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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馬舒葉
來源/燃次元(ID:chaintruth)
2022年初,一款名為“啫喱”的陌生人社交App一夜爆火,Z世代瘋狂“涌入”,使其一度占據應用下載榜單首位。
這背后,是00后對于社交場的新選擇。當00后進入社交場,除了保留著熟人社交常用的微信、QQ外,那些足夠大眾化的陌生人社交App,如陌陌、探探、Soul等早已被他們“拋棄”。
取而代之的,是00后手機里,幾乎人人都有的小眾陌生人社交App。
“Soul我早就停用了。”還在讀大一的曾倩告訴燃財經,學習、生活上的聯絡和社交就是微信或QQ來解決,單純的興趣交友則會選擇陌生人社交產品。
不過那些被大眾熟知的陌生社交產品不是曾倩的“愛”。“陌陌和探探對我來說太古老了,Soul倒是用過,但總覺得有點亂。”卸載Soul后,曾倩很快就沉迷上了小眾陌生人社交App。
“你不用擔心被騷擾,多的是好玩的主題聊天房,我甚至能和興趣相同的朋友在小眾社交App上學日語!”在被朋友安利下載后,曾倩養成了幾乎每天都要上線某小眾App的習慣,“大家都是匿名,氛圍非常輕松,進入主題房的都是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年輕人,所以很容易聊'嗨'”。
和曾倩一樣著迷小眾社交App的還有2001年出生的袁朗。作為Soul曾經的忠實用戶,袁朗難以忍受Soul的變化最終選擇了離開。“以前Soul更多是興趣交友,現在只剩下找男女朋友這一類人群,反而在很多小眾社交App上,可以看到真實的生活分享,交到興趣相投的新朋友。”
與曾倩和袁朗一樣,迷戀小眾陌生人社交產品的年輕人日漸增多。燃財經在知乎、小紅書等平臺發現,與小眾陌生人社交App相關的內容分享層出不窮,00后、95后用戶的自發安利和推廣正推動眾多小眾陌生人社交App迅速“出圈”。
艾媒咨詢統計顯示,近年來,我國陌生人社交用戶規模不斷增長,2020年已接近6.5億人。另一組來自Mob研究院的調查數據顯示,在1995-2010年出生群體的線上社交興趣傾向中,有超過40%的受訪者偏好尋求有共同興趣愛好的陌生人。這也直接催生這個賽道玩家的不斷增多。據天眼查數據的不完全統計,截至目前,我國已有超1600家陌生人社交相關企業,產生660多起融資事件。
資深投資人庫拉對燃財經表示,如今,無論是陌陌、探探、Soul這類主打戀愛需求的陌生人社交App,還是切入興趣交友的小眾陌生人社交App,其實都在爭奪00后。新生的年輕人群體多樣的社交需求推動著Soul這類傳統App在產品機制、社區功能等各個方面持續創新,也帶火了一批冷門的陌生人社交App,如遞爪、Dots等等。
在00后涌入陌生人社交后,他們“不愛大眾愛小眾”的個性化需求,正推動著陌生人社交行業的變局。當然,也必然給陌陌、Soul等老牌玩家帶來沖擊和壓力。
00后不愛大眾愛小眾
“小眾陌生社交App真的絕了。”袁朗告訴燃財經,他在知乎“2021年有哪些比較小眾又高質量的社交軟件”的提問下,被安利了一款叫做Dots的陌生人社交產品。
“Dots就是我的秘密花園,在微博、微信、QQ里我面對的都是熟人,要去扮演既定的角色,但在Dots不用在意長輩、同學的目光,沒有人會覺得我中二、矯情”。
