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江虹

　　 日前國資委召開黨委會，部署反腐倡廉工作。國資委表示要從體制機制制度上推進人財物等重大決策權力運行的公開透明，打造陽光央企。

　　 事實上，國資委對央企監管已設計了多層機制，如紀委、監事會、巡視組、外部董事監督等等。國資研究專家周放生認為，外部監控手段效果有限，最有效的方法是從內部產生制衡機制。

　　 周放生指出，央企腐敗問題的根源出在中央企業母公司的股權結構上，目前央企集團母公司的股權結構單一，基本上仍是國有獨資企業。上市公司國有股比例過大，缺乏利益制衡，各級一把手一個人說了算。解決之道必須是在央企母公司層面引入民營、外資等資本，實現混合所有，引入不同利益體來產生權力制衡機制。

　　 股權多元化才是反腐關鍵

　　 《21世紀》：最近國資委提出要打造陽光央企，要從機制、體制、制度設計上加強反腐。實際上，在央企的監管層面，各種監管機制挺全面的，緣何沒有發揮作用？

　　 周放生：國資委成立以后推進最大的改革，就是在中央企業的母公司重新建立董事會，現在已經57家了，還有56家沒有建立董事會。

　　 董事會分兩種，一種是假的，一種是真的。怎么分辨？管理層跟董事會成員高度重疊的就是假董事會，而外部董事人數超過內部董事的才是真的董事會。

　　 國資委從2004年開始在央企母公司推進董事會建設，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權力制衡，就是要把權力關進籠子里。應該說從近幾年的推進效果來看，至少形式上和結構上算是真的董事會了，應該比原來總經理一個人說了算的總經理負責制至少是制度上的進步。

　　 以前央企都是一個人說了算，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自從建了這個董事會制度之后，很多企業已經逐步表現出董事長一個人說了不算了，有些議案在董事會上被質疑，被否決，不同力量的博弈上出來了，應該說是進步。

　　 《21世紀》：那其他監督手段都沒有比這個董事會發揮效用嗎？

　　 周放生：當然其他監督也有作用。監事會、紀委、巡視組等，所有的這些監督都是外部的，即在公司治理外部。而董事會是內部制衡。

　　 董事會是內部，內因是根本，外因是條件，外因通過內因起作用。央企現在存在的問題是，第一是并沒有全部建立董事會，還剩下56家沒做，大概一半沒做，什么時候把這一半做完是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現在的公司治理結構怎么真正讓董事會發揮作用，這個情況是不一樣的。

　　 第三是最根本的，我們現在的董事會是建立在單一股東基礎上的，即都是國有資本，這個應該是一種過渡形態。而真正的權力制衡、真正的民主和科學的決策必須建立在股權多元化的基礎上，所以要讓央企真正具備良性的治理機制，就必須要讓央企股權多元化。

　　 央企產權制度的基礎必須發生變化，從單一股東單一國有改制成為混合所有股權結構，即要有非國有資本進來。混合所有一定要有民營資本進來，要有外資資本進來，當然，除了極少數行業外。原則上央企都要做到這點，只有改變股權結構，才能真正建立權力制衡的治理結構。

　　 制衡根本是股權結構

　　 《21世紀》：為什么多元化的混合股權結構，能夠產生內部制衡？

　　 周放生：利益不一樣，當然就制衡了。如果你到企業內部去看，就能夠真正地理解了。只要有多個利益主體，董事會里面就真正地互相博弈互相制約了。

　　 你想干壞事我不同意，現在國有企業里面，一把手想干事很容易，分分鐘就把事干了，而且干得讓你摸不著說不著，事全干完了，你等什么時候發現了，問題全出來了。那么過程當中，能不能防止他不干壞事呢，很難。如果他想干壞事，他一個人說了算啊。

　　 靠自覺是不解決問題的，道德約束是不行的，極少數道德高尚的人可以做到，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無論他自己怎么說，人性使然，他說的跟心里想的是兩回事。只能靠不同的利益主體之間的博弈，都在對自己的利益負責任的時候，個別人想干壞事就不那么容易了。

　　 《21世紀》：單一國有體制里面不能形成不同的利益主體來相互制衡嗎？

　　 周放生：不可能的，它是一個利益主體。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它跟管理層是一個委托代理的關系，資產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它憑什么負責啊？從人性角度，是無法解釋的。

　　 所以說我們國有企業里，對工作負責是出于覺悟、自律、責任心，而這種東西是很隨機的，有可能有，有可能沒有，有可能今天有，有可能明天有，也可能這會有，那會兒沒有，而且現在市場環境腐蝕到這個程度，因為你堅持這個態度就可能個人利益受損，所以能堅持的人不容易。

　　 所以多元化的每一個主體都要維護自己的利益，他才會說真話，才能互相制約，所以才要引入不同的利益主體。每個董事要為自己代表的利益主體去爭取去維護，就是說大家要平衡，那么你想你提出一個議案，我覺得你的這個議案對公司是一個損害，那我就反對，因為你損害了我的利益了，我的利益在大鍋里面了，那我就不同意，那他的利益受損他也不同意，這個事你就干不成了，如果這次你提出我們同意了，后來發現失誤了，那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的主張可能不靠譜，下次就會警惕你了。

　　 國有企業的根本問題是無人負責，不是指無人對工作負責，而是無人對企業虧損、流失的結果承擔經濟責任。多元利益主體就要有人負責了，其實中央早就講這話了，實現混合所有，溫家寶2010年政府工作報告已明確講了，問題就是沒落實，中央早就講了國企特別是央企母公司要推進股份制混合所有制。

　　 所以說所有問題都出在這個上面了。單一的利益主體是不行的。

　　 《21世紀》：前天國資委所提出要制度反腐，要從體制機制制度上推進人財物等重大決策權力運行的公開透明等重大決策層權利的運行公開，要防“四風”，這種防腐手段能有效嗎？

　　 周放生：這個話一直在說，解決問題了嗎？沒有。一個人說了算的體制不解決腐敗問題也難解決。一個人說了算產生的依據是單一所有制。

　　 《21世紀》：中石油的股權也是多元化了呀，為什么還是發生內部治理失效？

　　 周放生：對，它是上市公司股權多元化了,但是國有股權的比例過大。第二天花板沒動，母公司沒動，上市公司是子公司，天花板沒動表示實質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