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罪人？誰是股神？

　　伴隨美國房地產市場持續蕭條，曾經紅紅火火的次級抵押貸款市場如今成為一場寒冷風暴的源頭。

　　這場風暴漸次席卷美國、歐洲以至亞洲，全球主要股市過去10天經歷大幅度震蕩。美國、歐洲、日本和澳大利亞等國家和地區的中央銀行紛紛被迫向金融系統注入大筆資金，聯手救市。

　　8月15日，交易員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工作。由于投資者信心持續遭受次級債危機打擊，當日紐約股市道瓊斯指數再度大幅下跌167.45點，跌破13000點整數關口。 新華社記者侯俊攝

　　美國已故知名歌手弗蘭克·西納特拉的一句

歌詞用于形容級抵押貸款市場風暴或許頗為到位：“派對結束。”

　　一些美國人“住房夢”破滅，信貸公司老板血本無歸，金融機構經理人一敗涂地，央行首腦則左右為難，徘徊在是否降低利率的困境中。

　　這些人中，誰是引起這場風暴或是推波助瀾的“罪魁禍首”，誰又能成為平息風暴、穩定股市的“救市股神”？

　　危機

　　從房地產市場降溫，到次級抵押貸款市場崩潰，再到整個金融市場陷入一場危機，三名普通人、一名商人和一名總裁的經歷彼此相連。

　　三名“房奴”：住房夢

　　蓋布瑞爾·坎安寧生活在美國佛羅里達州邁阿密，她的愿望相當簡單：有一個家。

　　她曾離這個夢很遠。雖然在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低利率政策刺激下，美國房地產業2000年至2004年發展迅速。但像坎安寧一樣，眾多美國普通人由于信用評級低、還貸能力有限，無法申請到貸款。

　　她也曾離這個夢想很近。這源于次級抵押貸款在美國“華麗登場”。

　　“次級”抵押貸款是相對于“優質”抵押貸款的一個概念，貸款對象為坎安寧這樣信用等級較差或償還能力較弱的申請人。次級抵押貸款產品的亮相非常吸引人，一些次貸產品甚至無需貸款人支付購房首付款、無需出示收入證明即可申請貸款。這種貸款沒有固定利率，一些次級貸款產品剛推出時往往以低利率拉客戶，隨后幾年內逐漸上調。

　　坎安寧2000年申請到8.9萬美元次級抵押貸款，住進自己的家。

　　次級抵押貸款在美國房地產市場景氣時看似安全。但隨著美聯儲17次加息，美國房地產市場陷入“寒冬”，貸款人開始感到無力支付高額月供。

　　坎安寧申請貸款之初，還款利率為8.5%。7年后，貸款利率漲為11%，坎安寧欠款總額增至23.4萬美元。坎安寧最初每月月供1038美元。現在，高達2275美元月供讓她不堪重負，房屋不久會由貸款機構收回抵債。

　　現年25歲的凱西·塞林是另一種“房奴”。有了次級抵押貸款市場，塞林等一部分人可以輕松申請到多筆次貸，用于“倒房”賺錢。

　　塞林申請貸款的過程異常輕松。貸款機構沒有要求塞林出示收入證明，也沒有要求提供任何抵押物。任職網站設計師的塞林5個月內貸款在加利福尼亞州買房7套。

　　房地產市場陷入寒冬后，塞林不僅賣不出手中房子，還背上220萬美元貸款。由于無力按期還款，塞林名下房產中已有3套由貸款機構收回。但剩余貸款仍讓塞林難以負擔，剩下4套房屋不久也將遭收回。

　　馬里蘭州貝塞斯達地區的埃立克·埃弗森及其妻子也面臨房屋被收回的悲慘命運。不過，這對夫婦的問題不在于無力歸還貸款，而是他們申請次級抵押貸款的金融機構“美國住宅抵押貸款投資公司”在風暴中撐不住了。

　　一名商人：唯利是圖

　　邁克爾·斯特勞斯是美國住宅抵押貸款投資公司(簡稱“美國住宅”)首席執行官，他的公司是美國抵押貸款公司十強之一。斯特勞斯8月2日宣布，“美國住宅”受壞賬拖累面臨倒閉，將放棄所有抵押貸款業務。

　　8月15日，交易員們在美國紐約

證券交易所的交易大廳忙碌。由于投資者信心持續遭受次級債危機打擊，當日紐約股市道瓊斯指數再度大幅下跌167.45點，跌破13000點整數關口。 新華社記者侯俊攝

　　斯特勞斯說，公司經營出現問題，多家銀行切斷資金來源，要求公司償還欠債。公司已無力向客戶提供總值超過7.5億美元的放貸承諾。

　　斯特勞斯2日致信員工說，3日將是大部分員工上班最后一天。公司將縮減將近90%的業務，放棄所有抵押貸款業務，只維持少量服務項目。公司員工將從7000多人裁至750人左右。

　　“美國住宅”總部在紐約，成立于1988年，業務主要針對貸款購房者。次級貸款市場興盛時期，斯特勞斯成為信貸業精英之一。“美國住宅”也經歷黃金期，成為美國發展最迅速的抵押公司之一。 “美國住宅”2006年承接貸款業務600億美元，占美國房貸市場業務總額2%，在美國抵押貸款公司中排名第十。

