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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賈琦
來源/財經琦觀(ID:cjqiguan)
“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在特定時期,比如經濟主體的快速發展階段,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機遇窗口打開的時候,錢就是速度。
用當前的,或者說過去就已經積攢下的優勢,去兌換獲得未來的增量,這個現象發生在各個領域,可以說是人類社會二八法則的一個底層操作。
具體到企業來看,如果說當下的現金流非常優秀,那么積極建設投資部門也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
1月19日,字節跳動的戰略投資部全面解散的消息在朋友圈內刷屏。
據財聯社報道,字節跳動將整體裁撤投資業務,涉及員工約有百人。其中,戰略投資負責人趙鵬遠及戰投版塊部分員工或將放棄投資業務,并入戰略業務,財務投資板塊則將徹底解散。
隨后,字節跳動回應稱:公司年初對業務進行盤點和分析,決定加強業務聚焦,減小協同性低的投資,將戰略投資部員工分散到各個業務條線中,加強戰略研究職能與業務的配合。相關業務和團隊還在進行規劃討論。
01 謠言與陰霾
事件起源于一個近乎荒謬的謠言:
今日一早,有消息稱中央網信辦要新推一個《互聯網企業上市及投融資操作規范》,其中有一條是:“平臺用戶超過1億或去年營收超100億的企業的上市及投融資活動,在報市監前需到網信辦前置審批?!?/p>
稍微熟悉一點行業的人都會覺得,這一政策在實操落地上是很不具備現實可行性的。
然而,緊接著下午就確定傳出了“字跳戰投解散”的消息,仿佛從側面印證了上述傳聞,一時間人心惶惶大受打擊。
終于,晚八點左右網信辦回應表示:從未出臺此文件,將依法嚴格追究相關造謠者的責任。
整個過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
就朋友圈內見聞來看,虛假的謠言下,籠罩的是每一個從業者內心的真實陰霾。
無獨有偶,1月18日,央行副行長劉國強在新聞發布會表示,要把貨幣政策工具箱開得再大一點,保持總量穩定。外加上周一MLF和OMO利率雙降10bp,寬貨幣信號空前強烈。
然而翌日想象中的大漲并沒有出現,A股小幅回調,創業板指更是下跌2.17%,跌幅明顯。
對于此,筆者千言萬語如鯁在喉,但深知情緒乃至認知上的基調,是每一個個體過往經驗的最終總和。
因此我就不在這強行推廣“抱有希望,保持樂觀”了。
但理性的話還是可以講一講的。
就字節跳動這件事本身來看,我希望大家還是能把當下互聯網行業的系列動作和CVC(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 企業風險投資基金)能夠區分開來,更沒必要無限擴大到整個投資領域。
“防止資本的無序擴張”這樣的大帽子絕不允許被泛化使用。
所謂CVC,其本質就是我們開頭所說的企業當下的優勢耗散。
與傳統VC只關注財務目標不同,CVC主要由企業方發起,企業自有資金常常是CVC資本的主要來源,在兼顧財務目標的同時,CVC還更關注企業自身發展的戰略目標。
在今天的投資市場上,CVC往往比傳統的VC更受創業者歡迎。
相比于純粹的財務投資者,一方面,CVC對行業本身有著更深的理解,投資方與被投資方有著更多財務之外的資源互利。
另一方面,基于這種戰略協同性,CVC投資的退出周期也遠長于傳統VC,甚至不考慮退出。
在這一領域中,互聯網企業由于更早接觸、接受風險投資,更重要的是得益于上一時期的技術紅利積累了更多的產業資本,因此無論是在投資節奏上,還是投資規模上,互聯網行業都在這一領域中走在前列。
據IT桔子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8月,國內CVC主體公司的五分之一仍是互聯網企業,而在其余近八成中,有15%的CVC主體公司來自生產制造行業。
更進一步的是,占比僅有21%的159家互聯網公司,他們對外投資的總事件數量占據了國內CVC投資總數的58%,而另外588家非互聯網企業,他們的投資數量占國內CVC投資總數的42%。
在這樣的巨大差異下,很多人在感官上就直接將CVC與互聯網企業劃了等號。
但筆者認為,隨著互聯網企業發展的常態化,在未來我們將越來越多看到類似的背離。
眼下,互聯網行業正處于下行趨勢,而高端制造業、新能源、文娛等下一波蘊含希望的行業周期又暫未完全崛起,因此呈現出來的現狀便是CVC的整體承壓。
事實上,CVC與互聯網企業并不存在必然的內在聯系,字節跳動戰投的解體,也正如其回應中所說的那樣:是它企業自身的業務調整和業務梳理。
不宜放大,更不應放大。
02 “正常調整”
作為行業的后起之秀,字節跳動的投資節奏可以清晰地分為兩個階段。
2017年之前,投資大約每年不超過20家;
從2018年開始,字節跳動的投資數量開始明顯提升,2021年一年投資數量就達到了70家,在剛剛過去不到一個月的2022年,字節跳動目前也已經投出了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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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之際,我們有必要簡單評述一下字節跳動投資的功與過。
