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中國證券報記者了解,KODA引發的投訴大約從2008年開始。根據香港媒體報道,星展銀行起訴了兩名廣東佛山投資者,他們因投資KODA巨額虧損而倒欠銀行錢,但他們沒有到香港應訴。賴建平有一份香港荷蘭銀行客戶名單,他自稱是客戶經理主動發給他的郵件。名單上的近10名客戶,均投資了KODA而保證金不足,銀行有關部門要求客戶經理對他們采取措施。H女士的律師也曾接到過另外一名投資者的求助電話;呂志華手里有五六單內地投資者的投訴;金亮參加過幾次匯豐私人銀行在上海舉辦的沙龍,每次有上百人參加,其中也有人投資了Accumulator……
根據這些線索統計,投資KODA而蒙受損失的內地富人廣泛分布在北京、上海、深圳、廣州、佛山、西安、天津、內蒙古等地。為了尋找其他投資者,在將近1個月的時間里,中國證券報記者走訪了其中一些城市,然而沒有更多的投資者愿意站出來。輾轉聯系上的一位投資者說,他現在已經在新加坡,過去的事已不想再提,也不是什么有光彩的事情。
“被騙了他們也不敢告。”黃明說,在他授課的EMBA班上,每個班都有幾個學生因投資Accumulator而巨虧。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民營企業家,主要從事傳統產業。他希望其中一些人能站出來,用切身經歷給更多的民營企業家以警醒,但都被婉言拒絕。
為什么要選擇沉默?“這些富人有三怕,怕政府追究財富的原罪問題;怕追究錢是怎么挪到香港去的;如果沒有前面兩個問題,那么就怕丟臉。”黃明說。還有投資者稱,有官太太以及知名上市公司老總也在其中,前者牽涉腐敗問題,后者怕暴露引起公司股價下跌。
到底有多少內地投資者因Accumulator而虧損?6月11日,香港金管局在給予中國證券報記者的書面答復中未正面回答。“場外交易沒人統計,但有業內人士稱,2007年香港賣了1000億美元。”黃明說,香港投行人士分析,這些合約一半以上都賣給了內地投資者。重災區在內地,但告得最兇的是香港人。
難道香港國際投行以及銀行真是蓄意誤導投資者的“殺手”?6月11日,香港金管局同樣在給予中國證券報記者的書面回復中未予回答。他們表示,在香港中介人(包括銀行)銷售金融產品應遵循四項基本披露原則:首先,發行人在投資產品文件內須披露充足資料,包括所發售投資產品的性質及風險;其次,向公眾銷售或建議該產品的中介人要進行合適性評估,以確保投資者明白產品的性質與風險,以及產品適合相關的投資者;再者,透過上述兩個程序,旨在讓投資者能作出有根據的投資決定;最后,在中介人適當披露投資產品的性質及有關風險,以及作出適當的合適性評估后,投資者在掌握充分資料的情況下對其所作的投資決定負責。如發生不當行為,金管局一定會嚴肅處理。
農民式的維權
金亮說,開始交涉后幾個月,湯太太就被換掉了。后面負責的客戶經理既不讓他找到相關負責人,也不告訴他該怎么去投訴,一直是推諉、搪塞、拖延。哪怕問他們“請你告訴我,我是男是女”,他們的回復也只會是“這個問題我們會記錄下來向調查小組反映”。
然而,對于選擇站出來的投資者而言,維權之路也布滿荊棘。
此前,就金亮對匯豐私人銀行的指控,中國證券報向其發出采訪函。5月22日,匯豐銀行在回函中拒絕了采訪要求,并表示“匯豐私人銀行一向不會向外界透露與客戶之任何資料,而本行對金先生之投訴已多次直接聯絡”,還強調“匯豐私人銀行一向采取謹慎方式及嚴謹的銷售程序,以確保客戶了解各項投資產品之風險。匯豐私人銀行之雇員為專業訓練,并嚴守銷售程序之各項監管條例”。
5月26日上午10點30分,中國證券報記者以金亮朋友身份來到香港匯豐銀行大廈,按照此前約定與匯豐私人銀行中國業務主管、董事總經理廖淥波面談。
會談一開始,廖淥波就表明,此次來仍然是聽取金亮對該事件新的論點、調查證據,并轉交給匯豐銀行獨立調查小組成員。金亮希望能跟調查小組直接溝通,而不是總通過他們來反映情況。廖淥波表示,調查小組要應對的客戶很多,是否面見客戶由他們來決定。獨立調查小組跟營業部門沒有任何關系,金亮的意見也可以通過書面形式直接電郵給調查小組。
在將近兩個小時里,匯豐私人銀行3名相關負責人始終在傾聽并進行記錄,但基本沒有正面回應金亮的任何問題。
