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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畢安娣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豐厚的薪水,工作不需要太過辛苦,生活和工作的平衡至關重要。在公司你就可以享受一切:喝無限供應的咖啡,吃多樣的美食,和同事來一場乒乓球,再到冥想室拉伸一下精神。時不時地,新的工作會找上門,給你提供更豐厚的薪水,承諾更誘人的福利。
硅谷工作文化似乎就該如此,但如今事情在悄然發生變化。
9月,社交媒體Snapchat裁員約1300人,占公司員工比例的20%。同月,Meta和谷歌被報道“偷偷摸摸”裁員,通過裁撤業務小組并讓員工在60天或90天內找到新崗位的方式,默默降低員工數量。
10月,馬斯克正式成為推特的新老板,推特員工人人自危,甚至一周工作80小時,員工睡在辦公室地板的照片在社交網絡瘋傳。
11月,接手推特一周的馬斯克開啟了“血腥裁員”,一天裁員3800人,沒過幾天再次解雇了4000名合同工。繼而是取消遠程辦公、取消免費食堂,讓員工簽署長時間高強度工作的“保證書”。
雖然這個舉措讓不少員工選擇了辭職,但這似乎沒有影響馬斯克推行“狼性”職場文化。當地事件11月19日凌晨1點半,馬斯克發推特表示“結束代碼審查,正準備離開公司”,附帶著與數十名員工的合影。
在硅谷,“泄洪式裁員”愈發常見,這個月Meta也宣布裁員,規模達1.1萬人,占公司員工比例的13%;亞馬遜接著就來,開始了一波大裁員,外界此前預測這次裁員的規模將接近1萬人。
科技巨頭的管理層似乎在用行動告訴從業者,向來如此不代表理所應當,硅谷也許曾是科技工作者的烏托邦,但如今是時候從美夢中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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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的變化在馬斯克入主推特之前就已經發生。
今年9月,谷歌全員大會上,有員工抱怨公司近期所見員工福利,包括旅行和娛樂津貼的取消,CEO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則告誡員工不要將樂趣等同于金錢。
而在此兩個月之前,桑達爾就已經警告過員工必須提高生產力和注意力,且公開表示希望公司的生產率提高20%。
谷歌一向以超高的員工福利著稱,這些福利不僅涉及吃吃喝喝,甚至鼓勵員工冒險,谷歌的20%項目福利讓員工每周可以留出20%的時間用于開發自己的項目。也因此,“生產率提高”這種話,谷歌說出來顯得頗為違和。
Meta也一度對員工步步緊逼。首先就是福利的削減,3月時,Meta取消了洗衣福利,將晚餐時間推遲到下午6點半并且取消了打包餐盒,這使得員工對公司情況和自身處境產生擔憂。
6月,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作為CEO,幾乎是直接對員工進行威脅,稱“公司里可能有一些人根本不應該在這里”。7月,扎克伯格在公司第二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Meta計劃“在未來一年穩步減少員工數量的增長”,并且說“我希望我們用更少的資源做更多的事”。
也是在這個時期,Meta被報道存在“偷偷裁員”的情況,其裁撤部門、取消崗位并給受影響員工30天內部尋崗,用這種方式來默默降低員工數量。
在科技巨頭還在“苦口婆心”勸誡員工多多努力、“偷偷摸摸”削減員工數量的時候,一些公司已經開始進行大規模裁員,其中就包括Snapchat一次性裁員20%。
而馬斯克的到來,則是將所有隱秘的拉扯搬到了陽光下——一天內砍掉一半員工數量讓裁員的血腥程度上了一個臺階,“員工睡地板”將別的老板反復囑咐的“努力工作”具象化,而取消遠程辦公、取消免費食堂則比谷歌和Meta等公司的福利削減來得更加徹底和決絕。
據Insider報道,一些科技界投資者認為隨著企業在未來幾個月努力應對經濟低迷,馬斯克在推特上的成本削減措施可能很快成為硅谷的新標準:“他向整個硅谷表明,你可以大幅削減開支,你可以扭虧為盈,你可以迅速做到這一點。這確實樹立了一個新標準,一些人(科技企業管理者)可能會說,也許我們也該更進一步。”
也因此,Meta和亞馬遜近日的裁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馬斯克的“帶動作用”上,二者的裁員不僅是大刀闊斧的(都在萬人規模),而且是一次性的、公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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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硅谷發生的福利削減、大規模裁員若是放在十幾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美國《商業周刊》曾將“恰當的硅谷文化”概括為鼓勵冒險、寬容失敗、勇于創新和不斷進取。而其表象就是扁平、自由以及公司對員工近乎極端的慷慨、員工對工作本身擁有強烈的熱情。
