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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監(jiān)獄關不住三星太子

2021-05-07 16:01:15 創(chuàng)事記作者：華商韜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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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李君

　　來源：華商韜略（ID：hstl8888）

　　韓國青瓦臺歷來暴風驟雨多。

　　清算最大的財閥三星李家，是文在寅對競選承諾的兌現(xiàn)，但他剛剛才撕開一個口子，就已經“站在烈烈風中”了。

　　1、危局

　　韓國青瓦臺，一封封求情信接連被遞到現(xiàn)任總統(tǒng)文在寅面前：

　　“請總統(tǒng)為國運考慮，釋放李在镕！”

　　三星集團掌門人李在镕被捕入獄后，來自各方重要人物的請求信源源不斷，字里行間，看似請求，實則是強迫和威逼。

　　與此同時，產業(yè)端的壓力也讓文在寅喘不過氣來。

　　韓國經濟的高光半導體產業(yè)，已被日本的明槍暗箭逼到了最危險的時刻。若想保住來之不易的龍頭老大地位，韓國得首先保住三星，而要保住三星，就避不開它的創(chuàng)辦人李家，尤其是尚在獄中的李在镕。

　　今年1月18日，歷時4年的艱辛調查和審判，李在镕向前總統(tǒng)樸槿惠和崔順實行賄86.8億韓元的罪名成立，被判入獄2年6個月。

　　入獄還不到4個月，此時釋放李在镕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

　　而且文在寅在競選總統(tǒng)時曾鄭重承諾：破除財閥特權，鼎新革弊、還民眾一個公正透明的韓國。清算最大財閥三星李家，是他對競選承諾的最重要兌現(xiàn)之一。

　　李在镕入獄，算是文在寅取得的階段性勝利，但也只是一個開始：賄賂罪只是三星所有罪狀的冰山一角。文在寅手中的賬本，細到李在镕非法注射麻醉劑丙泊酚，大到事關國體的三星非法合并等等還沒有查清……

　　韓國大財閥因此感受到了威脅，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唇亡齒寒的道理沒人不懂，于是才有了不斷要求釋放李在镕的聲音。

　　68歲的文在寅在政治上的挑戰(zhàn)也越來越大：所在黨派在競選中節(jié)節(jié)敗退，接連丟失首爾、釜山兩大陣地，民意支持率屢創(chuàng)新低，前有美日圍堵，后有中國奮起直追，還有躲在暗處的政敵放冷箭，可謂四面楚歌。

　　而這其中樁樁件件，都與三星脫不開關系。

　　文在寅于青瓦臺壓力山大的另一邊，40多公里外的京畿道義王首爾監(jiān)獄里，已經入獄4個月的李在镕也不好過。

　　盡管在外面風光無限，但在6平米的監(jiān)獄里，他和其他關押人員一樣穿囚服，伙食是8塊錢的三碟泡菜和一碗米飯。

　　父親去世，內憂外患，三星最為羸弱之時，自己卻身陷囹圄，剛剛接過三星重擔的他，因生病暴瘦7公斤。

　　更讓他頭疼的是，這位總統(tǒng)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只要文在寅不下臺，他怕是真的永難翻身。

　　文在寅與李在镕的戰(zhàn)爭，是個人命運的偶然，也是韓國歷史進程的必然。

　　這背后，是韓國幾十年來政黨與財閥的分合與情仇。

　　2、博弈

　　1938年，李秉喆創(chuàng)建三星商會，從販賣魚干、蔬菜起家，開啟三星的封神之路。

　　每一個財閥的興衰，幾乎都離不開政治主導的歷史進程。三星就是這樣的典型。

　　1945年二戰(zhàn)結束后，投降的日本人退出韓國，留下大量工廠土地。按說這些財富應該分給受到殖民統(tǒng)治壓迫的勞苦大眾，但為了集中力量發(fā)展產業(yè)，當時執(zhí)政的李承晚政府把它們全都低價甚至無償送給了支持他的資本家，受益者就包括李秉喆的三星。

