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愉見財經
?作者 | 夏心愉
? ?出品 | 愉見財經
新冠后遺癥好像是懶。所以被老讀者抓包,我又年前犯懶了,貼一篇關于過年回憶的舊文,附上語音,并賀新年。
祝福大家:兔飛猛進、兔步青云、兔來運轉、兔圍而出、揚眉兔氣、大展宏兔、談兔不凡、卯兔接福,馬中有赤兔、人中有呂布,兔年都創兔出貢獻!
后工業時代的節日盛宴,擺滿了一碗碗熱氣騰騰的快熟面,消費主義帶動的便捷和可復制性,攪擾原本的節奏。
原本的節奏,那是緩慢的、質感的、什么都不是隨意和隨手可得的、但卻是情意充沛的。我是一個上海人,我跟你說說我記憶中兒時的過年畫面,你也來跟我說說你的記憶,好不好?
先說說:穿。
記憶中上世紀80年代甚至直到90年代初,家家的條件似乎都不算好,哪里可能像現在這樣隨時高興了按按APP就能海淘來幾件洋貨,周末下午茶順便逛個Shopping Mall就能買個幾件新衣服。那個時候,似乎非要一個過節出門“做人客”的理由,才能讓家里大人給孩子添置套新衣裳。
但是呀,新衣裳提前買好,是不可以穿的。熨貼平整地掛在櫥里,必是要待到節日出客當天早上才能換上。就像現在這樣的節前的最后幾日,我總是每天開了櫥門摸摸那新衣裳,這個動作,像是一個倒數計時的儀式。
可不是。那種頂著期盼的日子就是一個“儀式”——即便是簡單的獲得也并不輕易,非得度過一個長長的、撩撥心扉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卻構成了一個審美空間,讓所有的獲得都變得鄭重其事,加倍美好。
再說說:吃。
我記得從幼兒園大班開始,我每年過年被分配到的任務,便是為“阿娘”(奶奶)、姨媽、“娘娘”(姑姑)等家攤好蛋餃。那時的超市包裝菜沒那么盛行,樣樣東西都是要自己親手做的。
情和意,都黏著在這種忙忙碌碌里。
攤個上百只蛋餃,對于我來說,是要耗上一整個下午的大工程。所需要的工具是一個老式洋風爐、一把長柄大銅勺、幾塊豬肥肉、打勻的雞蛋和剁好的肉醬。我一般會搬張”小阿凳”,坐到老弄堂有陽光的角落,哼哼小曲,掌掌勺。
為了讓蛋皮不粘勺,我們家的做法,是取一塊肥豬肉,先在長柄大銅勺上涂抹一層,擠出豬油來。聽肥豬肉在滾燙的勺里被燙得茲茲作聲冒出油芯子,在沒有霧霾因而通透的陽光下發出燦燦的光,還透著股誘人的肉香味,實在是一種誘惑。然后就要撒入蛋汁,轉動長勺讓漸漸凝固的蛋皮鋪成圓形。實在饞了,我會偷偷地把這溢著肉香的小蛋皮吃掉,然后滿足地咂巴咂巴嘴,再攤下一個。
到了吃年夜飯當天的下午,盛世之景開始。“灶披間”(公用廚房)里人滿為患。張家阿娘生爐子;李家媽揪著個魚頭刮魚鱗瓣。要是哪家來了個“毛腳女婿”(準女婿),卷起袖子煞有介事地做飯炒菜,那必定是要惹來其他家阿娘阿婆的嘖嘖稱贊的:“喔唷,儂屋里廂小女兒有福氣來,儂看小王噶來塞。”
各家的節日餐宴菜譜也絕不是什么隱私,地上馬夾袋里裝了什么,水斗里扔了什么,砧板上切著什么都一目了然。各家“總廚”婦女們開始討論這種魚應該清蒸還是紅燒,那道菜火候要怎么掌握,今晚家里都來些什么客人等等。
談話聲夾雜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喜氣洋溢。
不多久,大兒子二女兒老三老四各家人馬紛至沓來。老房子木樓梯上咯噔咯噔的腳步聲絡繹不絕。隨之而來是一聲聲清脆響亮的“媽”、“好婆”、“阿奶”、“外婆”,老人們的笑臉綻成了朵朵鮮花。
人到齊,茶泡好。女的就圍在一起磕磕瓜子,男的互相遞煙。
八卦準時開始——最近的股票行情和所謂“內幕消息”、房子動遷怎么當最得利的釘子戶、屋里小人的讀書升學都是常紅不朽的話題。談到興起時,喝茶定會吞進一口帶茶葉的水,然后濾出水分喝掉,再把剩余茶葉呸呸地吐進杯子里,繼續高談闊論。
只有孩子們,呼啦一聲,在最大的那個的牽頭下,全部跑到弄堂里,不瘋出一身汗,實在是別指望他們回來。
接下去,晚餐開始。先來說說吃什么。記憶中總歸是要先上一大堆冷盆,什么稻香村的鴨胗肝啦、小紹興的三黃雞啦,還有祖籍寧波人家的嗆蝦、醉蟹,或者一些本地的烤子魚、油爆蝦等,還有來自八仙橋、第二食品商店等地方的熟食,像大紅腸、豬耳朵什么的。
記得我那大家小姐出身的奶奶,即便中年開始跌落清貧,每次宴請卻總要來點“創新”派頭。奶奶家樓下一家餐飲店,幾乎是遠近第一家推出“刨冰”產品的,奶奶就會指派我帶著一群弟弟妹妹在開席前去買刨冰,打包回來給大家當就餐的飲品或甜品。那個時候,打包外賣還沒有紙杯,刨冰都是裝在餐飲店的紅綠黃藍各不同色的塑料杯里的,借走店里那么多個杯子也完全不必押金或欠條,居民區的老店一開就是十多年,來往顧客個個都是熟面孔。
而“刨冰”這個詞,我問過很多外省市朋友,他們都聽不懂或從不使用,而如今上海人也不再使用這個老詞了。這個詞語慢慢變成更為形象的“能指”:“冰霜”;后來又成了港臺腔的“雪泥”;現在,我們管它叫“冰沙”。
奶奶的另一個“創新”,是嘗試買可樂給大家喝。在附近的“公泰”食品商店,我人生第一次看到了這種黑不溜秋的糖水,不明覺厲得很。家里的孩子不少和我一樣“稀奇”著,這飲料為什么要采用這種莫名其妙的顏色,而顏色這么丑陋的飲料為什么還能那么好喝。只有我爺爺,至今依然皺著眉頭看這種飲料,稱之為“加了咖啡因的起泡咳嗽藥水”。
剛剛說了“吃什么”,下面再說“怎么吃”。你能想見,在老上海的那種擁擠的老房子里,大家庭要一起用餐,那桌子一定是不夠大的,怎么辦呢?一般都是從大床底下取出不用時可以對半折的圓臺面,由兩個男人負責拼起來擺到小方桌上,然后女人立刻接過手抹灰塵。有時還要拼兩張卓子,大人一張,部分女人和所有孩子一張。椅子也一定是不夠多的,必然是要加上床沿充當至少三個“席位”,還得去鄰居家借幾張折疊椅。
席間話題繼續,觥籌交錯,最后必然是要吃得個滿桌狼籍。留下的只有老夫婦倆,連續吃上幾天熱了又熱的剩菜。
(本文作者介紹:財經評論員、主持人,中國中小企業協會專委會研究員,上海金融青聯委員。微信公眾號:愉見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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