，對美國之外的全球貿易的沖擊是-0.8至-0.6個百分點。由此，2023年全球貿易大幅減速，除受全球經濟減速、需求不振及地緣因素影響外，美元此前兩年連續大幅升值15.0%所起的作用也不容忽視。（3）2024年“新三樣”仍有望保持較快增長，我國在“一帶一路”沿線的出口市場將進一步擴大。這意味我國出口的產品和市場結構會進一步優化，抗外部沖擊能力增強。我們預測，以美元計價，2024年我國出口增速鼗在4.0%左右，比2023年加快8.6個百分點，外需對國內經濟增長的貢獻將由負轉正。

　　二、12月進口增速回正，主要原因有三個：一是從進口額絕對規模看，上年同期基數偏低；二是年末宏觀政策發力帶動穩增長相關需求邊際好轉；三是四季度以來，出口增速持續改善，對進口也有一定拉動作用。

　　2023年12月進口額同比增長0.2%，增速較上月回升0.8個百分點。12月進口額同比增速轉正，一個主要原因是受上年同期基數偏低影響。盡管上年12月進口額同比降幅有所收窄，但環比僅增長1.4%，明顯低于過去10年4.8%的歷史平均水平。這表明上年12月進口額絕對水平偏低，為2023年12月進口同比表現提供了低基數支撐。

　　從量價角度分析，數量因素對12月進口額增速回正的拉動作用要超過價格因素。這主要源于在年末國內經濟運行仍穩中放緩背景下，宏觀政策發力帶動穩增長相關進口需求邊際好轉；另外，四季度以來，出口增速持續改善，也會對加工貿易環節的進口需求形成拉動。而從價格角度來看，主要受油價波動走弱影響，12月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中樞進一步下沉，同比跌幅小幅擴大，這意味著價格因素可能對當月進口額增速有一定拖累效應。

　　從我們監測的重點商品進口量價走勢來看，11月原油、大豆、鐵礦石和集成電路四類商品進口走勢分化。其中，鐵礦石進口量和進口價格同比增速齊升，帶動進口額同比較上月大幅加快19.5個百分點48.6%；原油進口價格環比下跌、同比跌幅擴大，但進口量大增，同比從上月的下降9.2%回升至增長0.6%，提振進口額同比降幅較上月收窄8.2個百分點至-4.5%；集成電路進口量環比增長、同比增速連續三個月加快——這顯示全球電子行業正在走出周期低谷，但當月進口價格走跌且同比大幅轉負，拖累進口額同比從上月的增長8.5%回落至下跌3.4%；大豆進口價格走勢穩定，進口量雖環比增長，但在高基數影響下同比轉跌，也導致進口額同比降幅大幅走闊至-19.1%。

　　全年來看，2023年進口額同比下降5.5%，明顯弱于上年的增長0.7%。主要原因是進口商品價格水平下行，導致價格因素對進口額增速造成較大拖累。根據我們測算，2023年RJ-CRB商品價格指數年均值同比下降4.6%，而2022年為同比增長36.2%。另外，從進口需求角度看，2023年國內經濟修復過程較為波折，尤其是房地產投資低迷、消費修復偏緩導致內需不足，對進口需求也有較為明顯的影響。最后，2023年我國出口同比下降4.6%，也會直接拖累進口。

　　展望2024年，“以進促穩”部署下，宏觀政策將延續穩增長取向，經濟運行將進一步向常態化水平回歸，加之我國出口形勢有望好轉，國內進口需求總體將得到改善。與此同時，2024年國際大宗商品價格料將回穩，這意味著價格因素對進口額增速的拖累效應也將減弱。我們判斷，2024年進口額同比將重回正增，其中，1月受春節錯期和低基數影響，進口額同比增速將達到兩位數，全年累計增速預計在5.0%左右。

　　(本文作者介紹：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博士，東方金誠首席宏觀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