　　之后，美國為了部署東亞戰(zhàn)略，大力扶持韓國，政府護佑下的三星也借此快速壯大。

　　1961年，樸正熙發(fā)動軍事政變取代李承晚，認為韓國應該改變被支配的地位，靠制造業(yè)自強。但他自強的道路選擇，卻幾乎與李承晚一模一樣：不斷將資本血液通過銀行低息甚至無息貸款的方式輸送給新興企業(yè)家，創(chuàng)造了韓國經濟騰飛的“漢江奇跡”。

　　樸家與李家的淵源也從此而始。今年1月被判入獄22年，也是讓李在镕賄賂罪坐實的前總統(tǒng)樸槿惠，正是樸正熙的女兒。

　　在政府的強力支持下，三星加速成為真正的產業(yè)巨人。在李秉喆和他的小兒子李健熙的執(zhí)掌下，三星做成了一件讓韓國在全球產業(yè)鏈挺直腰桿的大事：成為半導體霸主。

　　上世紀80年代，日本還是全球半導體行業(yè)的霸主，全球排名前十的半導體企業(yè)中日本占了一半。由于日本崛起速度太快，感到威脅的美國不再扶持日本，轉而幫助韓國，命運的天平開始傾向三星。

　　1974年，李健熙在一片看衰聲中收購了韓國半導體公司50%的股權，開始了半導體爭奪戰(zhàn)。此后三星更是用超過40年的持續(xù)努力，借助包括政府資本支持在內的一系列舉措，成為全球半導體的新霸主，引領韓國半導體整體崛起。

▲李健熙

　　2017年，三星終結了英特爾25年的霸主地位，成為全球最大的半導體公司，也是韓國第一大財團企業(yè)：

　　它是全球最大的手機制造商，也是電視、存儲器、液晶面板等近20種產品的全球NO.1。除此之外，它還是韓國第一大軍火商、全球三大造船廠之一，迪拜塔、臺北101、吉隆坡雙子塔也都是它蓋的。

　　在韓國，三星的影響力更是“一手遮天”，其營收占韓國GDP的20%。有人調侃，韓國人一生有三件事情無法避免：死亡、稅收和三星。

　　如果說從前的三星只是韓國經濟復興棋盤上普通的一枚棋子，此時，三星的命運已和韓國的國運緊密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成為韓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關于這段歷史，我們在《可怕的三星帝國》中詳細地寫過）

　　三星帝國的建立和成功，離不開政府的饋贈和庇護，李氏家族與政府的關系自然也復雜幽微。有韓媒爆料，三星集團有一個預算為2億美元的賄賂基金，主要用于打點政府官員。有了這層關系，三星在韓國更加“為所欲為”。

　　但歷史的車輪開到文在寅這里，發(fā)生了變化。

　　和富二代李健熙相比，文在寅出身微末。他在自傳中寫道，1953年出生于南部島嶼巨濟，父親打小工，母親賣雞蛋。1972年文在寅開始學習法律，熱血青年的他還曾因帶頭抗議樸正熙蹲了8個月大獄。

　　真正對文在寅命運起決定性作用的是，1980年，他結識了同為貧寒出身的盧武鉉，并加入了盧武鉉的律師事務所，兩人惺惺相惜，結下深厚情誼，共同立志：要清清白白做人，為生民立命，向上層階級腐敗黑暗宣戰(zhàn)，為韓國撥云見日。

　　2002年，盧武鉉以微弱的優(yōu)勢當選總統(tǒng)，文在寅成為其左膀右臂，負責反腐肅清，被稱為“盧武鉉之影”。

▲盧武鉉（右）與文在寅

　　盧武鉉的政治理想是，還公眾“一個干干凈凈的韓國”。他上任不久就對財閥開炮，幾番動作下來幾乎把所有財閥都得罪了干凈，也為自己悲劇離場埋下了伏筆。

　　2007年，李健熙被檢舉。三星前法務長金勇澈反水，寫了本叫《三星內幕》的書，書里曝光：李健熙常讓三星高層拿著一沓現(xiàn)金去賄賂三星利益相關者，上到總統(tǒng)下到記者，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關系巨網。李健熙還曾在1997年的總統(tǒng)大選中賄賂大國家黨候選人李會昌1000萬美元，偷稅漏稅、陰陽交易的事兒更是一大把。

