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曹啟泰

　　本期人物：江南春——分眾傳媒CEO

　　觀察員：

　　IDG技術創業投資基金合伙人 章蘇陽

　　東方衛視對外事務總監 袁鳴

　　湘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 金巖石

　　江南春：

　　我的家有一個很大的客廳，不過沒有什么實際意義，因為我基本上不在客廳呆。每天回來后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媽媽做的湯全部喝完。

　　我的房間里有很多的書，基本上都是我在大學里讀的，最多的要數《圍城》，不同版本的《圍城》，因為我對《圍城》有過深入的研究，曾寫過很多專題的文章評論《圍城》。

　　我出了本書叫《抒情時代》，記錄了我的大學時代，輕輕松松寫出來的小詩集。里面很多都是情詩，寫了十幾首情人十四行，這說明我在大學里跟很多人有過曖昧的關系，出了大學之后就再沒寫過詩。

　　在我書房里，我最不能離開的是腳底按摩機。每次腳底按摩機開始振動，我就開始寫字，如果下面不振動，我就不知道寫什么好了。睡覺之前最后的功能，就是趴在床上發短信，開始給我全中國的同志們發短信，這是我主要的工作。

　　不是我不好，是女孩不好

　　主持人：33歲，從大學二年級開始在廣告圈當中摸爬滾打，到今天已經有13年的廣告行業經驗，身價60億元，未婚，除了這些，三位對江南春還有什么印象？

　　金巖石：一個很好的商品，大眾消費品。

　　章蘇陽：純情的賭徒，喜歡冒險。

　　袁鳴：其實我一直覺得江南春是好人，看資料說他談過14個女朋友，所以我對好人的定義有必要作一點修正。

　　主持人：江南春與以往有一些不同。

　　袁鳴：是，每次江南春都是穿西裝打領帶，今天穿的是襯衫而且少扣了幾顆扣子，變化很大，為什么？

　　江南春：不是說要重新做人嗎？所以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從今天開始。

　　袁 鳴：他給我們看的照片里，小時候擺出的姿勢都特別夸張，腳恨不得舉到天上去。另外一張照片背后還有兩個大字，叫變態，是繁體字。

　　江南春：變態是什么？廣告就是用來改變消費者態度的，所以一定要變態。

　　章蘇陽：我感覺他在大學里就比較了解客戶的需求。比如他當時的長相可能比同齡人成熟，在舞場的時候人家問他是干嘛的，他說他是華師大中文系的教師，那個時候華師大中文系的教師，在別人聽來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江南春：我補充一下，1991年上大一時，對外人我基本上說是華師大中文系的教師或者我是個詩人。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后，詩人差不多等同于窮人，所以我又改了。到1993年之后，我或者說是后門賣水產的，或者說是后門開禮品店的。這是個體戶容光煥發的時代，很多學生都喜歡去后門買禮品。店主有輛特別大的摩托車，他每次很囂張地從棗陽路的后門開出來，車后面還有兩個大音箱，一路高歌，開到后門咔一停，所有的女生目光都注視他。所以我說是后門開禮品店的，能受到極大的尊重。

　　袁 鳴：我記得那個時候江南春應該是華師大的學生會主席，怎么會用別的身份去騙女孩？

　　江南春：那時候不是我不好，是女孩不好，女孩的審美情趣發生很大改變。

　　主持人：女孩強迫我們撒謊，對吧？

　　江南春：對。

　　章蘇陽：所以說他非常了解客戶的需求，也能夠滿足客戶的需求。

　　主持人：為了要戲稱自己是后門禮品店的老板，也要適度了解禮品店的相關資訊？

　　江南春：是。

　　花全部送完，她依舊沒來找我

　　主持人：暫時忘記他成功的企業規模。讓我們先回到他詩人的身份，《抒情時代》序言寫著：為了使自己對生活發生興趣，我們曾經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江南春：想像一下，白色圍巾，中山裝拖在地上。詩人從舞臺上走過去：整個冬天我坐在門檻上，飲水取暖，看花朵如何動情，陽光如何落在別人的肩頭。整個冬天我呆坐，眺望，拿筆寫下清麗悠揚的詩行，情人不在，情人和她的兩個靈魂走在大街的中央，而她親手制作的一封信箋，此刻正安放在我的案頭，仿佛夜晚寂靜地坐在樹梢上。整個冬天我一遍一遍地閱讀和回憶，用感動完成對自己最后的傷害。整個冬天，大雪一直沒下，而我的情人也一直沒來。

