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第三屆中國經濟50人田橫島論壇在青島田橫島舉行，本屆論壇的主題是“未來十年中國需要研究的重大課題”，新浪財經對會議全程進行直播。以下為中國宏觀經濟學會秘書長王建演講。

　　王建：感謝主持人給我這么一個機會。

　　首先我想說一個突然想到的問題，今天上午開會的時候，第一財經的記者徐以升給我發了一個短信，說美國道指周五又跌了300多點，如果是這樣，從上周而開始道指已經累計跌了850點了，這樣跌下去美國股市和美元都承受不住，所以我預計，如果下周道指繼續大跌，伊朗戰爭可能在兩周之內打響。如果伊朗戰爭還擋不住美元的崩潰，就是美國金融風暴的開始，并且會引起全球經濟的一次嚴重衰退。如果世界經濟陷入嚴重蕭條，中國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因為中國經濟目前已經內部嚴重失衡，就是由收入分配不均導致的嚴重生產過剩，這種失衡是被外部需求的高增長掩蓋了，但是如果國際經濟有一場波動的話，中國至少對美國兩千億美元的貿易順差能不能有，就很難說了。就像上午李揚講的，如果過剩產品出不去，國內怎么吸納？所以外部矛盾馬上會轉為內部矛盾。因此這一個月，特別是兩周之內，確實應該警惕，在座的很多是政府官員，這個信息我覺得比較重要，希望你們回去向領導傳達這個信息。

　　第二個我想回應一下劉鶴和蔡昉上午的發言。

　　劉鶴說的關于三千美元陷阱的問題的確存在。許多國家在進入到人均三千美元以后，經濟增長速度顯著下降，并長期停留在中等收入國家的水平，只有少數國家可以步入世界一流大國的行列，為什么會如此呢？我認為主要的原因是在接近3000美元后，各國都開始進入到以服務產業為主導的階段，而各國服務業發展的道路是不同的。例如美國1956年達到2500美元，就在那一年白領工人的人數超過了藍領工人的人數，進入了服務產業主導階段。70年代以來，英法德意日也達到了2500美元的水平，也都開始進入了服務產業的階段，服務產業是什么性質呢？一類是消費類服務業，一類是生產性服務業，還有一類是金融服務業。消費類服務需求的增長是有限的，和物質生產相關的生產性服務業，如果物質生產增長的高潮過去了，它的增長空間也是有限的，所以如果不能轉到金融業來主導服務業增長的話，繼續擴大經濟的總量規模的機會就很有限，這是一個很大的檻。

　　我還想對蔡昉上午的發言做一個評論，實際上前兩天我在一個會議上，已經對蔡昉的觀點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去年以來，蔡昉他們提出的勞動力拐點問題確實在中國引起了高度關注，不管是在政府、學界還是企業，這個問題都成為大家關注的一個熱點。但是我覺得這里面有一點，是不是他們在研究中疏漏了，因為我確實沒有看到他們在有關的討論當中提出這個問題，就是我們看日本的工業化過程，當他進入到工業化高峰時期，開始出現了勞動力短缺。但是同時因為工業化速度很快，積累了大量的資本產品，所以在日本的60年代，大約在1962年以后，開始出現了工業部門與農業部門的勞動力要素和資本要素的交換，就是農業的勞動力流向工業部門，而工業部門提供的資本物品流入農業部門，所以通過農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繼續產生了農業剩余勞動力，仍然可以向工業部門提供。就是這種人和資本物品的交換，使工業化過程中勞動力的絕對短缺，很長時間內都沒有出現。我上午也看到蔡昉提供的報告里面有一個表，那里面也說到，按照現在的測算，農業勞動力已經轉出去了兩億人，但農業部門還有1.8億，如果不考慮農業勞動生產率提高的因素，的確剩下的可以繼續轉出去的勞動力就不多了，就是他報告里所說的可能只有幾千萬，但是按照發達國家農業部門的勞動力只占全體勞動力比重3%的水平來算，如果通過資本物品向農業部門的流入來獲得新的勞動力剩余，未來農業勞動力可能也就是兩三千萬人了，那你這1.8億當中是不是就變成了還有1.5億人可以轉出來？所以在今后相當長時間里，我們中國還是會具有勞動力資源豐富的優勢。但是有一個重要的前提，就是必須推動城市化，使農村勞動力流入城市以后不再回去，農村戶口大量減少，這樣的話土地才有可能向少數人手里集中，才能形成農業生產規模經營的可能性。

　　蔡昉：完全一致，沒有分歧。

　　王建：總之，我們的勞動力優勢還會在相當長的時間之內，至少在10年、15年之內可以保持的，這是我想講的第二點。

　　第三點，我想特別強調的，就是在相當長的時間之內，我們不能夠開放資本市場，不能使人民幣國際化，既然我們談未來十年中國需要研究的重大課題，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一個課題。在這之前，我對這個問題認識是停留在中國能避開亞洲金融危機這一擊，就是因為人民幣沒有國際化，沒有開放資本市場。因為當時我們設計了一個到2000年人民幣可自由兌換的時間表，沒有走到那兒的時候就發生的亞洲金融風暴，所以并不是我們對這個問題有清醒認識，而是瞎打誤撞，避過了這一擊。據說最近的第三次中美戰略對話，美國人跟吳儀副總理談了六個問題，其中四個問題牽扯到中國金融市場開放，剩下的兩個是貿易和