　　金勇澈的爆料讓壯志雄心的盧武鉉抓住了機會，他下令徹查此事。三年艱難的拉鋸戰(zhàn)后，李健熙承認自己存在非法行為，2009年，他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

　　但李健熙對此并不在意，他有自己的算盤：韓國總統(tǒng)任期只有5年且不連任，盧武鉉已經用掉3年，而他的緩刑長達5年。這就是說，他的緩刑還沒用完，盧武鉉就得下臺，事情也就有轉機。

　　李健熙真的很快心想事成。

　　2008年，出身韓國四大財閥之一現(xiàn)代集團的李明博，被財閥合力送上了總統(tǒng)寶座。這位新總統(tǒng)上任不久，就找了個三星要幫韓國申辦2018年冬奧會的理由，動用總統(tǒng)特權，特赦了李健熙。

　　而得罪了三星的盧武鉉，則遭到了李健熙反撲。

　　一年后，李明博啟動對盧武鉉的調查。在韓國最高檢察機關大檢察廳，盧武鉉接受了9個小時的盤問，毫無破綻。調查組就從他妻子下手，最終查出其妻在盧武鉉任期內收受了一筆100萬美元的商業(yè)賄賂。

　　事發(fā)之后的一個清晨，盧武鉉支開身邊的警衛(wèi)員，跳崖明志。

　　文在寅在自傳中寫道：“盧武鉉死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煎熬的一天。”

　　盧武鉉當年沒有啃下來的硬骨頭，他決定繼續(xù)啃。

　　3、交鋒

　　文在寅蟄伏之時，龐大的三星帝國已經開始培養(yǎng)下一代接班人。

　　李健熙有一子兩女，大兒子李在镕、大女兒李富真及二女兒李敘顯。

▲從左往右依次為：李敘顯、李富真、李在镕圖片來源：韓國先驅報

　　電視劇里的富二代都在耍帥泡妞，但現(xiàn)實生活中的富二代，不僅比你有錢，優(yōu)秀程度還甩你幾條街，李在镕就是這樣的人物。

　　他畢業(yè)于首爾大學，后又去哈佛大學留學，對外樹立的一直是“溫和謙虛”的貴公子形象。畢業(yè)后回到三星從底層干起，期間，聽從家族安排娶了韓國最大的食品公司大象集團的千金林世玲。

　　所謂“溫和”背后的薄涼冷血，只有最親近的人能體會。2008年，林世玲娘家落難瀕臨破產，抬抬手就能幫上忙的李在镕卻始終冷眼旁觀，傷透了林世玲的心，兩人因此離婚。

　　李在镕的心思，都用在了穩(wěn)固自己在家族內部的地位。

　　李健熙從未正式宣布過只有李在镕能繼承大統(tǒng)，乾坤未定，對李在镕威脅最大的是大妹妹李富真。

　　李富真以美貌著稱，能力也出類拔萃。從小就跟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被稱作“小李健熙”，在男人堆里毫不遜色。但這位長公主卻陰溝里翻船，嫁給了一個不靠譜的保安。

　　2017 年李富真深陷婚姻官司時，正逢父親李健熙因病住院，李在镕因此得到機會暫代三星事務。上任不久，他就一口氣賣掉了三星旗下的四家子公司，沒錯，全是李富真的。

　　二妹妹李敘顯存在感更低，為了充分發(fā)揮妹妹的“才干”，李在镕建言父親把三星下面的另一塊邊角料愛寶樂園服裝交給李敘顯打理，愛寶樂園的最大股東就是李在镕，二妹妹莫名其妙就成了哥哥手底下的“打工人”，也失去了競爭力。

