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達·布拉加：走進對沖基金“她時代”

　　由一位女性掌管一家對沖基金公司依舊顯得不同尋常，但布拉加確實是一個量化投資界的典范。這表明，在對沖基金界，女性的成就是無極限的。

　　文 | 本刊記者 彭慧文

　　勒達·布拉加（Leda Braga）為對沖基金行業的女性朋友們爭了一口氣。在《機構投資者》雜志公布的2015年全球對沖基金經理收入排行榜中，布拉加以6000萬美元位列第44位，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進入該榜單的女性。

　　其實，早在布拉加于收入“排位賽”脫穎而出之前，2015年年初她創立自己的對沖基金公司時，知名財經頻道CNBC就對她進行了“身份確認”，稱其為“對沖基金行業最有權勢的女性”。

　　布拉加麾下的公司名為系統性投資（Systematica Investment），“最有權勢”一說來自于公司管理的基金規模，甫一成立就達到了85億美元，讓布拉加成為對沖基金歷史上掌管資金最多的女性。而之所以稱她為女性對沖基金從業者爭氣，與這家公司的選址有莫大的關系。根據英國咨詢公司普瑞奇近期發布的一份研究報告，在全球單一領導體制對沖基金公司中，女性在高層管理職位中的占比僅為10.3%，這種“性別歧視”在歐洲表現得更為突出，這一比例只有6.6%，其中尤以瑞士為甚，只有3.8%。然而，當布拉加決定辭職創業時，卻偏偏看中了瑞士的日內瓦，把公司總部設在了那里。

　　在外界看來，這多多少少具有一點宣言意味。

　　從女博士到對沖基金佼佼者

　　眾所周知，對沖基金行業一直由男性領銜，女性不受重視，差不多成了大家默認的“行規”。初入行時，女性比例其實并不低，但能夠出人頭地的，卻少之又少。相比于其他女性同行的“坎坷經歷”，布拉加的職業生涯算得上順風順水。

　　布拉加出生在巴西里約熱內盧，在那里長大。1987年，20歲的她來到倫敦帝國理工學院攻讀工程學博士學位，畢業后曾在該學院做了三年的講師，隨后加入摩根大通的衍生品研究團隊。身為一名量化分析師，盡管沒有金融背景，精湛的數學技能卻也讓她能夠在復雜的金融衍生品世界游刃有余。游走在衍生品領域的7年多時間，為布拉加后來進入投資行當，提供了一個跳板。

　　2000年，布拉加被分派到摩根大通旗下一家提供衍生品服務的公司，但是第二年該公司開始壓縮開支，她選擇離開，加入了由邁克爾·普萊特與另一位合伙人一起創辦的藍冠資本管理公司。

　　普萊特與布拉加曾經在摩根大通共事，他很清楚布拉加的工作能力。良好的工科背景，加上在衍生品定價方面的多年研究經驗，讓她足以擔綱一個量化投資部門。最初，藍冠資本給布拉加配置了一個3億美元的投資組合，隨后的幾年，投資收益保持良好。于是在2004年，藍冠資本創立了一只由布拉加管理的基金——藍色趨勢（BlueTrend）。這是一只管理期貨策略基金，在全球大宗商品、股票、政府債券、貨幣等市場上發掘交易機會，試圖發現各種資產價格的波動趨勢，然后通過期貨交易獲利。這種策略在華爾街已經存在了30年之久，相比于直接交易股票和債券，它的劣勢是收益水平比較低，優勢在于風險控制能力突出。

　　布拉加接手后，藍色趨勢基金的年收益率一直比較穩定，2004~2014年的11年間，在扣除管理費用之后，基金交給投資者的平均回報率大約為11.8%。

　　突破性的增長出現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在大批對沖基金掙扎在生死線的當口，藍色趨勢基金的年收益率達到了43%，這一成績雖然與華爾街對沖基金巨頭保爾森獲得的590%的變態收益率相去甚遠，但也足夠耀眼。借助這一波“攻勢”，藍冠資本迅速吸金，成功晉級為后危機時代歐洲三大對沖基金公司之一。

　　在布拉加離開藍冠資本前的最后一年，2014年，整個對沖基金行業迎來2009年之后表現最差的一年，但藍色趨勢基金收獲了12.7%的年度收益，出色的表現幫助其老板普萊特以2.5億美元年度收入，位列當年對沖基金經理收入排行榜第15位。

