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玉香；李新江深圳、北京報道

　　9月6日，招商銀行大廈頗不平靜。

　　當天下午，證監(jiān)會6日通報博時基金[微博]馬樂老鼠倉事件，并宣布對博時基金采取責令整改六個月等措施，暫停受理該公司所有新產品、新業(yè)務申請。這意味著總部設在招商銀行大廈29層的博時基金，似乎可以歸于平靜。

　　但是，該大廈28層，老鼠倉的事情則開始上演。這次炸開鍋的是招商基金，其前分管投資的副總經理楊奕涉嫌老鼠倉事件。

　　回首剛剛過去的8月，荷蘭投資公司將其持有的招商基金21.6%股權轉讓給招商銀行(600036.SH)、11.7%股權轉讓給招商證券[微博](600999.SH)。至此，招商基金的股東僅保留招商銀行和招商證券，雙方分別持股55%和45%。

　　這曾經被招商基金總經理許小松看來是一個新的開始，招商銀行將給予更大支持。

　　事實上，如若招商基金原副總經理楊奕涉嫌老鼠倉的事件不被曝光，加盟招商基金任職總經理近兩年的許小松表現堪稱完美。

　　2011年11月，許小松加盟招商基金，彼時招商基金總規(guī)模580億元，如今其規(guī)模達1160億元。目前子公司成立規(guī)模560億元。

　　“如果不是涉嫌老鼠倉事件，我的規(guī)模可能多增加200億元，楊奕的事情一直壓在我心底，老鼠倉讓我痛心疾首，我百思不得其解如何防患。我們在投研部門安裝安檢設備，這個可行嗎？所有投研人員一律不準帶電子產品入內，我現在是恨不得自己有一百雙眼睛，盯著每個人。”6日晚，許小松沮喪地向記者感嘆。

　　的確如此，一旦楊奕被確認為老鼠倉，招商基金或將面臨一系列后遺癥。

　　“老鼠倉”事件始末

　　9月6日晚，招商基金會議室，許小松開場向記者表示，每次會議室見面，談的是業(yè)務，這次卻是非常沉重的話題——老鼠倉。

　　他向記者介紹：“目前，我們沒收到對楊奕涉嫌老鼠倉事件的核查結果。但2012年4月出現了一封匿名舉報信，出于審慎經營、對投資者負責的原則，我們及時采取措施，對楊奕相關權限進行限制、強制休假等。2012年7月底，楊奕離任副總經理；當年8月初，楊奕完成離職手續(xù)，離開公司。”

　　記者了解到，楊奕離職后，微博和微信時常有更新。但是過段時間后，基本不再更新。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此時就開始有聲音逐步傳出他被調查。

　　楊奕的舉報信遞送至監(jiān)管層后，相關監(jiān)管機構亦高度重視，及時對其展開了調查。

　　記者了解到，先是證監(jiān)局多次來招商基金調查。2012年底審計署也來審計，發(fā)現楊奕管理的賬戶與外圍賬戶一些違規(guī)跡象。隨后證監(jiān)會稽查大隊、公安局也來公司調查、取證，而后移交司法程序。

　　不過，日前記者從深圳市檢察院了解到，有關楊奕的案子尚未移至檢察院。

　　楊奕曾分管固定收益投資，而老鼠倉一般涉及股票市場。不少人士困惑楊奕的操作方式。記者從招商基金了解到，分管投研的楊奕擁有以下三個權限，首先是管理自己組合的權限；其次是客戶維護；再次是審批其他基金經理的投資權限。事實上，他自己的投資審批權限是交與其他人審批的。

　　楊奕離職前，管理兩只社保組合，分別是股票型、混合型產品，此外他還管理著其他專戶產品。“楊奕有一定的市場號召力，在專戶產品上，他管理了多只產品，規(guī)模均不小。初步統(tǒng)計規(guī)模大約上百億。”接近招商基金人士如是告訴記者。

　　此外，有審批權限就意味著他可以提前知曉基金經理的買賣個股的情況。

　　記者同時獲悉，案情比較復雜、行為具有隱秘性，而且楊奕在被調查中消失了一段時間，所以雖然楊奕一年多前離職，但是目前并未移交檢察院。

　　前車之鑒

　　9月6日下午，北京西城區(qū)金融大街19號富凱大廈，證監(jiān)會通報了對博時基金的監(jiān)管措施。同時，深圳證監(jiān)局將對博時基金相關人員采取監(jiān)管措施。