00后的盧慧同樣深度沉迷Dots,她告訴燃財經,“因為太閑想找個App打發時間,我就把Dots當成能暢所欲言的朋友圈。”
Dots創始人戈君向燃財經表示,“人的社交需求有強弱之分,中年群體通過微信與朋友、老板保持聯系屬于強需求,而年輕群體更多存在戀愛、好玩、朋友圈、樹洞等弱需求。”
戈君透露,2020年上線的Dots第一批用戶就是大學生,“用戶會在Dots上分享瑣碎的日常生活,這種分享形成了Dots獨特的社群氛圍。”
“在Dots我認識了天南地北的新朋友,這都是我現實中接觸不到的。”除了Dots,盧慧在手機里還下載了Space、樹洞、遞爪等多個陌生人社交產品。
曾倩便是遞爪的用戶之一。曾倩是在2020年疫情期間被朋友安利的遞爪,“我能和興趣相投的朋友聊到凌晨三四點。”曾倩告訴燃財經,有時候就算不想說話,也還是會打開App去旁聽,“為的就是可以聽到更多興趣相投的朋友的聊天。”
和曾倩一樣,1999年出生的徐華也是在疫情期間下載的遞爪。“我是無意間瀏覽小紅書后看到有人推薦下載的。”徐華表示,下載了遞爪之后,卻驚喜得發現了這里面的一個英語角話題房間,“我喜歡在這里和新朋友一起練習口語。”
在Dots暢所欲言、在“海棠詩社”主題房討論古詩、在英語角學習英語,甚至一個人不敢走夜路,也可以三五成群在聊天房里互相打氣……遞爪的產品經理朱曉華告訴燃財經,“95后、00后正處在有最強烈社交需求的年齡,他們更喜歡與現實中、朋友圈里難以遇到的有意思的人進行交流。”
朱曉華補充道,現實中或許很多用戶是身處某三線城市的不知名院校,相較于一二線城市來說,較難遇到優秀的專業人士。但不管是在遞爪還是其它社交產品上,都很好地滿足了他們的這一需求。
如朱曉華所說,高質量交友環境成為小眾陌生人社交產品吸引00后的關鍵因素之一。除此之外,“小眾App”這一比較寬泛的屬性也深深吸引著00后。燃財經發現,在華為應用商店,相對“小眾”的Dots目前下載量僅為11萬,樹洞、SPACE下載量分別為22萬、153萬,而同為陌生人社交產品的陌陌下載量高達22億次,探探和Soul均以超10億的下載量緊隨其后。
但“人少”恰好創造出了更純凈的用戶社群。
曾倩告訴燃財經,“遞爪整體氛圍非常干凈,大家能自由的表達自己,結交朋友。”袁朗也表示,“Dots沒有所謂的相親房,也不會打榜送禮物,在這里有很多素未謀面的新朋友,享受著不被打擾的小世界。”
陌生人社交產品“變味兒”
2011年8月,主打基于地理位置的陌生人社交產品陌陌誕生,從一出生就享受了互聯網的紅利的陌陌,僅用4年就實現了月活躍用戶(以下稱為“MAU”)突破1億。緊隨陌陌其后的,是對標國外陌生人社交軟件Tinder的探探。2016年11月,探探憑借日活躍用戶超過500萬、總共完成了近60億次配對的成績,成為了國內繼微信、QQ、微博之后,90后最大社交平臺。
也是在這一年,“輕顏值重靈魂”的Soul誕生。因定位年輕群體、無需用戶上傳真實照片即可匹配、交流興趣話題等差異化特點,迅速積累了大量的用戶。根據此前Soul提交的招股書顯示,2019年、2020年其平均MAU分別為1150萬和2080萬,同比增長80.7%。截至2021年3月份,其平均MAU已經達到3320萬。
但不管是陌陌、探探還是Soul,與其日益增長的用戶量緊密相連的則是相繼陷入“約炮平臺”、淪為網絡“殺豬盤”口碑逆境。
在黑貓投訴平臺上,燃財經搜索“探探”和“陌陌”,與之相關的投訴數量分別高達15361條和11300條,其中大部分涉及到了“自動扣費”、“誘導消費”,以及“陌陌平臺以相親為由,引誘刷禮物”等問題。在豆瓣搜索“Soul”,燃財經則關注到排在首位的分享涉及到的多為“騙子”、“亂糟糟”等關鍵詞。
