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讀美國人E p s te in寫的《勢利》，講美國人是怎么勢利眼的。放下書我問妻子，你說我勢利嗎？妻子回答說，每個人都會有一點吧。

　　我會買一些品牌服裝，去好一點的餐館，妻子認為不必要，這是虛榮，也就是勢利。但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在心里問自己：你是不是對待不同的人會采取不同的態度，比如媚上欺下？自信這方面自己做得還不錯，但是有一些回憶依然清晰。十幾年前剛工作的時候，有一次有個中央領導人來我當時供職的雜志視察，挨個握手，握過后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燒。這讓我痛恨自己了好一陣子：他根本沒在意你，你激動什么？現在想來，這是勢利的典型表現。

　　我很少主動談起自己跟哪些名人怎樣怎樣，但是如果別人提起，即便沒問我跟他們認不認得，多半我也會“順便說起”跟他們的交往情況，然后心里暗自得意，如果對方沒有露出羨慕的神色，沒準我還會有點失落。這當然是勢利。跟到處赤裸裸地宣揚相比，可能更是勢利中的勢利，偽君子和真小人之別。

　　平常工作生活中，有很多感想啊，也經常產生想寫點什么的沖動。但是坐在電腦前邊抽支煙，那些想法便煙消云散了：何必呢，難免會有人對號入座，何必呢。早先我在一篇文章里說，豁不出去不肯做王八蛋就別當作家。其實，不肯做王八蛋也是勢利。

　　更要緊的是，我不肯真實地面對自己了。據說，有些讀者可以從我的文章里看出我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內心干凈的人，據說我的文章也因此顯得唯美、干凈，總之可以入選中學課本那個樣子。但是說實話，我真的越來越寫不出這樣的東西來了。

　　我應該算是個中產階層了吧。我發現，中產階層的臭毛病，虛偽、沒有勇氣面對真實的自己、媚上、沉悶乏味……我漸漸都有了。所以，中產階層缺乏變革的勇氣，保守，自滿，缺乏創造力，種種種種，說到底都因為勢利二字。他們謹小慎微，故步自封，亦步亦趨，生怕別人瞧不起，生怕被這個階層踢出去，生怕自己的觀點得罪了什么。總之一句話，生怕自己表現得不像個中產階層。沒人逼你必須像什么，但是你生怕自己不像什么。

　　這都是勢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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