　　近幾年恰是斯特勞斯肆意放松貸款人審批標準、瘋狂擴大業務額的時期。但他唯利是圖的經營方針終于帶來惡果。

　　隨著美國房地產市場持續疲軟，“美國住宅”2007年遭遇“滑鐵盧”。公司股票價格較兩年前下跌95%，2日收于每股1.45美元。證券分析師保羅·米勒說，按這一發展趨勢預估，這家公司的股票最終可能變得一錢不值。

　　原因并不復雜。坎安寧、塞林等眾多貸款人無力支付高額月供，使斯特勞斯無法收回款項。

房價大幅下跌使斯特勞斯發現，房屋市值反而低于購買價格，造成房產無法變現，房屋價值甚至貶值至低于購房者貸款余額的水平。這導致“美國住宅”壞賬嚴重，陷入沉重財務危機。

　　“由于次級抵押貸款市場以及全美房地產市場形勢持續惡化，我們已無力支撐業務，”斯特勞斯說。“美國住宅”的命運將是清算資產，申請破產。

　　不少信貸公司高級管理人員與斯特勞斯命運相同。美國次級抵押貸款“十強”公司“新世界金融”今年4月申請破產，“信任住宅貸款控股公司”8月2日宣布面臨破產。 彭博新聞社提供的資料顯示，自2006年以來，全美70多家抵押貸款公司尋求收購或倒閉。其中，已有至少6家公司宣布破產。

　　“美國住宅”倒閉讓埃弗森夫婦等175戶馬里蘭州家庭陷入苦悶，由于“美國住宅”無法提供剩余貸款，他們不知道還能在自己家中住多久，也不知道該怎樣拿到新貸款。“我在公路上開著車，打著電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埃弗森說，“我妻子坐在一旁，一臉憂郁，尤其是當她聽到我說：‘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埃弗森夫婦算是“幸運家庭”，“美國住宅”宣布破產36小時后，貸款經理人把他們的貸款轉到另一家信貸公司“第一儲蓄”。更多人的結局并沒有那么美好。

　　一名總裁：替罪羊

　　一些住房信貸公司倒閉，次級抵押貸款市場危機逐漸向整個金融市場蔓延。對此，沃倫·斯派克特再清楚不過。

　　2007年8月1日，在美國投資銀行貝爾—斯特恩公司寬敞的董事會主席辦公室內，公司聯席總裁、聯席首席運營官斯派克特坐到了董事會主席、首席執行官詹姆斯·Ｅ·凱恩面前。

　　凱恩坐在半月形寫字臺后面，告訴斯派克特：“你不能再與我共事，我必須這樣做。”

　　從業24年來，斯派克特一直供職于貝—斯公司，總是給人一種冷酷、自信的印象。他年少成名，32歲成為貝—斯公司一名主管。他現年49歲，一度被視為公司“少壯派”，持有公司7.5萬股已發行股票，被視為凱恩的接班人。

　　然而，隨著投資信貸市場光澤散盡，主管公司旗下對沖基金業務的斯派克特從事業高峰跌落。

　　由于地產抵押貸款市場萎靡，貝—斯公司的對沖基金今年6月出現危機。公司7月31日宣布，旗下兩支對沖基金申請破產保護。這兩支對沖基金投資于抵押貸款相關債券產品，總計15.5億美元資產。宣布破產時，貝—斯公司說，這些資產幾乎損失殆盡。

　　公司首席財務官塞繆爾·莫利納羅8月3日說，信貸市場當前混亂狀況是22年來最糟一次，堪比華爾街過去幾次著名危機。莫利納羅此言一出，華爾街股市大幅下滑。當天收盤時，道瓊斯指數跌落280點，比前一天下滑2%。

　　由于長期主營債券和債券衍生產品業務，貝—斯公司在信貸市場投資不少。信貸市場如今面臨危機，勢必影響這家投資銀行的相關收益。

　　貝—斯公司旗下兩支基金宣布破產后，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公司發表報告，把對這家公司前景的評估從“穩定”改為“負面”。標準普爾警告說，貝—斯公司對抵押貸款和企業并購市場的投資可能繼續遭受損失，或許會進一步下調對它的信用評級。

　　總需要有一個人成為這場災難的“替罪羊”。為給公司包扎兩支對沖基金崩潰造成的傷口，斯派克特連續幾個星期沒日沒夜地工作，但最后只是換來一紙聲明。凱恩6日發表聲明說：“我們決定調整領導結構層。”斯派克特就是凱恩所說的“調整”對象。

　　貝—斯公司的對沖基金6月曝出危機后，美國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7月10日宣布，降低對399種次級抵押貸款債券的信用評級，債券總價值大約為52億美元。同日，標準普爾公司說，可能會下調對612種此類債券的評級，債券總價值為120億美元。

　　兩大權威機構調低對次級抵押債券的信用評級，使投資人對這類債券投資風險的憂慮陡然升高，全球各大股市大幅下挫。銀行、存活下來的抵押貸款放貸機構以及其他融資機構采取避險措施，提高放貸標準，整個市場出現濃重的“惜貸”氣氛，迅速出現流動性不足問題。

　　金融市場危機就此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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