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海通國際宏觀研究

　　解讀新冠疫情后勞動力市場的健康狀況不能僅通過簡單的失業率指標。其他的一些勞動力市場指標表現疲軟，仍低于疫情前的峰值。這為更具“社會包容”屬性的美聯儲提供了更多刺激經濟的政策空間。

　　美國勞動力市場的“另類”事實

　　就宏觀經濟的精確性而言，人為統計不可避免地會以偏概全。美國的總體失業率在5月下降至5.8%，較2020年4月創下的14.8%峰值記錄有顯著改善。然而，金融市場越來越看重官方失業率甚至非農就業數據以外的數據。實際上，最近幾周的焦點一直集中在之前較小眾的指標所顯示的勞動力短缺跡象，如NFIB小型企業調查和JOLTS的辭職率，以及一些諸如以高工資和其他福利吸引勞工的傳聞。

　　這種市場注意力轉移隱含著一種擔憂，即由于新冠疫情的異常影響，傳統的總體勞動力市場數據不再像過去那樣具有代表性。正如衡量通脹的其他替代性標準（例如“截斷均值”PCE或者中位數PCE）能夠反映截然不同的通脹情況一樣，衡量勞動力市場疲軟程度的其他指標也可能更為“真實”。

　　目前，一些其他口徑的失業率數據高于官方數據的5.8%，或顯著高于疫情前的水平（表1）。

　　其中有些數據衡量的是不同種類的疲軟度，例如U-1失業率主要是把失業15周或以上的人納入統計范圍，是供給側出現嚴重創傷的信號。另一個問題是錯誤分類，例如，如果大量勞動者被錯誤地排除在勞動力范圍外，會導致總體失業率數據低估潛在勞動力供給的情況。U-6失業數據包括了“就業不足”（underemployed）和“不積極尋找工作”（discouraged）等可能成為額外勞動力來源的群體，在經濟擴張的情況下，他們會成為抑制工資上漲的因素。

　　總體失業率的最后一個問題是它對結構性趨勢的敏感性。新冠疫情最初的沖擊造成了歷史上勞動力參與率的最大降幅，且至今尚未完全恢復（圖2）。

　　圣路易斯聯儲主席詹姆斯·布拉德認為勞動力參與率已重新回到自2000年峰值開始的長期下降趨勢中（圖2）。如果他所言正確，那么最大就業率將很快實現（目前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對長期失業率的中值預測為4%）。

　　然而，對勞動力參與率會維持下行趨勢的預測意味著，2015-2020年期間，耶倫領導的美聯儲努力使經濟繁榮、并將利率長期維持低位（且仍未達到其通脹目標）帶來的勞動參與率上行的現象不會重現。那時，黃金年齡段（25-54歲）的勞工被強勁的勞動力市場所吸引，重新回到就業市場，抑制了工資上漲的壓力和老齡化對勞動力參與率的影響。今天，如果我們將長期勞動力參與率保持在2020年2月的水平不變，那么當前的失業率實際上更接近9%。

　　更具包容性的美聯儲所看到的是更嚴重的經濟疲軟

　　美聯儲從2015-20年吸取的主要教訓是：1）某些群體往往會在整個市場周期的后期階段才獲得就業機會，而此時勞動力市場已經過熱；2）延長寬松貨幣政策周期并沒有導致通脹上升或加速。

　　自上一個緊縮周期以來，美聯儲本身也發生了變化。2019年的貨幣框架審查提出了對不同社會群體在勞動力市場的就業不平等的關注。這導致美聯儲將其最大就業任務重新定義為“一個基礎廣泛和具有包容性的目標”。當前政策旨在彌補就業最大化的不足，而不是對稱地針對所有偏離現象。換言之，只要不會引起個人消費開支的通脹和通脹預期永久性提高，美聯儲就不會像以往那樣太擔心就業率過高。

　　一個經常被提及但監測不足的數據是就業/人口比率(E/P)，計算方法為就業人數除以工作年齡人口（而不是勞動力，因而避免了勞動參與率變化造成的失真）。在新冠疫情之前，黃金年齡段（25-54歲）的就業/人口比率是緩慢上升的，隨后在兩個月內從80.4%暴跌至69.6%，為20世紀60年代以來的最低水平。該數據現已回升至77.1%，但并不是均衡的改善：教育程度最高和最低的群體之間的就業/人口比率差距最近再次擴大（圖3）。在此類更廣泛和更具包容性的勞動力市場指標的差距消失之前，FOMC可能會繼續認為其充分就業的使命沒有完成。

　　美聯儲仍能從舉棋不定中獲益

　　如果危機前的勞動力市場指標的峰值——且不說趨勢增長所顯示的水平——實際上只是海市蜃樓且無法再次達到，那么很可能出現政策錯誤。若勞動力缺口不是暫時的而是更持久的，就說明經濟已取得了“實質性進展”，也說明FOMC的政策行動已經或即將滯后。

　　一個理想的情況實際上可能是較慢的、不那么“V型”的復蘇，這將給央行和金融市場更多時間（和數據點）來判斷復蘇是否有實質性和可持續的進展。然而，參與率等勞動力市場指標的下降最初是由社交隔離措施造成的。隨著疫苗接種率的提高和社交隔離限制的放寬，經濟復蘇的進程會進一步加快。較慢的經濟復蘇進程也不利于減少社會的不平等現象。

　　一些人可能擔心央行會回到20世紀70年代，當時試圖追求結構性上更高的增長率或更低的失業率而導致高而動蕩的通脹。盡管市場通脹預期在過去幾個月有所上升，但仍處于歷史低位（圖4）。

　　這表明，即便通脹真的更高更持久的話，市場仍然相信美聯儲將有能力控制住通脹。這種可信度令FOMC能夠更長時間保持寬松的貨幣政策，以推動勞動力市場更強勁、更持久地復蘇。

　　(本文作者介紹：判斷全球經濟走勢，關注海內外宏觀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