　　博時基金受累于前基金經理馬樂。證監(jiān)會新聞發(fā)言人表示，涉案基金經理馬樂涉嫌利用職務便利獲取基金信息操縱，先于基金買入股票76只。博時基金對管理人員管理存在缺失，缺乏對出境、通信等的監(jiān)控，考勤出差存在漏洞等，對旗下基金異常交易情況存在監(jiān)控不足。

　　老鼠倉事件除了會受監(jiān)管層重懲外，最為影響的還有基金公司管理的機構客戶。截至6月底招商基金共管理32只開放式基金、4個社保組合、13個年金組合、29個專戶理財組合、1個QFII 組合，合計管理資產規(guī)模831.52億元。

　　“一般保險資金在購買基金或委托投資時，都會明確要求基金管理公司兩年內不能出現類似老鼠倉等不合規(guī)的事件，所以一旦被認定為老鼠倉事件，機構資金會選擇離場。”有業(yè)內人士表示。不過，有些機構客戶的產品是有期限的，這部分一般不會受到影響。

　　“在我們和持有人實際溝通工作中，老客戶一般還是信任我們，但是新客戶的開拓確實有壓力。”招商基金專戶負責人楊渺如是告訴記者。

　　長達一年的沉靜

　　今年以來，包括萬家基金鄒昱、易方達基金[微博]馬喜德、嘉實基金吳洪堅等接連被調查。一方面顯示出監(jiān)管層稽查力度增大，另一方面，公募基金違法謀利的嚴重程度或超過市場的想象。

　　9月5日，有知情人士提供消息稱，招商基金前副總經理楊奕因“老鼠倉”被調查。

　　早在2012年7月份，楊奕就以“個人原因”離開招商基金，緣何這一案件在初見端倪一年多時間后，調查仍未結束，而且涉案細節(jié)目前尚難知曉？

　　按照知情人士說法，實際上2012年5月份，招商基金高層收到匿名舉報信。而7月份的“個人原因”離職，實際上是被招商基金主動解除勞動合同。來自招商基金的消息顯示，這一事件之后，招商基金迅速將此事上報監(jiān)管機構，借助外圍手段查明事件真相。

　　長達一年時間的調查結果，目前尚難可知。按照上述人士的說法，日前，楊奕這一案件已經在深圳證監(jiān)局小范圍會議上被提到，不過對于涉案細節(jié)并未詳細介紹。

　　直到9月5日，甚至招商基金投研人士也僅通過坊間留言獲悉。

　　有招商基金人士透露，2012年7月份，楊奕在離職后不久即淡出公司原同事的視野。有招商基金人士向本報記者透露，楊奕離職后不久其曾試圖電話聯系，不過彼時楊奕的電話已經無法接通。

　　而該公司另一位投資經理9月5日稱，公司從未對楊奕事件進行官方的研究表態(tài)，因此對于該事件并不了解情況。極為相似的是，談到楊奕人名，多數受訪招商基金人士已知曉所言何事，可見這一事件在招商基金內部已流傳甚廣。不過，深圳多家大型基金公司督察長則表示，從未聽說過該案件。

　　時過境遷，楊奕離開招商基金之初，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在公募基金行業(yè)呆了這么多年，確實感覺疲憊，離開也是要先休息一下。隨后，招商基金掌門人許小松也表示，楊奕個人壓力較大，離職后應不會再回到公募基金行業(yè)。

　　如今來看，彼時楊奕告別公募基金已成定數。不過再看基金經理頻頻拿“壓力大”、“激勵少”等理由粉飾離職，如今似成笑談。

　　部分投資個股曝光

　　楊奕離職前，作為招商基金副總經理，并且兼任專戶投資部總監(jiān)和投資經理，內部投研權限較大。業(yè)內人士猜測，其涉案可能在其直管的專戶領域。不過這一范圍目前可知的公開數據極少。

　　根據中國基金業(yè)協(xié)會的數據，2012年末，招商基金管理的非公募業(yè)務規(guī)模592.66億份。

　　9月6日，本報記者通過招商銀行渠道只獲得招商基金旗下少數專戶的業(yè)績數據。數據顯示，瑞泰靈活6號凈值0.983元，瑞泰靈活7號凈值0.996元，招商美國房地產(新產品)凈值0.9980元，凈值均在面值以下。

