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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婷婷
來源/真探AlphaSeeker(ID:deep_insights)
從Model 3量產前的那場幾乎拖垮特斯拉的“產能地獄”,到近日小鵬P7準車主對小鵬拒不交付發布聯合聲明,“延遲交付”四個字是新造車運動開啟至今擺不脫的夢魘。
2018年時,還未正式加入造車大軍的百度掌門人李彥宏就曾解釋過:“造車和造PPT不一樣,造車會經常有延遲交付的。”這背后,新造車量產之難無需贅述,與供應商之間的關系搭建、批量生產中的誤差把控、軟件與硬件之間的反復測試,讓不知多少懷抱夢想而來的造車人在繁復的流程中“窒息”。
即便是闖過了量產關卡的特斯拉、蔚小理等,也仍無法自己掌控生產與交付的節奏。
現階段,新勢力能不能交付更多是由“供應鏈說了算”。缺芯的嚴峻形勢讓整個汽車行業顫栗了一整年,動力電池緊缺又成了另一大難題,疫情、天氣、港口擁堵,任何因素造成的供應鏈堵塞都有可能讓新勢力束手無策。
此外,紅火的市場需求得益于政策利好,持續虧損的經營狀況還需靠資本輸血。補貼、關稅、投資,以及生產與交付過程中涉及的代工廠、經銷商、甚至是為車主提供貸款的銀行,每一個環節與角色都制約并挑戰著年輕的新勢力。
汽車與能源大變革,這是一次由時代做出的選擇。被選中的新勢力表現生猛,但在面對龐大且錯綜復雜的造車產業鏈時仍如太過稚嫩。
延遲再延遲
一個好消息是,困擾汽車產業鏈一整年的缺芯壓力正在逐步緩解。當然,供給改善無法一蹴而就,芯片供給不足以及結構失衡對汽車終端的制約仍需要時間消解,根據博世的預測,明年缺芯率將從當前的50%恢復到2020年底的20%左右。
但壞消息是,鋰資源的緊缺及鋰價格的瘋漲,讓“動力電池荒”開始襲擊新能源汽車行業。美國銀行發布的報告,甚至根據模型推算宣告了動力電池供應或在2025-2026年“售罄”。
缺芯是對整個汽車行業的大考,缺電池則是一場對電動車行業、尤其是新勢力的精準打擊。
新勢力已經深受其苦。今年1月,馬斯克就在財報電話會上申明電池供應已經成為“目前電動汽車普及的瓶頸”。蔚來近幾月交付量排序屢次下滑,電池正是其面臨的核心制約因素之一,甚至李斌稱“電池的供應是交付的天花板”。小鵬近日因P7延遲交付而受到準車主討伐,背后原因也正是磷酸鐵鋰電池供應緊張,使得P7 480版本難以下線。
除了零部件的產能缺口外,物流過程中可能出現的種種擾動因素,也會導致汽車供應鏈混亂進而影響交付。
至今仍未有好轉的全球港口大擁堵,拖累著整車及零部件的進出口。十月初的特斯拉股東大會上,馬斯克表示在三季度遇到的最大挑戰之一就是能否獲得足夠的船只,Q3財報中特斯拉也再次警告了投資者港口擁堵可能影響其產能。
疫情、停電與極端天氣,一些突發因素也可能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2018年底威馬在電池事故、自燃事件后又陷入用戶退單風波,當時其遲遲難以交付造成用戶不滿的原因之一,只是因為華東地區大霧,車開不出來。
或意外,或偶然,來自各方各面的挑戰使得“延遲交付”成了新造車的常態。面對偶發性因素的高頻擾動,束手無策的新勢力們,暴露著其脆弱的抗風險能力以及供應鏈管理能力。
供應鏈角力
新勢力被供應鏈“制約”著。
汽車的供應鏈難題本就是陳年舊疾。在汽車產業的發展過程中,汽車供應鏈也日益全球化、復雜化、多極化,但彈性不足常常導致某個環節的突發事故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汽車又是上萬零部件的集結產物,馬斯克曾經解釋汽車量產困難的原因:“只要有1%(零部件延遲交付),我們就必須手工制造這些零件,隨之而來的就是貴得多的成本或者大幅下降的量產進度,手工制造,而非機器量產,將帶來10倍20倍30倍的成本攀升。”
供應鏈在汽車生產中占據著如此重要的角色,因此傳統車企為了搶奪話語權、保障供應順暢,采用著相對“狼性”的管理措施,并通過參股、控股的方式掌控核心供應商。但新勢力們要從0開始篩選并與供應商建立起聯系,就已是一項大工程了,與供應商的話語權爭奪更是一場長期拉鋸戰。
在2019年,蔚來、小鵬等新勢力量產初期,新勢力只能接受供應商的苛刻條款。中國汽車報曾采訪了多位新勢力供應商,有的稱“因為他們的不穩定性和規模問題,我們會提出更嚴格的付款比例甚至要求預付款,而且價格相對要高一些”,還有的稱“現在預定高能量密度電池的車企都需要到生產線上來排隊,先到先得”。
而隨著新勢力自身實力與資源的擴張,相信其面對供應商的話語權將有一定程度提升。但不同于傳統車企長時間沉淀下的供應商網絡,以及大規模需求帶來的議價能力,初出茅廬的新勢力對供應鏈的管控能力仍相對薄弱。
并且,新勢力們需要接觸與協調的供應商類型更加多元。
