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科技訊 北京時間8月19日消息,據國外媒體報道,除了人類,許多動物也會通過“自我了斷”或臨時性的行為來結束生命,但這能否稱為“自殺”還是一個頗具爭議的問題。
1970年4月,訓練師里克·奧巴瑞來到美國邁阿密海洋水族館,見到了與他相處了7年的海豚“凱西”(Kathy)。在電視劇集《海豚飛寶》(Flipper)中擔任主角三年后,此時的凱西正因“退休”而備受煎熬。凱西來自野外環境,它被捕獲并帶到了水族館進行表演訓練。當時這只雌性海豚看起來很沮喪,獨自呆在一個混凝土水箱中。對于像海豚這樣高度社會性的動物而言,這不是一件好事。奧巴瑞稱,這只曾經的明星海豚游到了他的懷里,然后沉入了水箱底部,并拒絕重新浮出水面,最終溺亡。
這是一個相當動人的故事,讓人不禁同情海豚和其他高智商動物被囚禁時的悲慘困境。正如奧巴瑞所言,凱西在他面前死去的事實,激勵了他追求更加積極主動的生活,畢生以拯救海豚為己任。在后來的職業生涯中,奧巴瑞一直致力于保護海洋哺乳動物,他最著名的作品是2009年的紀錄片《海豚灣》(The Cove),該紀錄片揭露了日本太地町每年約2000只海豚被屠殺的情況。
但是,凱西的自殺是真的嗎?非人類動物真的有能力故意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到底是什么自殺?
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更復雜的是,我們自己都還沒有完全理解人類自殺的復雜性。研究人員仍然不確定與人類自殺有關的風險因素,在美國精神病學協會的《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DSM-5》中,自殺行為障礙被列為“有待進一步考慮的障礙”。甚至對于人類自殺的定義也存在爭議:這個問題既涉及到生物學和心理學,也涉及到哲學和語義學。
例如自殺式爆炸襲擊者,他們進行的是真正的自殺嗎?他們不會表現出自殺者通常的精神病理學特征,更多的是出于政治或宗教動機,而不是真正的死亡欲望。自殺是一種傳統意義上的個人選擇,還是一種病理狀態的結果?如果想把這一概念擴展到動物身上,那這就是一個關鍵點,因為動物的選擇能力與人類不同;我們具有綜合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獨特能力。
從自殺與嚴重精神疾病(SMI)的相關性,到自殺傾向可能來自遺傳的假說,以及抗抑郁藥物可能會增加年輕人自殺風險等有爭議的說法,都表明自殺可能不是在所有情況下都是一種選擇——這里的“選擇”可以認為是在穩定心境下做出的理性決定。從這個意義上,人們在面對絕癥時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可以說是一種理性的決定——是否也應該使用這一術語?到底是什么“自殺”?
隨著人類對動物意識的認識越來越深入,有人開始聲稱某些動物不僅會感到痛苦,而且能意識到死亡的概念,并能夠有計劃地結束自己的生命。這種說法是否得到了足夠的支持?我們知道,動物的確擁有不同程度的自我意識,會出現抑郁、焦慮和其他精神疾病,也能夠表現出自我毀滅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擁有死亡的概念;至少對一些動物而言,它們能夠感知同伴的死亡,甚至可能表現出悲傷。在某些情況下,動物似乎還能對未來的死亡有所計劃。
對擬人描述的批評
盡管如此,也有批評者認為,“動物可以自殺”這一觀點其實是某種“擬人主義”——將人類的品質推之于非人類的事物上。海豚看起來很沮喪,不浮出水面呼吸,但這并不意味著它選擇了自殺,曾有研究人員表示,海豚凱西的死“更多是與觀察者有關,而不是被觀察者”。
主張動物可能自殺的人——大多數很快就注意到他們其實并不確定是否發生了自殺——稱批評者的這種態度稱為“人類否定”(anthropo-denial)。換言之,他們認為,從一開始就否定動物可能以人類獨有的方式思考和行動的可能性過于草率。相反,人類的這些能力應該放到一個連續的“光譜”上審視。盡管動物的悲傷——或抑郁、喜悅和憤怒等——可能不會以與人類相同的方式表現出來,但這并不意味著這種情緒是不真實的,自殺也是如此。