最近一年來,隨著字節跳動投資動作的越發激進,我也在私下曾聽不少人吐槽過宇宙廠“人傻錢多”。
其中最常被拿出來說的例子,就是40億美金收購沐瞳科技(游戲),以及50億人民幣收購Pico(VR硬件廠商)。
關于這幾項投資,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值”,大家見仁見智。
但有兩項戰功,是無論如何都不容忽視否認的。
“人才的招募”,“抖音的成功”。
很特別的是,除了CVC通常都具備的戰略協同,在字節跳動這家企業中,我們還看到投資所具備的“招聘屬性”。
字節跳動教育和創新業務負責人陳林,招募于頭條創辦初期,是跟著一家做漂流瓶和天氣應用的小團隊一起收購來的;
字節跳動中國區CEO張楠,最初是圖片分享交流社區圖吧的創始人,2013年張一鳴收購圖吧加入集團。張楠先負責了內涵段子,隨后又整合誕生了抖音并帶領其飛速增長;
字節跳動戰略和投資的負責人朱駿,曾是TikTok前身musical.ly的創始人。musical.ly于2017年被張一鳴10億美元收購,隨后朱駿和另一位創始人陽陸育均進入字節跳動。
此外,Faceu臉萌的創始人郭列、清北網校的創始人劉庸(目前已離職字節跳動)等創業者,均曾通過被收購公司的方式進入字節跳動。
眼下字節跳動最成功的業務,無論是國內的抖音還是國外的TikTok,其產品雛形都是建立在musical.ly的,而項目前期開拓者張楠,亦是得益于一次成功的并購。
對一家企業來說,CVC相關人員有兩個特征:
一方面,他們要作為公司以及CEO的信息觸角,去不斷收集市場上最前沿的商業風向及變動,這便使得他們更具有宏觀視角;
另一方面,他們在思考問題時也必須有“主人翁”心態,即站在CEO的立場上去思考公司當下的業務方向,助力來源,從根本上去幫助業務梳理未來圖景,這要求他們對業務本身有著更強的熟悉和認知;
基于這兩點優勢,這些人確實不太可能直接被裁。
從目前公開渠道了解到的信息來看,此次所謂的解散也更像是“投資抓手的下放”,由各個業務部根據自身的情況去單獨覆蓋投資,化整為零。
這樣的變化趨勢,與11月2日梁汝波在內部信中宣布的板塊化調整,也基本一致。
可以理解為板塊化進程投射在投資方向的順延。
這與外部人員所理解的“字節跳動裁員,又有一批人失業了”,有著巨大差異。
03 反常氣息
本文的全部邏輯,建立在以下兩個認知之上。
1. CVC的目的,是尋找企業新的增量,為企業自身的未來保駕護航;
2. CVC的底氣或者說前提,是企業當下業務的高度強勢,是充足的現金流保障;
上一章節中,我們只解釋了字節跳動解散戰投部門的緩和性和局部合理性(不是裁員而是下放,符合集團板塊化的大趨勢)。
但面對明顯放緩的“投資節奏”,一個板塊化趨勢并不具備說服力。
我們認為,對字節跳動的投資事業來說,有兩件事是其不得不放緩的根本原因。
關于尋找增量這一任務,教育領域的大敗局使其不得不全面反省;
而廣告業務的全面放緩,使得現金流保障這一前提也發生了根本性的動搖。
一直以來,教育業務在字節跳動內部都被視作為增長的“第三極”。
在2018~2021年期間,字節跳動對外投資十余家教育公司,包括瓜瓜龍英語關聯公司北京未來智學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清北網校關聯公司北京萬友映力科技有限公司、GOGOKID關聯公司北京比特智學科技有限公司等。
據報道,2020年字節教育業務的整體預算近40億元。且在未來五年,字節還計劃以每年百億元的規模持續注資教育行業,并做好了三年甚至更長時間不盈利的準備。
在這樣的巨大決心下,其投入的真金白銀可想而知。
然而,隨著“雙減政策”的直接落地,所有的藍圖都瞬間歸于塵土。
對猿輔導、新東方等一直從事教育事業的公司來說,這樣的變動是難以接受且不可預料的。
但字節跳動作為主業并不在此的企業機構,并不完全將責任歸結于外部,是有必要重新反思自己投資邏輯和戰略方向的。
將極大的資源押寶在了這樣的一個賽道上,是不是從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了這家企業對社會現狀認識的不足?
企業使命和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是不是需要重新梳理?
以及該企業的政府關系,信息渠道,政策理解能力,是不是需要進一步補課?
另一邊,隨著人口紅利見頂,2021年11月19日消息稱,字節跳動的國內廣告收入停止增長,這是其自2013年開啟商業化以來首次出現該情況。
字節跳動旗下的兩大核心產品,抖音收入停止增長,今日頭條甚至處于虧損邊緣。
第二增長曲線的續命,這一任務已經來到了最為緊迫的時機。
在此前的宏觀分析稿件中我們曾指出,面向未來,基于信息差的互聯網生意模式已然走到了盡頭。
如果字節跳動不能在此之外的領域,比如企業服務、游戲等業務中盡快打開局面,那么縱使其廣告業務依然保持強勢,甚至電商業務也經營起來,未來的開拓之路恐怕也是會阻力重重。
對宏觀經濟,投資環境,增量機遇來說,我們認為當下的春寒遲早會過去。
但對于不肯或無法向前走的傳統互聯網企業來說,這個長夜恐怕就是其最后的歸宿。
今夜北京的氣溫在零下六度,天空零星飄起小雪。
我看了一眼日歷,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