匯率，可見美國現在主要是壓我們要打開金融市場。我在想，為什么美國人現要把壓中國開放金融市場當作重點呢？如果大家都看了《貨幣戰爭》這本書，我說明中國不能走貨幣與資本市場開放的道理就很省力。這里面講到了，就是在好長時間之內，英國的金融集團，或者說英美的金融集團，他們是通過有意識的制造貨幣供給的松與緊來制造經濟繁榮或者衰退，通過這種辦法來“剪羊毛”。過去我們讀《資本論》，只是知道了金融資本家的獲利方式，是通過向產業資本家提供貨幣資本與金融服務，分割了一塊產業資本家剝削工人勞動所獲得的剩余價值，但是《貨幣戰爭》這本書告訴我們，金融資本家實際上是不滿足于僅僅以這種方式獲利的，而是會通過他們手中所掌握的金融工具，有意識地制造金融和經濟的景氣周期，然后是強制性地把產業資本家所積累的物質財富，拿到自己手里，比如說通過放松信貸來制造繁榮，拼命鼓勵產業資本家借錢，讓產業資本家負債，接著故意緊縮信貸，導致大蕭條的到來，這時產業資本家借的銀行貸款償還不了，金融資本家就可以用很低的市場價格去收購優質資產，把產業資本家積累的財富很便宜的拿過來。

　　這種金融資本財團去掠奪產業資本家的方式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在過去，這種方式是限制在一個國家之內的，因為只有控制了一個國家的金融命脈以后，國內的金融資本財團才有可能操縱金融和經濟的景氣波動，才能對產業資本家進行財富再分配。在今天，這種金融資本家對產業資本家的掠奪因為金融全球化的關系也發生了變化，就是可以開始跨國進行了。比如說亞洲金融風暴，在爆發之前，也是大量的資金流入亞洲新興工業化國家，導致它們的樓市、股市繁榮，接著通過打垮亞洲國家的貨幣制造一個大蕭條，把亞洲國家創造的財富拿走了。

　　一個亞洲金融風暴，讓索羅斯這些金融大鱷們拿走了兩千億，這個數目雖然不少，但是和美國這樣的國家，用他們所創造金融資產去和很多發展中國家換取物質財富，每年能夠穩定地拿到八千億美元以上的物質財富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倍，而且總用金融風暴的模式來掠奪財富，各國也有了警惕，也積累了對付的經驗。而且把這些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打垮對金融資本家來說也不見得有利，因為穩定的、數額更大的財富來源就沒有了。所以我認為像亞洲金融風暴這樣的事情雖然今后也還會有，但不會是當代金融資本財團掠奪財富的常態。

　　但這不是說金融資本家會滿足于目前的以虛擬金融商品與發展中國家相交換的方式，從美國現在逼迫中國開放金融市場來看，他們并不甘心于從你的外部以負債的方式來掠奪我們的財富，他們仍然會希望進入到中國來，拿走我們的股權，特別是金融股權，然后就可能通過對中國金融周期的控制，就是像《貨幣戰爭》里面描寫的一樣，在中國的國內進行“剪羊毛”的活動。如果我們開放資本市場，讓人民幣國際化，把這些人放進來，最后可能就是這樣一個結局，這個結局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一個前提。所以我說，在這個時候，或者說從現在起，在相當長的時間看的時候，我們能不能做到不開放中國的資本市場，不讓人民幣國際化，我們始終把這道防火墻保留在這個地方，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就沒有《貨幣戰爭》里面描寫的那種可怕的前景出現。

　　這是需要我們著重思考的一個問題。現在有很多人主張中國要盡快實現金融開放，說中國是小企業、大金融，中國的金融壟斷打不破，只有像加入WTO一樣，把外國資本引進來才能打破。如果我們信這個道理，把大銀行都放開讓國際資本參股，甚至控股，結果可能會更麻煩。所以我說在相當長的時間之內，我們給發達國家打工，讓它拿我們積累的財富，可以，只要你不干擾中國的經濟增長過程，只要我們對

中國經濟發展能保持控制權、主導權，你拿可以，但你是用債權方式拿，不是用股權方式拿，我始終讓你用債權方式拿。債權方式拿就有一個非常好的優點，因為我們的債權可以是對美國人的債權，也可以是歐洲人的債權，這樣我們始終保持了一個主動的地位。這個過程當中，美歐之間為貨幣霸權斗的越厲害，我們就越穩定、越主動，就找到了中國今后在國家金融體系中的長期主動的地位。所以今天這個會我特別想提出這一點。

　　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中國也不是只是發展和積累物質財富，我們還得做大金融市場。我前兩天看了一個消息，說中國A股的平均股價只有兩美元，而美歐國家平均股價是80～100美元。所以現在中國就成了一個價值洼地，誰都想到這兒剪一刀，因為誰都看你是一個“肥羊”，但是往十年以后看，如果中國的股價也上升到國際水平，中國的金融財富就是掌握在中國人自己手里，到那個時候再放國際金融資本進來，要進來的話買的是高價股，就不會讓他們剪了我們的“羊毛”了。從長遠看，人民幣國際化和開放資本市場是大趨勢，但我們不要在政策上主動推動它，不要作為這個結果的啟動者，不要做出為國際金融資本進入中國創造方便條件的決策，這樣的話對中國就是最有利的選擇。

　　我有很多問題還沒有想好，所以表述得可能不是特別清晰，請大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