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胡可

　　華為之所以能從“過勞死”的公關危機中從萬夫所指到贏得社會公眾的支持，與華為高管層的危機管理智慧還是分不開的。首先，華為對整個事件的過程透明、公開化處理，該由華為承擔責任的，沒有回避，對引起病故的非正式原因也做了檢討，顯示了一個大企業的胸襟與負責任。其次，選擇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人，以非正式的方式做出回應，而不會話出多頭，引起更多的非議。

　　“我們已經不想再解釋胡新宇過勞死與床墊文化了，”華為的一名高級人力資源經理非常不客氣地回敬記者的咨詢，“我建議你們看一下任正非的《天道酬勤》，那里面說得非常明白。任由網絡媒體如何炒作，華為都有一個不變的信念：艱苦奮斗的精神不會丟。這是華為內部員工的一個共識。”

　　的確，任正非在內部會議上宣讀了其長達8000多字的《天道酬勤》長篇講話并在其內部刊物上發表后，作為對網絡熱炒“過勞死”、“床墊文化”等指責的非正式回應，華為公司在內部員工層面高度統一了認識，也在社會公眾間贏得了支持。一度熱絡的網絡指責聲慢慢歸于沉寂。

　　樹大招風的華為

　　2006年5月28日晚，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在深圳華為公司從事研發工作的年僅25歲的胡新宇因病毒性腦炎被診斷死亡。多天的搶救仍無法挽回胡新宇的年輕生命。

　　不到三天，國內各大媒體紛紛報道了這一事件，并將胡新宇的病故歸因為“過勞死”。一時間，在網絡上，各種各樣指責華為公司的文章頻頻出現：有聲稱是胡新宇同事的仿效魯迅名作《紀念劉和珍君》而寫的《紀念胡新宇君》、《天堂里不再有加班》、《華為員工的命只值一臺交換機的錢》、《胡新宇父母與華為達成了“屈辱”協議》……對華為加班文化、績效壓力、床墊文化等指責鋪天蓋地，胡新宇事件一時將華為公司置于輿論的漩渦中。昔日曾籠罩著層層光環的“狼文化”、敬業精神，在道德輿論的聲討下，全都失去了光澤。

　　曾參與會診胡新宇病情的北京301醫院神經外科主任于教授認為，勞累只是誘因，病原體才是致命因素。華為健康指導中心的沈醫生指出，人在疲勞、精神壓力過大的情況下，機體的抵抗力和免疫力會下降，容易患病。具體到胡新宇的個案上，工作上的壓力以及加班的疲勞可能會影響他的身體狀況，乘虛而入的疾病才是奪去他年輕生命的罪魁禍首。

　　要求匿名的一位華為公司高級經理解釋說，“在國內，華為從來就不缺乏新聞。”這位高級經理佐證說，同在5月底，深圳的另一家通訊企業也發生了類似的事件：一位工程師在出差進行電信日重點設備保障工作時，在河南省漯河市不幸去世，年僅32歲。他的同事認為是“過勞死”。這條新聞卻被媒體忽略了，“沒辦法，樹大招風，”不過，他也承認，“華為是多數企業的學習對象，他們都希望看到一個完美的華為，一旦出現負面消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情緒就表露無遺。”

　　必須馬上行動

　　在一片責難及對其加班文化的質疑聲中，關于華為的床墊文化的各種版本在網上層出不窮，對此，華為承擔著極大的壓力。“事實上，IT公司為研發人員提供專用休息室、娛樂設備早已是業內皆知的事情，華為提供床墊，只是為了更好地方便員工的休息而已。”這位高級經理解釋說，“在之前，同業公司的一些研發人員一直非常羨慕華為的床墊。”

　　據這位高級經理介紹，胡新宇病故后，華為的高管層就意識到必須馬上采取行動。首先，由華為公司的新聞發言人傅軍公開表示，華為公司對胡新宇的去世感到十分痛心，高層也十分重視，一直以來，華為公司墊付了大部分的醫療費用，包括從北京聘請專家診治、轉院等費用，并與胡新宇的父母討論關于撫恤金的問題。

　　其次，傅軍表示，胡新宇的死亡與加班沒有必然聯系，醫院診斷他去世是由于腦膜炎，屬于正常因病死亡，不算工傷。但醫生的意見是，由于勞累導致抵抗力下降，這可能是其死亡的一個誘因。因此，華為公司已經向內部重申了兩條加班制度：晚上十點之后加班必須經過批準；不準在實驗室過夜。

　　“華為對這一事件從來都是公開、透明化處理的，并沒有遮遮掩掩 。”華為公司的這位高級經理解釋說，“即使是在媒體沒有介入炒作之前，華為公司為了挽救胡新宇的生命，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包括從北京301醫院聘請專家、轉移到醫療條件較佳的廣州醫院。應該說，華為公司是以一個負責任的角色處理這個事件的。”

　　然而，網絡上沸沸揚揚的議論已經從“過勞死”上升到探討華為的企業文化問題，直指華為立足起家的“床墊文化”，認為鼓勵加班的文化在創業初期固然必要，但在華為已經立足國內外的今天，仍然秉持這一“落后”的文化值得商榷。

　　此時華為內部也出現了有員工抱怨并質疑自己的工作量以及過多的加班。

　　在網絡等媒介熱烈討論華為的床墊文化是否仍需保留之時，任正非在內部會議上公開發表了《天道酬勤》的長篇講話，隨后，在胡新宇病故不到二個月后的7月21日，華為公司內部刊物“華為人”報(第178期)頭版頭條上刊發了這篇講話，第二天即被國內諸多媒體轉載。這是華為首次正面非正式回應了外界的討論。

　　任正非介紹了“床墊文化”的由來和意義，指出“床墊文化”在今天依然是華為的精神支柱、力量之源，辦公室的床墊雖然主要是用來午休了，但“床墊文化”的精神依然要在華為提倡。任正非指出，華為要生存和發展，只能用在別人看來很“傻”的辦法，就是艱苦奮斗。而床墊文化正是這種艱苦奮斗精神的典型，又怎么能丟棄呢？

　　“這篇講話最重要的是統一了華為內部員工的思想認識，我們都非常喜歡讀這篇文章，”華為的這位高級經理說，“這篇文章以非正式的方式，澄清了外界對華為的質疑，更重要的是，堅定了華為人的一個信念：不管外界如何評說，華為都將走好自己的路，我們問心無愧。我們不會對外界七嘴八舌的妄議置之不理，但也不會跟著瞎起哄，有些東西是越解釋越糊的。而這次直接由任正非出面，拋出了華為堅定的觀點，自然也就堵住了無中生有的非議。可以說，是遏止網絡上各種版的質疑的關鍵。”

　　“華為之所以能從“過勞死”的公關危機中從萬夫所指到贏得社會公眾的支持，與華為高管層的危機管理智慧還是分不開的，”他說，“首先，華為對整個事件的過程透明、公開化處理，該由華為承擔責任的，沒有回避，對引起病故的非正式原因也做了檢討，顯示了一個大企業的胸襟與負責任。其次，選擇合適的時機、合適的人，以非正式的方式做出回應，而不會話出多頭，引起更多的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