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周刊》特約作者 張宇

　　在正式服刑僅5個月后，關國亮就奇跡般地出獄了！這位原新華人壽保險公司董事長真不愧是“保險猛人”，今年3月初剛被法庭以挪用資金罪判處6年徒刑，轉眼間卻被提前釋放了。而老關前腳還沒邁出監獄大門，生命人壽高層就地震了——兩位副總經理高煥利、趙子良先后辭職。

　　此二人與楊智呈曾并稱為新華“鐵三角”，都是關國亮當年的得力舊將。這種巧合不禁讓市場浮想聯翩——難道關國亮真的還要集結舊部重出江湖？

　　新華“鐵三角”

　　沒有任何鐵三角是顛撲不破的，在關國亮這個“中國保險第一大案”案發后，他在新華保險一手打造的這個“鐵三角”就樹倒猢猻散了。2010年，新華保險創業元老趙子良跳槽至生命人壽，其他兩個人楊智呈、高煥利也同時加盟生命人壽，均任職高層職位。正是那年，在他們的精妙“導演”下，新華人壽保險舊部紛紛追隨而至，向生命人壽投誠，這也讓生命人壽從2010年起呈現出了濃濃的“新華化”特征。

　　“傳到我耳朵里，說湖北分公司武昌起義了。”新華保險董事長康典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在關國亮被公安機關羈押后，康典接任董事長帶領新華保險繼續沖擊IPO。康典所說的“武昌起義”是指趙子良把自己曾經掌舵的新華保險湖北分公司集體“翻盤”為生命人壽湖北分公司，2010年初的這次“倒戈”，新華保險湖北分公司有近300人離職，這次“挖角”地震還波及到四川、河南、內蒙古等新華人壽分公司，到了當年8月份有800人離職。

　　然而，僅僅過了兩年都還不到，這些“老新華”人就在生命人壽開始不招待見了。圈內傳言說，由于生命人壽董事長在年中會議上決定起用生命人壽老臣，給“老新華”人趙、高二人工作平添了不少阻力，“鐵三角”的權力被攤薄。“老新華”人頓時軍心渙散，恰恰在這時，關國亮出獄了！就在他8月3日被提前釋放之前，高、趙二人很默契地一前一后辭職了，如果說是巧合，這也有點太像戲劇橋段了吧。

　　關國亮的獨舞

　　提起關國亮，保險圈里沒有人不稱贊其眼光獨到，手法大膽，是員虎將，甚至連吳主席都對其個人能力贊賞有加。在32歲之前，關國亮在他的家鄉哈爾濱工作，任職于黑龍江省財政廳。1992年，他撲騰一下就下海了，在“包工頭”出身的張宏偉創辦的東方集團任職。1994年在東方集團上市后，關國亮出任上市公司的總會計師。但，這些只是他跌宕起伏人生的序曲，1996年他開始在自己的平臺上書寫精彩樂章了。

　　1996年，在關國亮的長袖善舞之下，東方集團和國有股份制的“新產業”系等15家股東共同發起設立了第一家全國性股份制保險公司——新華人壽。初始注冊資金5億元，以北京為主要發展陣地。1998年，關國亮履新董事長后著手構建了全國性的分支機構，把新華保險的觸角伸到了全國各中小城市。2001年，又引入了蘇黎世保險集團、日本明治生命保險公司等4家外資股東，提高了資本實力。新華保險經過關國亮巧手運作實力大增，及至2003年，新華保險已經躍身為全國第四大壽險公司，保費收入170多億，占據國內壽險市場5.7%份額。

　　但是此時新華保險也逐漸淪為關國亮一個人的舞臺，通過賬外賬向關聯公司拆借巨額資金，通過隱性平臺進行房地產和長期股權投資……當初保監會查出的關國亮涉嫌挪用資金高達130億元。“現在保監會放開了險資的投資渠道，以今天來看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而且那些房地產投資現在看來也是筆不錯的買賣。”接近新華人壽的知情人士對本刊說，正是因為關國亮做事太高調了，這才為他案發埋下了伏筆。

　　“我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有一言堂的作風，對于有些人提的意見我沒有把它們放在心上。對于東方集團和新華人壽的關系，對于東方集團和我兄弟所在公司的關系，本來我應該處理得更好，因為問心無愧，就沒有太在意這件事。”關國亮在法庭被告席上陳述時說。豈止是與東方集團的張宏偉，其他股東如寶鋼集團、神華集團等也對關國亮頗有微詞。2006年內訌不斷的股東方開始向國務院、保監會投訴關國亮，而早在此前一年，普華永道中天會計師事務所在對新華保險的例行審計中也發現了諸多資金運作疑點。在影影綽綽之中，保監會最終揭開了關國亮的底牌——原來他宵衣旰食操勞的何止是新華保險的業務，還有很多他自己“外面生意上的事”。