曾倩告訴燃財經,因為沒用過陌陌和探探,不好發表評論,但卻實實在在的體驗過Soul。“很排斥,主要是因為體驗感太差。”曾倩直言,三年前第一次登陸Soul的她被陌生人簡單直接的“你多大了?”“哪里的人?”“要約著玩嗎?”的三連問給嚇跑了。“當時的第一感覺就是被冒犯了,便立馬卸載了Soul,從此沒再用過。”
同樣卸載了Soul的還有袁朗,但與曾倩不同的是,袁朗曾是Soul的“老粉”。從2017年到2021年底,袁朗直觀的感受到了Soul從一個精致的分享平臺變成了“不單純”地約聊人群聚集地的過程。“我是因為喜歡創始人魂淡君這個人才下載的。但慢慢地,隨著注冊人數的增加以及廣告數量的增多,Soul的氛圍一下子就變了,和‘單純’更是沒什么關系了。”
2021年底,袁朗徹底卸載了Soul。
燃財經發現,與陌陌、探探、Soul在00后群體的口碑滑坡呈相反態勢的,是在小紅書等社交平臺有著超萬篇分享小眾陌生社交產品的帖子,其中便不乏文中提到的遞爪、Dots、樹洞等產品。
“遞爪可能就贏在了比較簡單吧。”朱曉華向燃財經表示,市場調研后,他們發現當前市場內基本都是一對一的社交模式,于是便開始思索多人社交的新場景。
“Z世代是陌生人社交需求最旺盛的群體,他們有著多樣化的社交需求,包括交友、戀愛、排解孤獨、打發時間等等。”朱曉華坦言,陌陌、Soul等老牌陌生人社交產品更多的滿足了用戶的戀愛需求,但卻沒有滿足這群年輕群體的多樣化訴求。基于此,市場上也就還存在著很大的社交需求空白。
朱曉華補充道,“現實中陌生人社交都是從共同興趣開始從而不斷產生話題的,并不是簡單粗暴的左滑右滑。我們決定回到正常的社交場景,去挖掘人在兩性之外的社交需求。”
“從陌陌到Soul,陌生人社交似乎只剩下單純的荷爾蒙吸引,這些App更多的只是名字不同,本質或許并無差異。”投資人庫拉則補充表示,但如果一款陌生人社交產品能夠真正解決00后的社交需求,幫助年輕群體建立有效的關系,解決“孤獨”或“孤單”的問題,誰又能保證不會誕生下一個Twitter呢?
小眾困于商業化
盡管受到Z世代的追捧,但目前來看,小眾陌生人社交產品尚困于叫好不賣座的現狀下。
庫拉便直言,盡管遞爪、clubhouse等有過“風光的時刻”,也讓資本很有信心期望通過00后偏愛的多人社交推動整個陌生人社交產品的代際更替,但是這些產品都是曇花一現。
“其根本問題還是在于盈利。”庫拉表示,小而美的多人興趣社交App,似乎難以避免過度商業化帶來的用戶流失以及商業化不足帶來的盈利危機。
如庫拉所說,無論是陌生人社交產品亦或其他,商業化都在所難免。但過度的商業化,也直接造成了用戶體驗不佳直至流失。
戈君告訴燃財經,“戀愛”和“朋友圈傾訴”是陌生人社交產品的主要需求,盡管二者都會面臨用戶留存的挑戰,但卻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局面。
戈君分析表示,專注戀愛需求的產品很難解決“成一對走一對”的問題,往往成的效率越高,用戶流失就越快。可如果“成”的效率很低,又不符合用戶的預期。這也正是Soul在用戶流失之前設立收費點(如送禮物),同時限制用戶某些關鍵需求(如匹配聊天次數)的原因。“為了延長用戶生命周期降低用戶體驗,也是Soul的無奈之舉。”
但以“朋友圈傾訴”為主的陌生人社交產品,用戶留存效果就好了很多。朱曉華告訴燃財經,“有很多用戶通過聊天房成為朋友,一開始我擔心用戶加了微信就會離開平臺,但后來發現,很多用戶即使加了微信,線下見了面,還會繼續在主題房里聊天。”