　　至此，李在镕順理成章地繼承大統(tǒng)。

　　但三星大到可以影響韓國，交接班也不是李健熙完全能說了算。于是，抓緊培養(yǎng)李在镕的同時，李健熙又開始“撒幣”，為李在镕鋪路。

　　根據(jù)后來披露的信息，李健熙向時任總統(tǒng)樸槿惠的閨蜜崔順實行賄298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75億元），為的是通過崔順實影響青瓦臺，得到政府對三星的鼎力支持，尤其是讓大權順利過渡，確保李氏江山的穩(wěn)固。

　　在被爆出的韓國總統(tǒng)府秘書室編制的文件中，李健熙被比喻成“王”，李在镕則是“王世子”。甚至還出現(xiàn)了“王健在時，當扶世子上位”這樣狗血的話。

　　而李在镕和樸槿惠的關系處得相當不錯。最明顯的一件事兒就是，當時李在镕主導的三星物產與第一毛織兩家三星集團旗下企業(yè)的合并。通過這次關鍵的資本運作，可以增加李在镕在三星的股權，確保他拿到控制權。

　　巨額賄賂果然管用。

　　三星物產的最大股東是韓國國民年金管理公團，管得是老百姓的養(yǎng)老錢，崔順實通過樸槿惠向國民年金管理公團施壓，一手促成了兩家企業(yè)合并。這讓國民年金管理公團損失了數(shù)千億韓元，丟的都是老百姓的養(yǎng)老錢，三星則坐享其成。

　　2020年11月，李健熙去世，52歲的李在镕正式成為三星集團第三代掌門人。

　　當李在镕作為接班人被磨練時，2012年，文在寅回歸政壇。

　　這一年，已經59歲的他學會了低調，沒有什么王者歸來的故事，只有不露聲色，等待時機。

　　在2012年大選中，文在寅輸給了財閥代言人樸槿惠。直到2017年，樸槿惠被爆出震驚全韓的“閨蜜門”，他才抓住機會，聯(lián)合其他7名在野黨大佬對其進行彈劾。

　　樸槿惠被彈劾下臺后，2017年5月10日，文在寅當選韓國總統(tǒng)。

▲文在寅圖片來源：韓聯(lián)社

　　三星的老朋友回來了，血雨腥風也回來了。

　　第一個倒下的是李明博。2018年，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指稱李明博涉嫌包括收受賄賂、逃稅等12項罪名，涉嫌通過其實際控制的汽車零部件制造企業(yè)DAS公司非法挪用350億韓元，還在任內濫用職權特赦李健熙。

▲李明博接受調查圖片來源：韓聯(lián)社

　　李明博只是開始，文在寅的目標是把這條船徹底掀翻。2017年2月，韓國法院就對在“閨蜜門”里被指控行賄、挪用公款等5項罪名的李在镕簽發(fā)了逮捕令，使其成為三星集團成立80多年來第一位被捕入獄的掌門人。

▲李在镕接受調查圖片來源：韓聯(lián)社

　　文在寅正式上任后，便抓住這一突破口大舉進攻。

　　韓國檢察機關在此后4年多里展開了高強度調查，包括：對三星主要分公司等進行了50多次扣押搜查，對相關的110多人進行了430多次的傳喚調查。當年的舊賬也陸續(xù)被翻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三星涉嫌向總統(tǒng)樸槿惠和其親信崔順實提供298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75億元）。

　　2020年10月29日，韓國最高法院對前總統(tǒng)李明博涉嫌貪污受賄案進行終審宣判，維持二審判決結果，判處李明博17年有期徒刑。

　　2021年1月14日，韓國最高法院對樸槿惠親信干政案和受賄案作出最終裁決，判處其20年有期徒刑，加上此前干涉選舉案被判2年，累計為22年。

▲樸槿惠接受調查圖片來源：韓聯(lián)社

　　對付李在镕則沒那么簡單。一審時，法院認定李在镕的部分行賄罪成立，并判處其有期徒刑5年。隨后，李在镕方面不服判決提起上訴。

　　2018年2月，韓國首爾高等法院作出二審判決，推翻一審判決結果，判處李在镕有期徒刑2年零6個月，緩刑4年，李在镕當庭獲釋。

　　審判期間，李在镕也表現(xiàn)得很“識時務”。

　　2018年7月，正在印度訪問的文在寅與在印度投資建廠的李在镕會面提出：三星要在韓國多投資，多創(chuàng)造就業(yè)崗位。30天后，三星集團就宣布：3年內將在韓國新增投資180萬億韓元，新錄用4萬名員工，間接創(chuàng)造70萬個就業(yè)崗位。