　　楊奕于2012年7月份離職，在其離職招商基金前夕，根據2012年上市公司半年報披露的股東名單，也僅顯示招商基金旗下專戶少數持股情況。

　　2012年二季度末，招商基金中國農業(yè)銀行離退休人員福利負債新進世紀鼎利(300050.SZ)前十大流通股股東名單，持股93.05萬股，二季度末合計持股市值1038萬元。

　　從該股后續(xù)表現看，這一筆投資恰在利空前夕介入。2012年7月13日，該股發(fā)布業(yè)績預報，預計上半年凈利潤同比下降70%-90%。隨后股價連續(xù)兩個交易日跌幅分別達到9.97%和9.76%，直到同年末創(chuàng)出歷史最低價。

　　奇怪的是，同年5月開始，世紀鼎利連續(xù)大跌后出現一波震蕩上行的走勢，并在6月份多個交易日放量，直到上述利空前夕。隨后的7月，楊奕離職。對于該股的操作，招商基金該專戶產品三季度繼續(xù)增持，四季度減持離席，恰似一輪高吸低拋的交易。這筆投資是否為其它投資賬戶護航，目前尚難得知。

　　公開資料顯示，招商基金旗下專戶2012年初對于打新頗為熱情。

　　2012年3月份，同有科技(300302.SZ)上市，招商基金瑞泰靈活配置5號資產管理計劃參與網下打新，獲配100萬股。鎖定三個月后，招商該專戶迅速減持21萬股，到二季度末，持股79.07萬股，持股市值2282萬元。

　　此后招商基金該專戶在三季度繼續(xù)減持，同年四季度，該專戶撤離同有科技前十大流通股股東序列。該股上市后不久的2012年三季度，業(yè)績預報前三季度凈利潤下滑30%-50%，股價隨之下挫，至2012年末，創(chuàng)歷史新低15.98元。

　　同年1月6日，博彥科技(002649.SZ)上市，招商基金招商銀行瑞泰靈活配置2號特定客戶資產管理計劃參與打新獲配100萬股。鎖定期結束后亦開始減持，至2012年二季度末持股73.72萬股，持股市值1087萬元。同年三季度，該專戶即火速減持并退出博彥科技前十大流通股股東序列。

　　盡管博彥科技上市破發(fā)，但其旋即分紅送股，2012年6月份的一波反彈為招商基金尚未減持的股份成功解套。

　　楊奕案調查基本結束 已進入司法程序

　　9月6日，緊隨博時基金馬樂“老鼠倉”案件之后，招商基金又爆同類案件——其前副總楊奕因“老鼠倉”嫌疑的舉報被調查。本報記者獲悉，楊奕涉嫌“老鼠倉”案件，由證監(jiān)會稽查總隊深圳支隊負責，經過前期取證，目前調查基本結束，已進入司法程序。

　　“深 圳證監(jiān)局對‘老鼠倉’的態(tài)度是零容忍，發(fā)現一起，查處一起，絕不手軟，絕不留情，從嚴打擊與懲處。對“老鼠倉”、內幕交易等違法行為的打擊，我們并不是階 段性打擊，而是長期保持嚴打的態(tài)勢，將打擊與防范結合起來。”9 月6日下午，深圳證監(jiān)局相關負責人對本報記者表示。

　　楊奕涉嫌“老鼠倉”事件之前，深圳證監(jiān)局已查辦深圳轄區(qū)5個“老鼠倉”案件，包括張野案件、涂強案件、劉海案件、韓剛案件、馬樂案件。

　　“老鼠倉”具有明顯的隱蔽性，對其監(jiān)控、防范、查處均有較高難度。

　　“‘老鼠倉’隱蔽性強，從開戶、資金、交易等多方面進行規(guī)避，難以發(fā)現。”前述深圳證監(jiān)局相關負責人稱。

　　從基金公司的角度，要對“老鼠倉”進行有效的遏制也不容易，因為對交易趨同情況進行分析，只有滬深交易所才能做到，基金公司缺乏有效的監(jiān)控和防范手段。

　　記者獲悉，交易所對“老鼠倉”等交易行為建立了專項核查和定期報告制度，目前交易所已建立實時監(jiān)控機制，專項核查機制，聯動監(jiān)控機制，智能化監(jiān)控機制四位一體的監(jiān)控體系。

