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記者在河北的吳橋縣開發區看到,益海公司自建的糧庫正在緊張的進行最后階段的施工,一位現場人員告訴記者,這個在建的糧庫倉容有近1.7萬噸,在兩個糧倉的后面還留有大片的空地,據介紹,那是為日后建設油料加工的生產車間預留的。
益海在糧食加工企業的建設方面的投資同樣如火如荼。之前它已經憑借金龍魚、胡姬華、口福等食用油品牌成為中國油脂加工業最重要的力量,而從2005年開始,全面進軍以水稻、小麥、玉米為主的糧食加工行業,推出了“香宴”、“香滿園”、“金元寶”系列品牌大米,“藍匙”、“香滿園”品牌面粉等。到現在其在華投資的糧食加工企業已經近50家,遍布全國各地。
引人關注的是,這些企業的管理和工作人員大多數都來自糧食局系統,糧改的直接結果造成了大量的糧食局系統人員下崗,而間接結果是為正在招兵買馬的益海集團提供了充足的人力資源,“我們這6個職工全是糧食局下崗的。”山東一家益海公司的員工對記者說。有一些從糧食局退下來的領導也被益海聘用,“50多歲,正是經驗豐富、人脈資源廣泛的時候。”孫元說。
中儲糧總公司總經理包克辛曾說:“跨國糧商掌握了中國植物油銷售的終端渠道,然后他們再建立或收購面粉廠、大米加工廠,用植物油的銷售渠道進入糧食消費市場,這就給我國糧食流通帶來極大風險。”
但逐漸被中儲糧系統削權奪利的地方糧食局和企業面對雄厚資本的誘惑,為了自身生存發展,選擇與之合作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地方政府主動找的我們,希望益海能夠投資,比如石家莊的項目,河北省的某位領導就親自到香港跑了好多趟。”一位益海集團的人士對記者說。
正在力爭建設中國糧油食品城的山東德州市糧食局,就已經在2009年10月與益海集團達成協議,合資建設日處理小麥1000噸的專用粉項目,一期計劃投資2億元,后期配套建設糧食物流園區。
而在2010年4月23日,益海嘉里(鄭州)食品工業有限公司開工建設,一期投資3000萬美元,投產后將形成日加工小麥2400噸和日灌裝350噸中小包裝食用油的生產能力。
調查二
被邊緣化:基層糧食局“不行了”
劉志信降格了。前不久,他擔任副局長的滄州市某產糧大縣糧食局已經被降為二級局,合并到縣商務局屬下,這意味著,他這個副局長的行政級別也將下調一級,而他所在的縣糧食局在經過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之后,終于隨著我國整個糧食體制和糧食市場的發展而越發的顯得無足輕重,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目前,縣糧食局的牌子還沒摘,它還坐落在縣城中心一棟陳舊的辦公樓里,門前排滿了做生意的小攤販和出租貨車,劉志信的辦公室也還是幾年前的布置,雖然很整潔但是設備都顯得很陳舊。似乎也訴說著這個基層糧食系統的主管機構在這些年里由盛轉衰的歷史。縣糧食局現在只有8個人,而糧食系統鼎盛時期,縣糧食局系統就有1000多人,其中的落差讓劉志信想來覺得非常凄涼。
糧食局不行了
劉志信并不孤獨。事實上,滄州地區以致整個河北省的縣級糧食局都在進行撤并,“有的縣市撤并之后,甚至只在商務局下面保留了兩個科室,”滄州市糧食系統一位知情人士對記者說,“但是糧食局的工作還是比較專業的,商務局的領導不一定懂,這可能為以后的工作造成一些麻煩。”
記者了解到,這樣集中的撤并是此輪地方政府機構大部制改革在基層的具體表現。3月30日,河北省機構編制委員會辦公室剛剛發布了一份《關于加快推進市縣政府機構改革工作的通知》,其中提到,中央編辦要求今年上半年務必全面完成全國市縣政府機構改革,目前,河北省絕大多數市級政府機構改革工作已基本完成,但縣級政府機構改革進展情況不平衡,有的尚未啟動,因此要求加快推進。
“各地要把市縣政府機構改革作為上半年首要任務來抓,要集中人員力量,明確強化責任,統籌安排時間,務必于4月底前,全面完成市級政府機構改革‘三定’和縣級政府機構改革方案的備案、審批和印發工作;5月底前,完成縣直部門‘三定’規定的擬定印發工作,確保今年6月底前全面完成改革的各項任務。”