▲文在寅（左）與李在镕握手圖片來源：韓聯(lián)社

　　同時，李在镕還向全體國民道歉，宣布結束世襲制：“三星管理權，將不再傳承給子女。”

　　但文在寅仍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邊跟李在镕微笑寒暄，一邊繼續(xù)一查到底。

　　2021年1月18日，韓國首爾高等法院對李在镕“親信干政”案二審重審宣判，判處其有期徒刑2年6個月，李在镕當庭被捕。

　　4、風暴

　　李在镕入獄，三星“總裁缺位”，引發(fā)的是一場意想不到的風暴。

　　還記得二十年前那場殘酷的半導體廝殺中，被韓國人干翻的日本嗎？

　　韓國內斗正酣，半導體之王三星失去掌門人，風雨飄搖之際，就是最好的復仇時機。

　　2019年7月，日本趁虛而入，突然宣布要對出口韓國的半導體原料加強管制，還要著手將韓國從進口日本高科技產品的“白色清單”上刪除。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日本一直在半導體原料——高純度氟化氫上對韓國“卡脖子”，這是韓國半導體行業(yè)的七寸。

　　還被官司纏身的李在镕緊急赴日商榷，無功而返。回國后，他召開緊急會議，宣布三星電子進入緊急狀態(tài)，大家要做好迎接一場大戰(zhàn)的準備。

　　風聲一出，韓國人心惶惶。

　　三星是韓國的金字招牌，而半導體是三星的半條命。失去半導體產業(yè)的地位，是韓國不堪承受之傷。

　　這一點，文在寅也很清楚，他想要李氏家族倒臺，可從沒想過要整垮三星。他不止一次地在公開場合表示：“韓國要且必須要守住半導體的制霸地位。”

　　亂局之中，李在镕看到就地翻盤的契機，因為“三星不能沒有李在镕”。

　　李在镕的入獄，本來就讓外界擔心：失去掌門人的三星，能不能對現(xiàn)在波云詭譎的國際競爭局勢作出快速反應。有了這個基礎，李在镕要化被動為主動也就容易了。

　　于是，不斷有消息稱，李在镕入獄后，三星的戰(zhàn)力退化了。更有各種神秘從業(yè)者表示，李在镕入獄，可能讓三星受到行業(yè)排擠。如果按現(xiàn)在的情況發(fā)展下去，三星很可能就會丟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老大地位，韓國也會因此失去國際影響力。

　　李在镕是韓國最有影響力的媒體《中央日報》前社長的親外孫，《中央日報》當然也發(fā)表了一篇重磅文章聲援李在镕：

　　“在這一重大時期，三星的指揮塔卻因卷入親信干政被關在監(jiān)獄里，浪費了制定生存戰(zhàn)略的黃金時間。隨著列強加入半導體世界大戰(zhàn)，韓國僅靠企業(yè)的力量很難守住既有地位，是時候讓全體國民齊心協(xié)力守護‘韓國半導體’了！”

　　字里行間，都在埋怨“文在寅關押李在镕，導致三星停滯不前”。

　　曾被日本殖民過的韓國人本來就有心理陰影，現(xiàn)在又來這么一出，公眾越來越恐慌。

　　4月28日，三星集團公布李健熙100億美金遺產稅繳納方案，李氏家族在聲明中特意提到：“全額繳納稅款是我們應盡的公民義務和責任。”此外，三星還宣布，遺產中的60%用于回饋社會。老爺子收藏的莫奈、畢加索的名畫也無償捐出來，還出資蓋了一所醫(yī)院。