事實上,這個問題非常復雜,肯定的證據主要依賴于單一的觀察和推斷,而不是實證證據。相應的解釋也各不相同。英國著名動物行為學家珍妮·古道爾曾講述過她的黑猩猩實驗對象弗林特(Flint)的死亡故事,這只黑猩猩似乎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在其母親弗洛(Flo)去世一個月后也去世了。在狗和大象身上也發現了類似的例子。這些觀察結果確實令人吃驚,但這真的是自殺嗎?其意義能否等同于我們對人類自殺的描述?即使在受害者受到極端脅迫或精神不穩定的情況下,我們通常也會認為自殺具有某種意圖。我們無法證明,也無從知曉弗林特是否故意絕食。
這有點像暗物質,我們對有些行為還沒有足夠多的了解,真的無法解釋。
值得注意的是,在任何有意義的語境中,動物界一些自我毀滅的行為幾乎肯定不是自殺。螞蟻和蚜蟲會在捕食者接近時爆炸,這對它們的同類是有利的。一些蜜蜂物種在被蠅類寄生時,會為了保護種群而放棄蜂巢。盡管對無脊椎動物感知能力的研究表明,昆蟲或許能感覺到疼痛,但這些行為幾乎肯定是本能的,并不是由個體決策驅動。同樣,旅鼠跳崖自殺的現象更有可能是種群個體數量過剩的意外后果,而不是有意識地主動跳崖。
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另一些動物的行為則顯得模糊許多。著名野外生物學家喬治·夏勒講述了一個例子,一頭被獅子咬傷的水牛死里逃生,回到了牛群;但令人費解的是,它隨后又離開了牛群的安全地帶,讓自己被獅子吃掉。它是否明知自己無法從獅子造成的傷害中幸存下來,因而故意讓這些捕食者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者它這么做完全是因為別的原因,比如精神錯亂或是想把捕食者從群體中引開?
《動物如何悲傷》一書中,講述了一頭母熊及其幼崽被殘忍地活著提取膽汁的故事。這就是所謂的活熊取膽,即在黑熊體內插入導管以提取膽汁。據推測,這頭母熊掙脫了束縛,先是將幼崽悶死,然后撞向一堵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有人也許會認為這頭熊故意殺死自己的后代,然后自殺,以逃避悲慘的命運。但事實上這不太可信,更有可能的是,它恐慌了,或者它已經被所遭受的折磨逼到了瘋狂的狀態。
這些例子向我們說明了評估動物自殺可能性的一些主要挑戰。動物必須有自我意識,能理解死亡的真正含義,并有能力執行一系列它知道會導致自己死亡的行為。有證據表明,一些動物具有前兩種能力,但后一種能力尚未見到。海豚和一些靈長類動物似乎會悼念逝者,這一事實可能并不足以表明它們真的懂得并能夠促成自己的死亡。
即使我們假設,像里克·奧巴瑞和珍妮·古道爾這樣的觀察者已經準確判斷出他們的實驗對象知道自己正在殺死自己,也仍然存在一個定義的問題。像停止進食或溺死自己這樣的行為,無論表現得多么有自殺傾向,但真的算是自殺嗎?
自殺定義相對沒有爭議:通過某種反思判斷,認為不再值得活下去之后,故意奪去自己的生命。討論動物是否會自殺時,如果自殺概念以這種直接的方式被定義,或者我們將其作為一個描述性的,或基于現有證據的科學事實來定義,那答案肯定是不會。
其他質疑動物自殺可能性的人指出,在青春期前的兒童和有發育障礙的兒童中,自殺是十分罕見的。即使是最聰明的非人類動物也沒有超過一個十幾歲人類的智力,這讓人不禁要問,它們是否有能力給自己的死亡賦予有意義的概念——更不用說實踐這種概念了。
如果蹣跚學步的人類不能理解這個想法,那些不夠聰明的動物應該也不能。可以想象,動物自殺也可能經由實驗證明,但這種努力在倫理上的成本顯然令人望而卻步。故意把動物逼到一個可能會導致其自殺的狀態,已經違反了動物實驗中最寬容的限制。
與此同時,我們不得不思考一系列基本上無法回答的問題。允許動物存在自殺的可能性,是否會讓問題更加簡化,還是會更加復雜?這幾乎無法回答。但考慮到近幾十年來動物意識領域的驚人發現,未來或許會對此有更多的見解。(任天)
“掌”握科技鮮聞 (微信搜索techsina或掃描左側二維碼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