　　而交易所依法設立的證券交易監(jiān)控系統(tǒng)中，上交所異動指標分為4大類72項，敏感信息分為3級共11大類154項；深交所建立了9大報警指標體系，合計204個具體項目。

　　一位曾參與稽查工作的人士告訴記者，證監(jiān)會作為行政部門，在查處“老鼠倉”案件過程中，往往面臨強制力威懾力不夠的情況，對于不配合調查、隱瞞事實、誤導調查人員的情況，缺乏反制措施。

　　針對“老鼠倉”、內幕交易的防控，深圳證監(jiān)局采取了多項措施：要求公司建立相關制度，將防控融入業(yè)務流程；進行多次警示教育；開展專門培訓。

　　記者獲悉，2013年8月17日，深圳證監(jiān)局與深圳市投資基金同業(yè)公會組織召開深圳轄區(qū)基金從業(yè)人員行為規(guī)范培訓會。

　　當時，深圳轄區(qū)各基金公司董事長、總經理、督察長等高管，投資、研究、交易、合規(guī)部門負責人，全體基金經理、基金經理助理、研究員、監(jiān)察稽核人員，及部分私募基金代表近900人參加培訓。

　　深 圳證監(jiān)局在會上強調，各基金公司要從投資者利益保護角度出發(fā)，根據自身業(yè)務特點、人員規(guī)模以及內控基礎，探索設計一套行之有效的員工行為管理實效化、投資 研究行為規(guī)范化、投研人員投資行為陽光化的內控流程，將“老鼠倉”、內幕交易防控機制落實到每個從業(yè)人員及每個業(yè)務環(huán)節(jié)。

　　9月6日，深圳 證監(jiān)局前述人士對記者表示，對“老鼠倉”等違法行為的監(jiān)控和打擊仍然是證券執(zhí)法中的難點問題。“老鼠倉”隱蔽性強，不法分子往往從開戶、資金存取、交易手 段等多方面進行規(guī)避；基金公司因無外部數據比對，缺乏真正有效的監(jiān)控和防范手段；證監(jiān)會作為行政部門，在查處“老鼠倉”等案件過程中，往往面臨強制力、威 懾力不夠的情況。

　　“對‘老鼠倉’行為的監(jiān)督是個長期的過程，需要媒體、監(jiān)管部門、交易所、紀檢監(jiān)察和審計部門共同努力，構建全方位的防控 網。”前述深圳證監(jiān)局相關負責人對記者表示，綜合治理“老鼠倉”行為的監(jiān)管建議中提出，在監(jiān)管上要不斷主動創(chuàng)新檢查方式，充分利用各種資源和渠道，做到內 外夾擊、疏堵結合，建立多層次、多方位打擊“老鼠倉”、規(guī)范基金從業(yè)人員行為的監(jiān)督檢查機制。

　　治理“老鼠倉”單靠監(jiān)管部門事后打擊，必然疲于奔命、事倍功半，必須加強事前防范并突出基金公司管理責任。事實上，在每一起“老鼠倉”案件之后，證監(jiān)會對相關基金公司和高級管理人員均進行了問責。

　　對于馬樂“老鼠倉”案件的線索來源，坊間有兩種說法，其一是舉報，其二是深交所在日常監(jiān)控時所發(fā)現的線索。9月6日，記者從一位接近監(jiān)管層的知情人士處獲悉，該案件實際上是上交所在分析交易數據之后所發(fā)現的。

　　“馬樂案件用的手法很隱蔽，但我們仍然能否發(fā)現，現在我們的稽查手段與稽查經驗越來越豐富。”前述深圳證監(jiān)局相關負責人表示。

　　深圳證監(jiān)局對“老鼠倉”案件的查處強調及時性。前述案件中，張野案件從媒體曝光到最后處罰僅用兩個月時間(調查工作僅15天)；而馬樂案調查僅用1個月，在深圳證監(jiān)局調查完成之后媒體才曝光。

　　“在 巨大的利益面前，‘老鼠倉’屢禁不止。但像深圳查處案例相對比較多，并不代表這里是高發(fā)區(qū)，在全國范圍內，更多的‘老鼠倉’可能只是在水面下沒被發(fā)現而 已。資本市場需要積極面對不斷查處出來的案件，以讓監(jiān)管部門更有動力查下去，讓更多在水面下的‘老鼠倉’被查處，這樣才有利于整個市場的長遠發(fā)展。”一位 深圳資本市場人士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