　　主持人：我印象最深最喜愛的一句是：“用感動完成對自己最后的傷害”。很有感觸，我想請問江南春先生，為什么始終都保持單身呢？

　　江南春：不是說從無趣級抬升指標嘛。這些指標都非常重要，當然有人覺得已婚了更安全，也很難說。我不知道像我這樣年紀的未婚段，是不是還具備足夠的殺傷力。

　　主持人：您的意思是說您保持未婚是為了維系廣大股民對您的信心？

　　江南春：對。受到股民追捧就是這個道理。

　　主持人：我愿意用感動完成對自己最后的傷害，懂了。有人可以作證，你的學長嵇海榮先生，給我們講一下江南春在學校的狀態。　　

　　嵇海榮：我知道那時候他在學校里女朋友特別多。

　　主持人：特別多，是此起彼落還是雨后春筍？

　　嵇海榮：同時進行吧，但是有一次差點出事。我記得是一次情人節，他給女孩子送花，后來有一個女孩跟我說，她說江南春給我送花了，我說挺好，她說這樣的人不能跟他在一塊，我說怎么了？她說那個花店的人拿了兩束花過來，她好開心，以為全是送給她的，誰知那個小伙子說不是，另外一束是那位先生給樓下305的某某送的。

　　江南春：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店老板說如果買兩束，可以打八折，我貪便宜就買了。

　　主持人：本來分開兩個店買就沒事了。

　　江南春：所以企業成本控制不能太高，容易出事。我覺得當時如果進行團購的話，問題更嚴重。

　　我們學校有個非常有名的宿舍，叫第八宿舍，云集了中文系和外語系的女生，美女成群。我以前經常到這個宿舍來，為了追求一位印象非常好的女生，我傾其所有，把身上十三塊錢都給了后門賣花的。每天送一枝花上去，我待在下面看，花全部送完之后，她依舊沒來找我。我跟蹤她，結果發現她每天下午四點鐘都去七舍，是物理系電子系男生宿舍，她幫人洗衣服，我覺得這個太過分了。

　　學生活動中心也是我常去的地方，那里主要是跳舞的。我基本上是周一、周二休息。周三去外貿學院跳舞，周四到交大跳舞，周五去上海師大，周六周日就在這個學生活動中心跳舞。

　　主持人：我得出兩個結論：第一，您本身非常具有導演天賦，說故事的能力非常強，引導著我們大家回憶，仿佛置身在華師大校園。第二，您是一個有效率的人，把自己的休閑生活分配得井井有條，一點都不浪費。14個女生都是本校的？

　　江南春：14個女生是有實質性成果的，其他都忽略不計。

　　章蘇陽：我感覺他是比較有毅力的那種人，基本上不氣餒。假定有999個女孩都說，你長得太矮，你長得太胖，或者別的什么。另外還有99個女孩說，她不愿意接受他。面對這么多打擊，他也還會滿懷信心去見最后一個女孩。

　　中國的模式被全球大量復制

　　主持人： 嚴格地說，2003年之前江南春并不為大眾所熟悉，創業開始吃過什么樣的苦？

　　江南春：2000年互聯網高潮的時候，客戶的業務都是一千多萬，但到2001年互聯網出現低潮，幾乎所有的互聯網客戶都不見了。沒了互聯網客戶也得生活下去，我就拼命地想各種各樣的辦法，去尋找很多傳統客戶，小到飯店的廣告也做，做了足足一年。當時對未來的前途感到非常黯淡。

　　章蘇陽：有一種宿命的感覺嗎？

　　江南春：沒有。我覺得對于所有的結局，我都能接受，所以比較坦然。在2002年非常彷徨的時候，有一次在電梯口，我發覺很多人都在對著那個門，我對那個門印象很深。因為它上面是舒淇拍的廣告red earth，所有人都對著這個門，一開一關，突然間，我覺得那個地方就是我想選擇的地點。

　　主持人：舒淇就是牛頓的蘋果，舒淇打中了江南春的頭，使江南春找到了萬有引力的來源。

　　袁 鳴：我記得你曾經在一個訪問里說過，其實你特別嫉妒開跑車的，就是陳天橋對不對？你骨子里覺得跟他完全是不一樣的人？

　　江南春：我覺得就沒法跟人家比。

　　袁 鳴：雖然你一直在說“你的分眾傳媒是一個創意行業，需要很大的想像力”，其實骨子里它根本不是，它就是一個特別普通的廣告公司，說白了還是跑量，就是規模效應。跑馬圈地占得越多才能一統江湖，就像現在95%的樓宇都歸你占下來了，你就占山為王，但說起來你對整個行業其實改變不大，跟陳天橋坐跑車還是不一樣，你最終就是騎自行車跑得快了一點，是不是這樣？