由此,全省的基層機構合并改革迅速加快,滄州市委辦公室、滄州市人民政府辦公室統一印發了各縣的機構改革方案。以南皮縣為例,要求縣政府直屬事業機構必須精簡40%,即由原來的5個精簡到3個。原來的5個事業機構為統計局、廣電局、扶貧辦、糧食局、林業局。按照滄州市委、市政府的要求,保留了統計局、廣電局、扶貧辦3個直屬事業機構,將糧食局并入商務局,在商務局掛糧食局牌子。
日前記者在黃驊市糧食局采訪時,大樓里幾乎看不到工作人員,顯得空空蕩蕩,知情人士告訴記者,“現在他們正忙著合并到商務局的相關事宜,連銀行賬號也已經被停了,辦公地點也要搬到商務局那邊。”“糧食局現在不行了。”
其實,如果把視野放的更大一些就會發現,全國很多省市的基層糧食局系統也均如河北省一樣處在一個不斷萎縮和邊緣化的進程之中,不過程度各有深淺、境遇各有差別。“照這個態勢來看,地市一級的糧食局在5年之后也有可能就被撤并。”一位系統內人士說。
冰凍三尺
平心而論,劉志信也知道,這樣的結果似乎是注定的,因為基層糧食局的日漸式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2004年,《糧食流通管理條例》頒布實施以及《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深化糧食流通體制改革的意見》明確宣布,全面放開糧食收購市場,實現糧食購銷市場化和市場主體多元化之后,糧食局系統就和自己的輝煌時代說再見了。
在此之前,中國的糧食流通體制經歷了30多年的統購統銷歷史以及一次次向著糧食購銷市場化方向的變革,而正是2004年開始的新一輪改革最終奠定了如今我國糧食流通體制的基本格局。而其主要的思路則是放開購銷市場,直接補貼糧農,轉換國有糧食企業機制。而對劉志信所在的基層糧食局來說,這一輪改革的主要任務就是其下屬國有糧庫和糧站的改制。
類似的改革早在2001年就已經開始了,按照國務院的要求,劉志信所在的糧食局逐步將原來糧食局系統下屬的面粉廠、油脂廠等糧食加工企業進行了改制,引進私人資本經營,糧食局則從下屬企業的經營中解脫出來,轉向宏觀的糧食流通管理。
而2004年改制之前,劉志信所在的縣仍有15個國有糧食購銷企業,也就是國有糧庫,通過這次改革只保留了一個國有企業,其他都改制為民營性質,“國家退出之后,私營企業上去了,已經占據市場很大一部分,現在我們縣成規模的私人流通企業有三四十家。”
結果就是,和糧食統購統銷時代舉足輕重的地位不同,經過改制之后的基層糧食局面臨著職責的尷尬。《糧食流通管理條例》中對縣級以上地方政府糧食局的職責有著較為明確的表述,“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糧食行政管理部門負責本地區糧食流通的行政管理、行業指導。”而對縣級糧食局則忽略掉了,只字未提。
另一方面,我國糧食儲備制度的發展也遵循了一條逐漸從地方上收中央的路線,2000年正式掛牌成立的中國儲備糧管理總公司(以下簡稱“中儲糧”)注冊資本166.8億元,專職從事中央儲備糧的經營管理,對分布在全國的直屬庫、人、財、物實行垂直管理。按照其網站的資料,到現在已經陸續劃轉上收了338個直屬庫。
和地方糧庫不同,他們上收的直屬庫都剝離了之前的人員和債務負擔。而對于這些直屬庫,地方政府自然是沒有監管職責的,很多原來的地方糧庫就此變換了身份,脫離了原來的糧食局系統,滄州的吳橋縣就將有三個原來的縣屬國有糧庫被中儲糧上收為直屬庫,“目前中儲糧和縣糧食局就正在為這一問題談判,除了資產,人家什么都不想要,對縣里也沒有什么補償。”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這對基層糧食局來說則無疑削減了其管轄范圍,自然是不樂意的,“況且這幾個糧庫都是糧食局治下最好的企業,怎么舍得呢?”
劉志信所在的縣如今則只剩了一家國有糧庫在糧食局的麾下,其他改制企業的命運大多最終變賣了國有資產、遣散人員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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