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志雄

　　花50元外加7.5元服務費點了一杯檸檬蘇打水之后,我得以在金茂大廈54層的君悅酒店大堂咖啡廳向下瞭望陸家嘴——正下方是綠汪汪的一片草,或者說,占地10萬平米的陸家嘴中心綠地。

　　幾分鐘前我隨機地在正大廣場下了車,然后走向金茂,但這幾百米的踱步,喚起我的一些記憶,讓時間的可怕威力無可阻擋地顯現。

　　第一家映入眼簾的是和中足道,緊挨著是頤和茶館。4年前,王均瑤當選上海浙江商會會長之后的第一次會議,就在頤和茶館舉行。在N小時的冗長會議以及對王均瑤的訪談之后,我決定到足道館做個腳底按摩,犒勞一下自己。在這家足道館,客人可以買下一只小木盆作為自己的專用盆,"主人"的名字用黑漆寫在木盆的外頭。服務員為了讓我看到這種服務的廣受歡迎,特意展示了幾只木盆,其中一只是江南春的。

　　這一次拜訪時,江南春的木盆已從靠里的位置,轉移到朝向過道的一面。最近一次接受<中國商人>訪談時,江南春說:"我覺得腳底按摩有好處,腳底按摩水越燙,思路的澎湃性就越強,思路和澎湃的能力跟水的溫度有很大的關系。"不過,和中足道的服務員說:"江南春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做腳底按摩了"。

　　想來服務員并不清楚,

分眾傳媒這個月底需要在納斯達克的聽證會上說明自己的關聯交易,但服務員都清楚,"他的公司在美國上市了。"

　　從茶館往前走幾十米,是一家房產中介。這家中介的櫥窗上掛著一些自己認為比較有競爭力的房產,通常附有一張彩照、一些關于價格和面積等數字的介紹以及言簡意賅的描述,比如某一處遠離外灘但或許可以遠遠瞟到黃浦江的房產被介紹為"無敵江景性價比高",其"性價比高"指的是330多平米面積,售價2700萬元。

　　這幾百米的踱步,濃縮著幾年之間發生的一些微妙變化,而我更喜歡這些變化之間的隱約鏈條。

　　2003年王均瑤當選上海浙江商會會長。其時,外界正有一些關于均瑤集團過快擴張以致資金鏈緊張的傳言。由于資產價格快速上漲,所有當年與王均瑤一樣快馬加鞭的企業家——其中不少為"浙江軍團",甚至同樣可能遭遇資金鏈緊張的人們,事后看來押對了方向。

　　2005年7月,分眾傳媒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正是"中國概念"在海外熱銷的重要標志之一。事實上,資產價格的高企——無論是房產還是股份,一定程度上也是被認為是海外資金的熱捧所致。

　　客觀地講,商人應該趨利。所以我能理解2006年初探訪溫州時,所發現的幾乎所有的當地大企業——無論其原來主營業務是做鞋還是服裝,都快變成

房地產企業了。對于足夠精明的企業家,眼前想來主要有兩條路,要么是把主業做強然后上市高價出售股份,要么抓住眼前的一些獲益機會。前者不但更漫長,而且不確定性太多。

　　2005年末開始,作為調控的重要成果之一,上海的房產價格陡峭上揚曲線似乎戛然而止。但現在每平米將近7萬來元的"無敵江景"房產的推薦語是"性價比高"。企業究竟該選擇利潤率通常低于20%甚至低至3%的主業,還是更有錢賺的地產或

股票或礦藏?

　　但我始終相信,這個很有錢賺的時期,是中國企業或說中國企業家做抉擇的艱難時刻——畢竟你沒法想象,將來中國剩下3個行業——房地產、投資、礦業。

　　約翰·布魯克斯曾在<沸騰的歲月>中寫道:"在商業稟性根深蒂固的美國,不存在足夠強大的內在穩定機制,不論精神上的還是操作上的,使人們能夠眼看著競爭者攥取新的生意而自己不去抓住它。作為一個民族,我們寧愿在一片混亂中暫時賺得盆滿缽滿,也不愿意少賺一點而維持長遠的秩序和理智。"

　　他寫的是美國,但何止是美國,從這個角度看,至少在性格上,我們確實真的全球化了。

　　(作者郵箱:21businessman@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