　　2006年底，關國亮戴了8年的官帽子丟了。次年，他被公安局立案偵查并羈押。

　　外面的生意

　　“關國亮設計的新華人壽與關聯公司之間復雜的股權代持架構，事實上是為他自己打造個人資金王國，由保戶向新華人壽交納保費構成的保險浮存金，經過關國亮截留騰挪，通過各種合法途徑披上一件合法馬甲。”媒體當年在報道此事時揭露說。據了解，關國亮的兩大隱性投資平臺有兩個，分別是北京華新融投資有限公司和東方集團財務有限公司，這兩個平臺的投資完全由關國亮一個人說了算，既沒有新華人壽董事會的授權也沒有任何法律文件來證明其合法性。

　　現在位于北京永安里的新華保險大廈(原成中大廈項目)以及北京長安街上另外兩處房產——西貿中心和北京宮都是由新華人壽出資，但是產權最初卻都不屬于新華人壽。因為在這些項目上，關國亮采取了瞞天過海之術，由新華人壽出面收購或者委托相關關聯方代持股份，其中有些項目直至新華保險上市也沒有能完全過戶到公司名下。這種代持結構給公司帶了不少麻煩，2007年5月份，保監會宣布由保險保障基金出面以市場價收購了新華人壽問題股東手中的股權(該部分股權后轉讓給中央匯金公司)，沖擊IPO前夕，公司在北京產權交易所掛牌處置原購得的北京紫金世紀置業有限責任公司24%的股權，但關國亮遺留的歷史問題還是不能妥善解決。

　　在新華保險A股的招股意向書中，辟出專門章節談了前董事長違規事件，主要包括前述違規投資于房地產、股權等當時法律、法規和規范性文件禁止或者限制保險資金投資的領域，比如紫金世紀股權以及通過與前董事長有關公司違規收購、持有新華人壽股份，通過代持違規持有民族證券股權等。這些令上市公司與西部擔保、新產業、東方集團、深圳航空等法律糾紛不斷。特別是，關國亮為了獲取資金，違規進行債券回購交易并抵押了債券，給新華人壽造成了291000萬元的資金缺口，為此新華保險不得不計提了減值準備。

　　這些還都不是他被檢方指控的關鍵罪名。在司法調查后，公訴機關對于關國亮挪用資金的指控為2.61億元，比保監會初始調查的130億元大大縮水。而且在法庭審理后，駁回了檢方對關國亮利用職務便利，與馬躍合謀騙取新華人壽300萬元的指控，同時只認定了三項指控中的挪用2億元至其弟經營的黑龍江貫通投資公司，據此，法院只判了關國亮6年有期徒刑。

　　猛虎重出山？

　　“我還要回來的”，灰太狼常說的這句口頭禪，關國亮在被免職后也曾經放出這樣的狠話。現在他是回來了，但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新華人壽的7成股權都被他昔日的對手所控制，就連保監會的吳主席也換成了項主席，而當初他拆借資金偷偷摸摸投資的股權、房地產項目也不再是違規的事情了。對于關國亮的提前釋放，眾說紛紜。有人呼吁應該亮一亮減刑的依據，有人猜測說他可能會重操舊業。

　　對于提前釋放一說，北京威諾律師事務所楊兆全律師對本刊說，羈押期間也算刑期，如果服刑時間已經夠6年就不存在提前釋放一說。而對于業界非常關心的關國亮可能會幕后參與一家保險公司的組建，并以出獄后與舊部趙子良見面為佐證。但是接近監管層的人士則表示，從監管的角度來說，關國亮重返保險界的可能性已經不太大了。“這個人表面上對人很熱情，其實在公司也很強硬，精明能干，不是一個甘于寂寞的主兒。”曾經與關國亮相熟的一位媒體記者對本刊說。

　　的確，對于一個資本運作高手來說，現在的投資環境遠比以前寬松。在關國亮入獄這幾載里，從2009年《保險法》的修訂到保監會2010年頒布的《保險資金運用管理暫行辦法》、《保險資金投資股權暫行辦法》、《保險資金投資不動產暫行辦法》等配套行政規章，保險資金運用的投資渠道一直在不斷地拓寬和豐富，此時一切不可能已經成為可能，正如他當初帶領新華人壽在懷疑的目光中開疆拓土一樣。

　　“天地雖寬這條路卻難走，我看遍這人間坎坷辛苦。我還有多少愛，我還有多少淚，要蒼天知道我不認輸。”這首《感恩的心》是關國亮每次去KTV唱歌的保留曲目，或許關國亮真的還會回來，只不過是換一種方式回歸資本市場，因為他依然會感謝命運中的這場牢獄之災，絕不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