　　不過，這也是布拉加最后一次受普萊特的“壓榨”。2015年1月1日，由她自己掌舵的系統性投資公司開始運作，布拉加與普萊特正式“分手”。分手過程是相當和平的，普萊特同意布拉加將其曾經管理的兩只基金——藍色趨勢基金和另外一只名為藍色矩陣（BlueMatrix）的股票投資基金，連同位于日內瓦、紐約、倫敦、新加坡等地的80名員工，全部打包帶走，注入到新公司。作為交換，藍冠資本擁有新公司49%的股權。

　　雖然早在2014年9月，普萊特就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都認為現在是時候把重要的、優秀的業務分離出去，為全球更多的客戶提供投資選擇”；雖然他依然可以從系統性投資公司獲得股權收益，但是缺少了量化投資部門，藍冠資本遭受了傷筋動骨般的創傷，基金表現平平，規模不斷縮水。而系統性投資公司卻迎來資金流入潮，基金規模在2015年10月達到88億美元，首次超越了藍冠資本。同年12月初，藍冠資本宣布將逐步退還所有外部投資，之后僅用自有資金、合伙人資金和員工資金繼續運營。自此，這家在2013年一度掌管著500億美元的對沖基金公司，告別了歷史舞臺。

　　把感性排除在工作之外

　　女性在對沖基金圈不受重視的理由可以找出很多，比如她們通常缺乏深厚的關系網，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們成功的可能性；再比如生育與高強度工作的不可兼得等等。具體到投資層面，有一個理由不容忽視：相比于男性的理性，女性更容易感情用事，而這是投資的一大忌諱。

　　很幸運，布拉加一入行就選擇了量化交易。介紹這種投資方法時，她提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量化交易可以剔除交易中的感情因素”。

　　布拉加擅長量化交易，也崇尚量化交易，當被問及依靠數據進行投資決策是否明智時，她會笑著回答：“那些依靠主觀判斷進行投資的人擁有什么？一個占卜用的水晶球？”系統性投資公司的使命被確立為“依靠科學與技術創造財富”，她持續不斷地對交易算法、交易策略與交易平臺進行優化與改進，最終把藍色趨勢基金打造成了業界最為成功的量化交易系統之一。

　　“說到底，投資管理是一種信息管理，計算機程序在這方面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布拉加解釋說，借助計算機系統，可以充分實現投資組合多元化，這對于規避風險以及抓住更多投資機會，都很重要，“我們的股票基金交易4500只股票，單單依靠人力，很難追蹤并管理這么多股票的風險。”

　　布拉加支持量化交易的另外一個理由是，她相信，未來對沖基金將面臨更多的監管壓力，以及投資者要求更低費用的壓力，這些都會讓計算機系統占據上風。

　　她認為，計算機給對沖基金行業帶來的變化是不可逆的，“10年后的金融交易將與現在完全不同，算法交易將成為主流”。對這種變化趨勢，她做了一個很形象的類比：“現在還有工匠制表的一席之地，但如果真想以高效的方式知道時間，你就要買一塊電子石英表了?！?/p>

　　市場似乎也認同她的看法，最近幾年，量化基金受到了投資者的追捧。一份來自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的研究報告顯示，從2012年到2016年，全球量化對沖策略管理的資金規模增長了20倍，增長速度是所有策略中最快的。

　　然而不可否認，量化交易并非沒有弱點，在一種情境中有效的算法不一定能夠應用到另一時刻，藍色趨勢基金也曾遭遇過滑鐵盧事件。2013年，全球多數市場的利率被降至接近于零的水平，導致不同類別資產價格波動之間的關系被打破了，而這些關系是量化基金挖掘投資機會的基礎。這導致了期貨管理策略的失敗，藍色趨勢基金在那一年虧損了11.5%，是該基金歷史上唯一一次虧損記錄?！爸醒脬y行在2011年和2013年史無前例的市場介入行為，導致投資環境發生了暫時性的改變。市場上所有人都在緊盯著美聯儲的一舉一動，每個市場都會對唯一的影響因子——美聯儲——做出反應，讓很多的多元化投資策略都失效了?！辈祭雍髞斫忉屨f。