比如傳統燃油車不需要的“三電”。尤其是三電中的動力電池,市場高度集中,進一步強化了供應商的話語權。目前國內動力電池市場的絕對龍頭寧德時代,市值接近1.5萬億人民幣,超過四個蔚來(市值約3500億人民幣)、五個小鵬(約2600億人民幣)、七個理想(約2070億人民幣),在產業鏈中的價值與地位可見一斑。
關于寧德時代的話語權有多大,市場中有著諸多傳聞:車企變乙方,甚至直接在寧德時代總部附近造工廠,而小車商有錢也拿不到電池。傳聞紛紛雜雜,但可以確定的是,汽車的電動化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話語權向上游電池廠商偏移。
與之相似的,汽車的智能化趨勢也在重塑產業鏈的價值分配。以Waymo為代表的自動駕駛解決方案提供商越來越深度地參與著汽車“四化”變革,中金汽車行業分析員指出,長期來看,以車企為中心的汽車價值產業鏈,將會偏向擁有自動駕駛系統集成能力的一方。
因此,在汽車產業鏈中,風頭大盛的新勢力們雖然是現階段的主角,但其實受制于多方勢力。
新勢力也在尋找自己的解法,一邊與供應商們制衡與博弈,一邊不惜投入重金進行芯片、電池、自動駕駛技術的自研。就在幾天前,蔚來在一場媒體溝通會上強調其全棧自營的能力,表示蔚來有電池研發團隊和電池包組裝團隊,只采購電芯和模組;電機方面,做到了從研發到制造到供應鏈一條龍;電控方面,只是采買電控中的功率模塊。
蔚來、理想、小鵬,國產新造車的頭部勢力都已經站在了年交付10萬輛的門檻之前,而在更長期的未來中它們還需要追逐的,是對上下游產業鏈的定義與把控能力。
新勢力“身不由己”
造車這一條冗長的生產與銷售鏈條中,每一個環節的失靈,都可能掀起一陣襲擊新勢力的大風波。
在生產環節,除了要與諸多供應商拉鋸外,目前國產新勢力們多數還要承擔代工帶來的風險。在起步初期,考慮到資質、資金、利用率等原因,包括蔚小理在內都選擇代工這一效率更高的生產模式,但這也意味著無法將生產節奏和品控完全把握在自己手里。
新造車行業的整體趨勢,還是通過自建工廠實現自主生產。小鵬肇慶工廠二期項目已在今年八月動工,理想北京工廠已于10月破土,小米也確定了在北京亦莊自建工廠的方案,而今年五月再次預約江淮的蔚來,仍是代工模式的堅定支持者。
除了代工與自建之爭外,新造車還存在的一個分歧是直營與經銷。雖然蔚來總裁秦力洪斷言“新勢力的定義不是近幾年成立的車企,而是你是否采用直銷”,但事實上,市場定義中的新勢力們,也有不少迫于成本等原因仍采用經銷體系。
例如由傳統汽車人沈暉掌舵的威馬,其在2019年底解釋交付延遲的原因時提到,各地區“智行合伙人”,也就是威馬經銷商的執行能力影響了交付體驗,合伙人制度有待進一步完善和規范化。汽車經銷體系長期以來被各種亂象困擾,威馬想要借助經銷商的渠道能力,又想要建立起有別于傳統的合規透明生態,但沉淀不足的新勢力在管理經銷商時卻可能力不從心。
別說野蠻生長的經銷商,就連銀行等金融渠道,在對待新勢力時都有偏見。同樣是在2019年底,理想ONE正式開啟交付一周之際,中信銀行等合作機構停止給理想ONE用戶放貸。后來創始人李想在理想汽車官方社區公開道歉:“對不起。怪我們實力不夠強,害得用戶也跟著被銀行欺負。”
約兩年時間過去,隨著新勢力逐步發展出規模與聲望,諸如銀行停止放貸等意外事件未再發生,但在不為用戶所知的幕后,有多少心酸,新勢力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吞。
歸根結底,汽車不同于互聯網,線下制造業涉及的產業鏈環節與角色都太過復雜,初出茅廬的新勢力要打通鏈條、建立規則還需要耐心和時間,在這之前,它們更多時候需要服從規則。
從某種程度上說,被視為時代風口、資本寵兒的新勢力,它們是被時代與資本推到了這個位置,它們現在仍不夠獨立,也就難免身不由己。
過去幾年,新造車行業隨政策的起伏而飄搖。2019年補貼退坡之后的四個月里,我國新能源汽車銷量分別下滑4.7%、15.8%、34.2%、45.6%,而2020年疫情下補貼退坡延緩,這是推動新能源市場重煥生機的一大動力。至今,新能源汽車行業處于從政策驅動向市場驅動切換的過程中,但政策的態度始終會是影響新勢力發展的重要因子。
此外,資金仍然卡住了新勢力的命脈。至今,蔚來、理想、小鵬三家國內新造車頭部梯隊,都仍未能實現持續的自我造血,而建工廠、造新車、做市場、砸研發,仍然都需要龐大的資金投入。未能穩定經營的階段,誰也不敢保證蔚來現金流緊繃、投資人拒絕融資的場面還會不會重演。
新造車在當下熱鬧非凡,但一切還太早了,蔚小理在明年才能跨過年交付10萬的節點,百度、小米、蘋果的汽車產品還箭在弦上。各路玩家上演追逐賽的同時,政策、資本、產業鏈等多股力量的角力,共同制約著新勢力命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