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郝倩

　　路威酩軒不愿收購美國高檔珠寶品牌蒂芙尼了，一轉身，之前那些對蒂芙尼的溢美之詞也變成了各種苛責：稱其處理新冠危機不利，還不留情面地批評蒂芙尼最近的財務表現和2020年的業績展望“非常令人失望”，甚至“比路威酩軒麾下諸多可類比品牌差太多。”

　　看來這一次，蒂芙尼的鑰匙大概是開不了路威酩軒的那把鎖了。

　　路威酩軒放棄收購蒂芙尼，雙方都已經做好了法庭上見的準備。蒂芙尼給路威酩軒兩個選擇，要么按原協議履約收購；要么由法院判決路威酩軒付給蒂芙尼相應的損失。市場還在猜測路威酩軒將如何壓低對蒂芙尼的收購——劇情就來了這番神反轉。

　　按照雙方去年底簽訂的協議，蒂芙尼若想終止收購，需要支付給路威酩軒5.75億美元的“分手費”，但是路威酩軒并沒有類似分手費的選項。就算能抽身這紙婚約，路威酩軒能免得了支付類似高昂的分手費么？

　　最近幾個月，疫情，以及美國的各種社會不安定因素都可以成為路威酩軒討價還價的砝碼，市場并不好，就是強大如路威酩軒也傷了些元氣。路威酩軒定下162億美元收購蒂芙尼的婚約，現在祭出的悔婚理由，居然是法國外交部的一紙建議書。

　　這讓市場大跌眼鏡。

　　——路威酩軒悔婚的尚方寶劍

　　這封由法國歐洲與外交部長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簽名的官方信件，敦促路威酩軒將收購的完成日期從11月24日推遲到明年1月6日，理由是美國威脅要對包括奢侈品在內的法國產品增加額外的關稅，為了說服美國官方放棄從1月份開始將對法國奢侈品征收報復性關稅，路威酩軒應當有所行動。路威酩軒的財務總監葛奧尼（Jean-Jacques Guiony）則對媒體坦言他們“別無選擇”，必須要尊重法國政府的意愿，服從政府要求。同時，他們并沒有意愿延時談判，而是不能完成收購。

　　這其中的細節就十分值得推敲了。

　　首先，法國政府并非路威酩軒的股東，他們可以叫停這次收購案么？蒂芙尼的股東們大概氣急敗壞，但他們的官方說辭也算有理有據——路威酩軒的確沒有義務完全服從政府的此項建議。

　　法國法律沒有任何相關規定，稱外交部長可以“命令”一家公司去違反一個合法的商業協議。根據收購協議，路威酩軒這種背著蒂芙尼單方面與法國政府展開討論的做法也有違路威酩軒的應盡義務的。同時，按照蒂芙尼的說法，在今年8月24日，路威酩軒并沒有按照收購程序要求提起對反壟斷的許可，在主動性上也有欠缺。

　　其次，美國宣布要從明年初開始對法國產品征收25%的關稅，這是7月份就宣布的決定。從時間節點來看，路威酩軒對蒂芙尼價值162億美元收購是在8月底宣布推遲三個月，婚期定在11月底。忽然，8月31日就冒出了這封外交部長簽署的政府信函。這封信“建議”路威酩軒將收購協議簽署推遲至1月份，恰好是美國對法國商品增加關稅生效的日子。

　　第三，雖然路威酩軒提到了“重大不利影響”的條款，這一點也被蒂芙尼駁回，蒂芙尼稱他們僅有一個季度呈現虧損，之后就扭虧為盈。同時，公司還預計今年第四季度的銷量要好過去年同期。同時，在新冠疫情期間，蒂芙尼并非是唯一一個遭受損失的公司，其虧損程度其他公司相比也算不得出挑。而且，新冠疫情是否可以被歸納到地震洪水旋風之類的“天災”中還未可知。若真是如此，以“重大不利影響”唯有取消收購協議也不作數。