　　江南春：我覺得這個提法是錯誤的。他創造了一個全世界夜晚的家庭傳統電視網，我為什么不可以創造一個白天的家庭以外的全新電視廣告市場？所以我覺得從這一點來說，我對社會還是有很大的貢獻。當時國外沒有這種東西，完全屬于中國特色的自主創新型產業。國外現在有大量的人在模仿，起名叫Focusmedia。中國的模式被全球大量復制，我覺得這種社會貢獻是全球性的。

　　主持人：也對得起當年14位看得起您的女朋友。大膽預言一下，在我們可見的范疇當中，還有沒有下一個這樣的可能性？

　　江南春：下一個可能性我覺得肯定會出現在類似手機的上面。

　　早富，早成名，早戀愛

　　袁 鳴：有沒有這樣一段時間，錢不夠用了，風險投資也不看好你了，公司員工的錢也快發不出來，自己也快撐不住了？

　　江南春：其實分眾沒什么經歷，惟一不幸就是剛把機器掛上去的時候非典來了。我覺得當時很痛苦，堅持了五個月，基本上把自己10年積累的錢燒得差不多了。之后每天非常緊張，一直不停地喝水，上廁所的頻率變得很高，在廁所里老是碰到我們對面軟銀的頭兒，后來軟銀的人把我叫去，說要和我們談一談投資項目。

　　主持人：在廁所相遇，是怎么引起彼此注意的？

　　江南春：我每天晚上都是十二點以后走，他們偶爾加幾次班，都看到我十二點以后才走。然后經常在衛生間碰到，人家就問我干嗎的，我就抓緊這短短的時間，解釋我們是干嗎的，我們將要做的偉大事業是什么。一次講不完就等到下次，交流了大概有半年吧。

　　主持人：都在廁所？

　　江南春：是的，都是在廁所進行的累積性交流，到最后他已經非常了解我的商業模式了。

　　主持人：分眾在美國納斯達克掛牌上市，這樣一個大的步伐，一開始是怎么做的？

　　江南春：其實一開始做上市時，沒什么感覺，后來投資商進來才有了概念，原來叫上市。

　　金巖石：風投投你的第一天或者在廁所里看到你的第一天，他就想著這個商品能不能上市，你當時有沒有感覺到他是在制造你。

　　江南春：基本上我覺得我在制造一樣東西，我沒感覺別人在制造我。

　　金巖石：當一個企業是你的企業的時候，你關注的是成本客戶競爭對手，當這個企業從你的企業變成一個公眾企業的時候，你變成了一個會說話的商品。在我們眼里你只是一個商品，只是看你這商品會不會說話，能不能說實話，然后你的數字能不能夠替你說話，所以風投是來制造你。你沒有感覺到你在制作商品，他在制作你？所以我一開始就講，你是一個好商品，但是你說的你是奢侈品，我馬上加一句，你是大眾消費品，如果你不是大眾消費品，你就沒有投資人。

　　江南春：我覺得對大眾消費是很快樂的一件事情。

　　金巖石：但是你很痛苦的事情也會來的。你每天工作16個小時，樓宇廣告你已經占了95%。作為投資人，如果我現在投資你，你的成長空間在哪里？江南春是出了名的早，早富，早成名，早戀愛，可現在我看不到你下一段的成長。

　　江南春：我覺得我依舊是一輛法拉利，我只想找五輛法拉利一起開，跑一個跑車隊，開出去更加宏偉一點。

　　章蘇陽：分眾傳媒將來的業務模式，是你繼續從縱向往下走，還是從橫向往上走？

　　江南春：我覺得剛才說的是純樓宇電視，因為樓宇電視只控制人們去寫字樓短暫的時空，我們還要把它延伸到家庭當中，從電梯海報市場，到寫字樓市場，到休閑娛樂市場，到大賣場超級市場，到飛機市場，到賓館市場等等，甚至到貼身的手機市場，我們都在橫向延伸。那么從縱向市場上又怎么去切分？比如商業樓宇聯播網，分眾和聚眾整合之后，這個大概念就會更加細分化，為廣告主提供更精準的通路，所以我想我們無論從橫向展開還是縱向展開，都在創造更大的市場空間以及更深度的利潤。