有一個例子可以一窺早年的硅谷:2004年的微軟“免費毛巾”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時任人力資源經理出于削減成本考慮,取消了公司地下停車庫衣帽間里的免費毛巾。這一舉動引發了眾多員工不滿,他們通過博客或信息留言板表達自己的憤怒,有員工譏諷“此舉使得微軟的每股收益增加了0.000001%”。
雖然人力資源經理覺得員工巨大的反應有些不可理喻,吐槽“就像是拿走了他們90%的工資一樣”。但是微軟的管理層沒有輕視員工的憤怒,次年,他們任命了新的人力資源主管。
新主管新風向,微軟的員工不僅重新獲得了免費毛巾,還驚喜地迎來了458臺嶄新的星巴克咖啡機,此外,公司還在免費醫療的基礎上增加了“移動醫療”,也就是直接派遣醫生到員工家中進行急診。
對于微軟來說,最重要的是一系列的舉措降低了員工的流失率:微軟人員流失從2005年的10%降低到8.3%。這個事件放在2022年看來有些“小題大做”,也十分令人羨慕。
到了2014年前后,硅谷公司之間的福利競爭已經進入更高的境界,谷歌宣布為身患癌癥的員工或家屬提供DNA檢測,幫助他們尋找治療的最佳藥物,這種檢測價值5800至7000美元。谷歌和蘋果還先后表示為女性員工支付冷凍卵子的費用。
硅谷工作文化甚至外溢到其他行業。《連線》雜志曾經報道過這一現象,一些非科技行業的企業不遺余力地效仿硅谷,如密歇根州的美國海岸銀行(United Shore)在自己的辦公室安排了密室,隨時可以供員工團建。新澤西州的數據管理公司康姆沃爾在三樓和四樓之間安排了滑梯,辦公室還有乒乓球桌和臺球桌等。俄亥俄州的醫療保健公司CoverMyMeds提供冥想空間,還有隨叫隨到的按摩師。
在科技行業蓬勃向上的時候,它的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值得仿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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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科技企業不得不“還俗”,變得實際一些。而實際,就意味著對員工的“慷慨”少一些,對員工的要求高一些。人們發現浮于表面的“工作生活平衡”與高福利的公司日常,不過是可以輕輕掃去的點綴;工作只是工作,公司并不會永遠愛你。
在推特大裁員之前,有一張照片瘋傳社交網絡。照片中,一位員工睡在辦公室的地板上,明顯是在加班加點忙活著什么。
照片中的女人名叫埃絲特·克勞福德(Ester Crawford),是推特的產品主管。一場關于工作強度的辯論登時在網絡上展開,一些人感到不可接受,認為通宵工作不僅違反勞動法,還會造成創傷。而另一些人則大贊克勞福德的奉獻精神。
一名員工在馬斯克接手推特后表示:“以前在下班時間,同事談論工作會感到羞恥,現在晚上十點如果你不在,不回復工作消息,就會被認為不負責。”
免遭推特裁員的員工仍然在遭受著新一輪沖擊,11月16日凌晨,馬斯克給員工發郵件稱推特2.0需要非常“硬核”才能在競爭日益激烈的世界中取得成功。這將意味著“高強度、長時間”的工作,并且“只有表現出色才能算合格”。
繼而,馬斯克給員工發出最后通牒,要么簽保證書,要么拿遣散費走人。有不少員工拒絕接受這樣的要求,選擇直接辭職。但是仍然有一些人簽了字。
即便是那些選擇留下的人,不少人也懷疑他們是否心甘情愿。在馬斯克發布凌晨1點半的加班合照之后,有人發現圖片里的亞裔和印度裔員工占比很大,繼而發出嘲諷:看起來都是受困于工作簽證的可憐人。
另一邊,Meta的員工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在公司承認裁員之后,有員工告訴媒體,他們接收到的來自CEO扎克伯格的信號是:“你有三個月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付出200%的努力。如果不喜歡,現在就可以辭職。”
實際上,對硅谷工作文化的懷疑的批評早已有之,一種聲音認為,在高薪高福利科技工作之下,暗流涌動的其實是“搏命文化(Hustle Culture)”,它比被迫地加班加點還要徹底:全情投入工作,甚至若忙里偷閑,反而會產生罪惡。
批評者指出,高福利不過是讓員工在公司待更久,而“生活-工作平衡”實質上是“生活-工作界限模糊”。就像電視劇《硅谷》里角色總是掛在嘴邊的“讓世界更美好”,人們在科技公司的偉大愿景和職場自由輕松的氛圍中,將工作漸漸變成了人生的使命,繼而自愿地“搏命”。
“每周工作40小時是改變不了世界的。”2018年,馬斯克接受CBS采訪時曾這樣說道。
這樣想的并不只有這位眾所周知的工作狂。
在克勞福德睡在公司地板上的照片被瘋傳時,GitHub的前CEO納特·弗里德曼(Nat Friedman)贊揚道:“偉大的新事物就是這樣被創造出來的。在過去十年的硅谷文化變革中,都沒有人愿意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