　　因此，她要求自己的團隊不斷對量化模型進行校正與改進。雖然一直強調量化交易將成為主流，但她并不認同計算機能夠完全取代人類投資者的看法，她認為電腦系統無法達到人類基金經理解讀市場環境和心理的水平，因此模型修正需要人的參與，“我們首先需要提出投資想法與假設，然后根據假設來挖掘數據，而不是靠挖掘數據來提出假設?！?/p>

　　在CNBC去年舉辦的“實現絕對投資回報大會”上，布拉加將自己的成功歸功于以一種有規律可循的、始終一致的方式利用數據。盡管她依然感性，在她的辦公室內，一些投資者的照片被擺在了顯眼的位置，她說，這樣可以提醒她的團隊他們正在管理者很多普通人的儲蓄；盡管她依然需要生育，在創立系統性投資公司時她已經懷有34周身孕，但是借助于量化交易，她還是爬上了“食物鏈頂端”。

　　全球女性崛起的行業縮影

　　《對沖基金》雜志曾經做過一份關于“對沖基金女性50強”的報告調查，參與調查的一位編輯評價說：“由一位女性掌管一家對沖基金公司依舊顯得不同尋常，但布拉加確實是一個量化投資界的典范。布拉加晉升為對沖基金界最有權勢的女性一事表明，在對沖基金界，女性的成就是無極限的?！?/p>

　　長期以來，對沖基金行業一直是由男性主導的世界，現在，形勢正在發生改變。布拉加自立門戶之前，由知名女性對沖基金經理簡·布坎創立并領導的太平洋另類資產管理公司，始終是整個行業女性成功的標桿；明星對沖基金經理凱瑟琳·凱利2012年創辦的公司盡管在兩年后失敗了，但她的嘗試依然振奮了后來者……越來越多的女性對沖基金經理，開始朝著屬于自己的時代走去。

　　更加值得期待的是，這個行當的女性們正在有意識地培養“下一代”。“對沖基金百強女性”是一家非營利機構，它的主要任務是為行業中的女性提供支持與幫助。目前，該機構聲稱在全球擁有1.5萬名成員，曾經舉辦過一系列教育、職場人脈網絡和融資會議。類似的組織，在全球范圍內還有很多。

　　女性在對沖基金行業的作為，可能才剛剛開始。

　　從更大的維度來看，該行業女性的崛起，只是世界范圍內各領域“女力”時代來臨的一個縮影?！敦敻弧冯s志發布的全球50大杰出領袖排行榜，每年都會從各個領域挑選出最具影響力的領袖，在2016年的榜單中，女性高達23人，為有史來最高；其中在前10名中，以德國總理安吉拉·默克爾領銜的女性領袖們涵蓋半數。而就在最近幾個月，特雷莎·梅成了英國首相；希拉里·克林頓當選美國首任女總統似乎只剩下時間問題；新西蘭前總理海倫·克拉克正在為聯合國首任女秘書長的職位而奔走；連國際足聯這樣一個帶有強烈男性色彩的組織，也在今年5月份接納了薩穆拉，其112年歷史上的首位女性秘書長。

　　女性，正在從各個角度闖入我們的視野。

　　視線拉回到布拉加身上，系統性投資公司的良好開局足以用“夢幻”一詞來形容：剛剛成立便躋身全球前100大對沖基金公司之列；開張第一個月，因為正合時宜地抓住了固定收益類資產的價格波動，藍色趨勢基金收益率達到9.5%，錄得該基金歷史上第三好的月度表現。整個2015年，系統性投資公司的收益率為3.4%，并不算突出，但面對-3.64%的全行業平均水平，投資者對布拉加表示滿意，資金持續流入，截至今年3月1日，公司基金規模已經突破了100億美元，員工數量也由最初的80人增長到100人。

　　布拉加還想要更多。目前，系統性投資公司的收費標準低于行業2-20的普遍水平，收取1.5%的管理費加20%的績效提成費。在她看來，這種溫和的態度，有助于藍色趨勢基金重回2013年4月份154億美元規模的巔峰時刻。而在2015年10月份，系統性投資公司又推出了第三只基金——系統性另類市場（Systematica Alternative Markets）基金，計劃規模20億美元，依舊走量化交易路線，將專注投資于利率掉期、新興市場貨幣等流動性較低的金融產品，從而謀求更高的收益水平。

　　她的未來，值得期待！

　　她們的未來，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