　　水越燙，思路就越強　　

　　主持人：可不可以實際形容一下他的生活。

　　嵇海榮：基本上是一個除了洗腳以外沒有其他愛好的人，算是一個愛好，但是這個愛好是跟他的工作聯系在一起的。

　　江南春：我覺得腳底按摩有好處，腳底按摩水越燙，思路的澎湃性就越強，思路和澎湃的能力跟水的溫度有很大的關系。

　　主持人：您在短時間之內進行了三次并購，可不可以跟我們談一下這件事。

　　江南春：我覺得實際上分眾想做的，就是最大的生活圈媒體。人的生活軌跡是非常多元化的，你應該把廣告深入到各種各樣的時間和空間當中去。我們在2005年10月份收購了中國最大的，大概占到95%主流城市市場的框架媒體，這是我們第一次進軍，把我們的廣告軌跡延伸到家庭當中。在2006年1月9日又宣布購并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聚眾傳媒，這讓我們在所進入的領域當中，都保持了絕對的領導地位。接下來，我們要把馬路沿途上的LED建設起來，填補路人的無聊，并且把他們的無聊變成現金，然后再進軍手機廣告市場。

　　袁 鳴：如果我出門到哪看到的都是分眾的廣告，我會很煩。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把消費者得罪了，誰都不愿意看廣告。

　　江南春：我覺得關鍵是看你給他什么選擇題。晚上看電視在節目和廣告之間選，很自然都選節目，當你必須在廣告和無聊中做選擇時，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選什么。

　　袁 鳴：不看東西就無聊，這是你強加的意思。

　　金巖石：她是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上來理解審美疲勞這個概念。女人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很可能有這樣一種情況，就是到某段時間，實際上你掛在電梯里和電梯口這個東西已經不存在了，大家已經看不見了。

　　江南春：我覺得不會。在我們上市前，我們對掛了兩年多的屏幕做了一次調查。每人10次碰到LCD會看幾次，平均在4.6次到6.9次左右。所以我想在兩年之后，大概會進入到一個比較穩定的時期。

　　選擇被人包養，寫著小詩

　　主持人：請選擇幾個人物，使江南春的人生更完美。第一位喬布斯，蘋果電腦的CEO，說蘋果不僅僅是用來吃的，還可以做別的很多事情。徐志摩、張藝謀、崔健、小鹿純子、比爾·蓋茨、周星馳、錢鐘書，最后一位里爾克，他被貴婦人包養著，只顧無憂無慮地寫詩，但是他寫出來的詩都很哀怨，都很絕望。

　　袁 鳴：我第一個選崔健，因為像江南春這個年代的人，多多少少會有一點想要反叛的東西。

　　主持人：崔健？不是里爾克？

　　袁 鳴：對，是憤青而不是里爾克。因為我覺得選里爾克挺丟臉的，江南春還不需要吃軟飯。第二個選錢鐘書，江南春很喜歡《圍城》，錢鐘書確實對人事看得很通透，比較戲謔、比較寬容，又帶一點嘲諷的處世態度。最后選喬布斯，我覺得喬布斯改變了世界，相比比爾·蓋茨，我會更喜歡他一些。希望江南春能像喬布斯一樣，不要光把分眾傳媒作為壟斷，我真的受不了。

　　章蘇陽：我第一個選小鹿純子，因為小鹿純子在當年是一個大眾情人，江南春說他將來的配偶要符合三個條件，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要長得美，在九個人當中，小鹿純子應該會被選上。第二個我選里爾克，事實上江南春一直對詩的情調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愛。第三個，我選張藝謀。

　　金巖石：40歲之前選擇喬布斯，40到45歲這五年選擇錢鐘書， 45歲以后選張藝謀。

　　江南春：第一選擇喬布斯。我覺得剛才袁鳴說得特別好，喬布斯是真正對自己的產業產生了很大改變的人，什么是商業最大的成功，不完全是你掙多少錢，而是對你所處的產業產生過影響，而這個影響一直被人所記得。第二個我選了小鹿純子，我跟章總有同樣的感受，她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偶像，最讓我感動的是小鹿純子為了見她媽媽這么一個簡單的目的,竟付出了一生的努力，我覺得如果在我的一生當中都能像小鹿純子那樣為一個目標而去努力的話，我相信我的人生就是完美的。第三個是里爾克，盡管袁鳴對里爾克進行了抨擊，但我覺得里爾克一直是我

青春期的一個夢想。青春期的時候，因為窮經常吃不飽飯，我覺得如果我有機會再回去的話，我一定會選擇被人包養在一個花園當中，輕輕松松寫著小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江南春，分眾傳媒(中國)控股有限公司CEO，生于七十年代，1995年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2003年成立分眾傳媒(中國)控股有限公司，同年，被評為“中國當代杰出廣告人”，2005年7月，分眾傳媒在美國納斯達克成功上市，成為第一支在海外上市的中國廣告傳媒股，2005年榮獲“全球華人企業領袖東方菁英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