“那么,請問2007年10月12日,貴行湯太太是否給我打過電話?”金先生問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
“您的問題我們會記錄下來,向獨立調查小組反映。”廖淥波答。
當金亮抱怨連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都不能給予直接回答時,廖淥波的回答依然是“我們會把你的評論、批評向調查小組反映”。匯豐私人銀行的幾位負責人還在會談中強調,希望金亮能全面了解自己簽署過的文件以及電話錄音,不要以一句話作判斷;并表示調查小組覺得已經給予了金亮回復。
金亮又提出希望知道調查小組負責人的辦公地址,對方答復并不清楚,并表示調查小組到目前為止從未面見過客戶。金亮面見的要求可以由他們記錄下來轉交,也可以由金亮自己送達。
整個過程幾乎都是金亮在講述自己的觀點。不論金亮是提問、請求還是指責,對方的回答基本都是“這個問題我們會記錄下來向調查小組反映”。對方的態度一度讓金亮難以接受,途中出現了幾次短暫沉默。當對方提醒時間,希望他講過的話不要再重復時,金亮有些沖動,說:“你們張先生打電話給我說廖總想跟我談一談,我大老遠趕到香港后卻什么都不跟我說。你說你們是營業部門不答復我問題,能答復我問題的人又不能見我,那讓我來香港干什么?反正不管我說什么你們都是用同一句話回答,我就在這里說,你們愿意在這聽就在這里聽,不愿意就走吧。”
這樣的會談讓金亮再一次感到失望。事后,他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交涉過程中對方始終是這種態度。開始交涉后幾個月,湯太太就被換掉了。后面負責的客戶經理既不讓他找到相關負責人,也不告訴他該怎么去投訴,一直是推諉、搪塞、拖延。哪怕問他們“請你告訴我,我是男是女?”他們的回復也只會是“這個問題我們會記錄下來向調查小組反映”。
就連他要求匯豐提供確認交易時的電話錄音,在提出大半年后,直到2008年11月3日才通知他電話錄音找到,而此時合約已經執行結束,距離11月5日斬倉只差兩天。更讓他生氣的是,匯豐提出,電話錄音是其內部資料,無法提供拷貝,金亮每次都必須親自到香港聽取。
“為什么1000萬的交易10分鐘電話就能確定,而我的千萬資產沒有了,卻沒有一個人能當面回答我,尋找錄音要大半年?”金亮還表示,他是通過私人渠道才好不容易聯系上廖淥波的,在2008年11月做了兩次當面投訴,并整理成書面投訴給了他,可2008年12月24日銀行在答復中完全推卸掉所有的責任,直至今日也沒有正面答復他提出的種種問題。
5月26日中午,金亮在麥當勞啃了一個漢堡,又匆匆來到位于國際金融中心55樓的香港金融管理局。他此前已經書面投訴,但兩個月過去了仍未得到答復。他希望能面見工作人員投訴,但被拒絕,只能離去。
相比之下,賴建平和H女士聲稱,他們提出的要聽電話錄音等要求,至今未得到滿足。H女士要求查看事發過程的賬戶明細也被銀行拒絕。
為什么不選擇訴訟?金亮說,在香港打官司是真正的有理無錢莫進來。如果訴訟,粗略估算需要三五年時間,耗費數百萬港元,他已經無力負擔。“他們就是一群穿西服的騙子無賴,而我是一個樸素的農民。”金亮自嘲,目前他只能選擇農民式維權,即不斷到香港金管局“上訪”,不斷和銀行交涉。賴建平則表示,他的經濟一度窘迫到買不起飛機票到香港,只能先坐火車到深圳,然后再去香港。
中國證券報記者采訪的一些內地律師認為,如果真如投訴者所描述,那么銀行在銷售過程中確實存在重大誤導甚至欺詐因素,委托理財的合同或者法律行為是可撤銷的。不過,按照香港法律法規這些案件的可能訴訟結果是什么,他們也不知道。
“找律師太難了,內地就沒有幾個懂的。”已經進入訴訟階段的H女士說,她的律師主要在香港聘請。而香港律師所擅長的領域非常細分,每找一個律師講述案情就要交費,交了錢之后才能知道這個律師是否懂此類案件。就這樣,她在香港跑了5家律師行交了很多咨詢費才找到真正懂行的律師,案子還沒有開庭花費就已以百萬計。而這還只是應訴,如果去香港起訴,作為內地人還需要交納高額的保證金等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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