　　種種示好的行為，又收割了一波粉絲。

　　雖然民眾苦財閥已久，也一直支持文在寅反腐，但三星的主動出擊讓他們開始動搖了，很多人開始對李家有好感，對李在镕充滿同情，李在镕也從罪人漸成振興韓國的民族英雄。

　　都這時候了，反什么腐？坐什么牢？

　　一封封請求釋放李在镕的請愿信于是潮水般涌向青瓦臺。突然的反向輿論壓力之下，文在寅的軟肋也逐漸暴露出來。

　　韓國經濟發(fā)展嚴重依賴財閥，排名前十的財閥貢獻了整個國家一半的GDP，這幾年韓國經濟不行，主要就是因為三星、LG、樂天這些大財閥的盈利能力斷崖式下滑。

　　財閥經濟就是家族經濟，雖然從股權架構上個個都是跨國企業(yè)，但是通過三星物產與第一毛織的合并這種左手倒右手的方式，每個家族都壟斷了集團經營權。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韓國也形成了保守派和改革派兩大政黨：保守派就是以李明博、樸槿惠為代表的財閥代言人，主張維持現(xiàn)狀，親美親日；與之相對應的是改革派，試圖打破階層利益壟斷，將權力交還人民。

　　文在寅就是改革派，他繼承了盧武鉉的政治抱負，想要通過改革建立一個以民眾收入主導經濟增長的經濟體系，從基層奔小康，改變財閥主導國家的局面。

　　所以，文在寅與三星的纏斗，本質上就是改革派和保守派財閥們的斗爭。

　　但是，經濟轉型需要時間，改革必然引起陣痛，尤其是在初期未見成效之時，會帶來一系列問題。韓國總統(tǒng)又沒有連任制，每屆總統(tǒng)任期只有五年，改革派打壓財閥、賦活中小企業(yè)，造成的短期直接影響就是財閥主導的大企業(yè)裁員降薪、工人失業(yè)、收入下降、生活水平降低、經濟下行，老百姓怨聲載道。

　　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每個改革派總統(tǒng)下臺時都是灰溜溜的，民眾再選個保守派總統(tǒng)來穩(wěn)定心態(tài)，推翻之前好不容易建立的改革成果，又回到財閥獨大的經濟格局里，溫水煮青蛙再煮個五年。

　　有人說，改革不行那就革命唄，槍桿子里出政權。但是，從上世紀50年代韓國決定抱美國大腿開始，韓國軍隊的指揮權就一直由駐韓美軍掌握，想動軍隊哪有那么容易。

　　動也動不得，打也打不得，韓國經濟就是個沒人能補上的大坑，就這么畸形了幾十年。

　　在這樣的大局下，文在寅的激烈改革讓韓國老百姓生活負擔加劇，心生不滿。此時，李在镕抓住這一軟肋猛攻，他得到多少人心，文在寅就相應失去多少人心。

　　可是，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怎可功虧一簣？這是文在寅最后的倔強。

　　但他手里的牌越來越少了，其任期已剩不足一年，而且得罪了太多人，經濟、民生挑戰(zhàn)之外，政治上的反撲也是錐心刺骨。

　　司法改革本是文在寅的另一項重大政績，無奈“豬隊友”接連傳出丑聞、司法部長涉嫌給子女入學造假、一手提拔的法務部長與檢察總長之間矛盾公開激化，連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民眾對文在寅更加失望。

　　雪上加霜的是，2021年4月8日，在首爾與釜山的市長補選中，在野黨國民力量黨獲得壓倒性勝利，而文在寅所在的共同民主黨遭遇慘敗。一次性失去兩個大城市，就連重要性僅次于韓國總統(tǒng)的首爾市市長之位都沒保住。

　　而且，新上任的兩位市長，一上來就公開和文在寅叫板，要求他釋放李明博和樸槿惠。

　　“敵對勢力”紛紛站上風之外，自己的陣營也開始從內部瓦解了。補選慘敗之后，文在寅所在的共同民主黨領導層決定集體辭職。甚至韓國總理丁世均也以“籌備下一屆總統(tǒng)為由”向文在寅請辭。

　　如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帶恨歸來的文在寅，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在“夾縫中求生存”。

　　他的失敗仿佛已經寫在眼前，被清算、坐牢、暗殺……無數(shù)人臆想他下臺后的悲慘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