　　從上述三點來看，假如路威酩軒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撕毀對蒂芙尼的“婚約”，只能找到一個“法律限定”的條款，讓這筆收購最終因違反法律被政府強制叫停。外交部長的一封官方信件是否算得上是法律強制限定？這一點依然值得商榷。

　　昨天此消息一出，法媒發出一陣唏噓，有對路威酩軒表示同情的，認為路威酩軒還是蒂芙尼都成了法國與美國貿易爭端的犧牲品。

　　同時，依然有很多猜測認為，外交部長這封信不過是個“擋箭牌”，一個太便利的借口，甚至可能原本就是路威酩軒主動求來的。路威酩軒要叫停這次收購，或許有很多理由，卻欠缺一個可以抽身離去的借口。

　　這份文件或許可以成為免除“分手費”的尚方寶劍。只是劍走偏鋒，并不知能否奏效。

　　無論真相如何，對于一個供養著強大律師團隊的法國最大奢侈品集團來說，他們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應該是對背后的法律風險有過充分的考量，并尋好了后路。

　　——悔婚的真正原因？

　　原本路威酩軒在去年11月份愿意以162億美元的價格收購蒂芙尼，疫情爆發之后，蒂芙尼處境困難。第一季度財報顯示凈損失6460萬美元，銷售總額滑落45%——僅一項訂婚珠寶的銷售額就縮水五成。第二季度雖然扭虧為盈，凈銷售額有所改善，依然比去年同期低了近三成。若是看上半年的表現，蒂芙尼上半年凈銷售額比去年同期低37%。

　　這次收購是由路威酩軒集團CEO貝爾納-阿諾特親自監督的，之前雖然他并沒有流露出要取消這次收購的意思，卻也在積極尋求降低收購價格的方式，顯然是想壓價。當時也有風傳可能路威酩軒想退出此次收購。

　　9日，路威酩軒意欲放棄收購的消息一出，蒂芙尼股價下跌近一成，收盤價114美元。而之前路威酩軒定下的收購價則是135美元/股。今年蒂芙尼的股價整體已經下跌了14%，市值138億美元。

　　同時，也有市場分析稱，如若沒有路威酩軒之前的婚約，蒂芙尼的股價走勢可能更糟糕，甚至可能早就跌到90美元以下。

　　收購蒂芙尼，對于路威酩軒的全球布局而言有其必要性。目前從路威酩軒的布局來看，這一法國奢侈品巨頭對于中國和亞洲市場，以及法國本土市場的依賴過重，美國市場需要強化。同時，從行業角度而言，無論是從品牌的年輕化，國際范而言，都有利于路威酩軒加大與其他奢侈品集團的競爭砝碼。當路威酩軒掌門人伯納德-阿爾諾在去年簽署協議時，還曾贊譽過“蒂芙尼是美國的象征，以后會變得有點點’法國’”。

　　同時，為了防范貿易爭端，LV去年還專門在美國建立了新工廠。

　　時過境遷，路威酩軒對蒂芙尼此次處理新冠危機不利多有苛責，不留情面地批評說蒂芙尼最近的財務表現以及2020年的業績展望也“非常令人失望”，甚至“比路威酩軒麾下諸多可類比品牌差太多。”

　　過去10年，關于大集團吞并獨立時尚品牌的消息不絕于耳。麥肯錫在2018年的一份研究報告中發現，2017年，全球奢侈品行業利潤的97%都把控在少數幾個時尚集團手中。每一場經濟危機都會觸發諸多獨立時尚品牌的破產，繼而給大集團帶來合縱連橫的好機會。非但很多高端品牌原本就刻意制造出“缺貨”的假象，作為屢試不爽的營銷手段，更高的議價權和雄厚的家底也賦予他們更強的御寒能力。

　　只是在這個奢侈品寒冬，強大如路威酩軒也要謹慎開支，在眾多奢侈品品牌跌落神壇之時，還會有多少溢價收購呢？

　　(本文作者介紹：新浪財經歐洲站站長。工作十余年，從社會新聞到財經新聞，從上海到倫敦，從第一財經日報到新浪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