線上匿名交友帶來的輕松感和廣闊的交友空間成為了以“朋友圈傾訴”為主要功能的陌生人社交產品的核心競爭優勢。
可一旦這些產品的用戶量上升,脫離“小眾”標簽,那必然會帶來社區氛圍的變化,原有的忠實用戶也會隨之流失,這也是導致小眾陌生人社交產品在商業化探索上舉棋不定的主要原因之一。
朱曉華告訴燃財經,“遞爪在商業化上走得很慢,甚至在2021年停服的時候還沒有建立會員制度。”由于盈利空間有限,遞爪甚至沒有預算去做市場推廣,只能依靠年輕群體的口碑傳播。
戈君向燃財經表示,當前Dots的用戶次日留存達到70%、周留存達到30%,相比同類社交App處于較高水準,但Dots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任何的商業化。“App想要活下去,商業化就無法避免。用戶角度的‘好’平臺未必是一個能長期存續的平臺,App需要在用戶和商業化之間取得平衡,這才是對用戶長期負責的理性判斷。”
一位資深的投資人向燃財經表示,在社交領域,熟人社交市場已經被微信、QQ分割,但陌生人興趣社交還存在著機會,可是社交產品普遍的創始階段難變現、變現途徑少也阻礙著陌生人社交產品的長期發展。
庫拉向燃財經表示,“現在投資市場對陌生人社交的關注度確實在下降,整體社交行業的趨勢并不利好。但是在2020年到2021年,不少聚焦新場景的社交產品卻得了到資本青睞。如主打劇本殺社交的‘百變大偵探’獲得三千萬融資,主打狼人殺交友的‘假面科技’從2014年以來已經獲得五輪融資,成為上市預備軍”。
庫拉進一步補充道,“資本都在看,像遞爪、Dots這樣的多人興趣社交產品是否能創造可行的盈利模式,但現在斷言多人興趣社交會成為未來陌生人社交的新力量,還為時過早。”
朱曉華也表示,“社交本身和整個移動互聯網大環境息息相關,當前整個移動互聯網都沒有新技術出現,單純靠商業模式的創新很難出現大的機會。”
事實上,盈利一直是橫亙在所有社交類產品面前的一座高峰,頭部產品也不例外。而為了尋求進一步的業績增長,2019年Soul推出虛擬商品交易、隨后2021年Q1上線電商交易新業務;2018年至今,陌陌逐步轉向直播為主的場景化社交以便提高用戶留存率;2020年探探也在探索娛樂游戲和社交的新融合等。
戈君表示,“對于多人興趣社交App,可以嘗試用戶付費聊天制度,滿足用戶傾訴欲的同時實現盈利,將社交平臺轉型為服務交易平臺,也不啻為一種新思路。”
或許未來的社交產品并不會成為00后心中那個小而美的“伊甸園”,但它必須擁有自我造血的能力,以便更長期地滿足用戶的需求。
同樣喜歡陌生人社交的90后潤嘉與00后偏愛小眾陌生人社交App形成了鮮明對比。
潤嘉告訴燃財經,自己在選擇陌生人社交App時,會首先下載市面上比較火的或被大眾所熟知的產品。“陌陌和Soul都是我目前在用的產品。雖然我也會去嘗試挖掘一些小眾的、新的App,但使用的時間都不會太長,基本玩幾天就卸載了。”潤嘉稱,卸載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會覺得這些小眾App上的用戶太少,缺少了很多樂趣。
潤嘉和上述00后們對陌生人社交截然不同的需求,或許剛好直觀地反應了陌生人社交產品的發展變化。
*文中曾倩、袁朗、徐華、潤嘉、盧慧、庫拉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