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10日下午，“第四屆海淀文化節(jié)——綠色奧運文藝環(huán)保論壇實錄”在北京第三極書局舉行。新浪財經(jīng)圖文報道本次論壇。圖為北京大學科學與傳播中心主任吳國盛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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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感謝齊女士的精彩致辭，再一次為什么重申了環(huán)保的重要意義，為什么提出了有益的倡導。主辦方已經(jīng)為我們的論壇開了個好頭，下面我們將聽到嘉賓們更加精彩的內(nèi)容。首先我們有請北京大學科學與傳播中心主任吳國盛教授，有請。

　　吳國盛：很高興來到這里，環(huán)保事業(yè)具有某種道德上的制高點，所以當然要支持，但是由于往往道德制高點的東西會變形的，所以我們需要把這個問題抓到實處。因為這個環(huán)保究竟意味著什么，現(xiàn)在并沒有共識。所以今天我做了一個頗有點學術(shù)性的話題，想在這方面做一點努力。

　　我們知道，自然和美的問題也許是環(huán)境文學或者環(huán)境文藝，或者一般藝術(shù)上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特別是今天的環(huán)境主義者很容易尋找自然在利用價值之外的審美價值，來為環(huán)境保護提供辯護。但是自然作為美這個事情，并沒有講的很清楚，因為我們知道，自然是有美的，有沒有不美的自然呢？有沒有和美沒有關系的部分呢？當然我們說自然全美，自然全美這個詞是一個命題作文了，我本人并不是一個美學專家，但是我很愿意在這里講一講自然和美的問題，以及自然美應該怎么看，或者自然全美這個事情應該怎么講。

　　今天人類的自然概念很容易陷入一個誤區(qū)里面，就是往往以一種自然科學的自然概念來替代自然概念，因此人們就難免遭到自然科學家一個很強烈的質(zhì)疑，說自然界本身是有演化歷史的，這個演化歷史具有鐵的必然性，你想怎么著不想怎么著都這么著，因此你保護什么？你再保護該滅絕的還要滅絕，該毀滅的還要毀滅，太陽系追究要滅絕的。在這種背景下，19世紀曾經(jīng)有一個哲學家，他曾經(jīng)給出一個很強的哲學上的辯護，認為自然主義是沒有必要的，是無效的，他說自然只有兩種含義，第一種就是所有的事物叫自然事物，第二種就是人類沒有干預的那一部分稱為自然的事物。他說按照第一個自然的定義，你做什么都是自然的，你就是把地球炸了都是自然的，你把我們的環(huán)境毀光了也是自然的。第二個定義，你做什么都不是自然的，因此他說，自然主義不是一個有強制性規(guī)范的一個哲學理論。那么他這樣一個論證對現(xiàn)代環(huán)境主義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環(huán)境主義者你如果不能破解這樣一個基本的邏輯的話，你是一個風格，是一個個人的信念而已，不具有普遍性，因此現(xiàn)代環(huán)境首先破解的是關于他這個定義是什么？我本人認為他的定義里面一個基本的問題在哪里呢？他把自然等同于自然物，自然物可以這么定義，但是自然并不能這么定義，自然作為一個原則，它不可能落入他所給定的這個邏輯困境之中。所以我想今天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然是神，它不是物，如果你僅僅從物的角度來看待這個環(huán)境保護的話，你顯然就會落入自然科學所給得那樣的必然規(guī)律之上，所以你做不做無所謂，我想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那么第二個問題就是說，對于自然里面的美的問題，如果你從自然物的角度來看，自然物有美的也有不美的，有些景區(qū)很美，有些不怎么美，有些動物很美，有些很丑惡的。因此講美的時候，我們又講到一個問題，你講的是日常生活當中的審美還是一般意義上的美，日常生活當中的美，我們很容易陷入人類為主導的和利益相關的東西。比如說我們說蚊子和蒼蠅不美，因此我們除四害等等，這些都是不美的東西。這個美的東西，實際上是一個工藝注意的，不是真正的美。美，我們知道是一個去工藝的東西，去工藝的美，從自然當中找到，或者說我們怎么論證自然全美，必須從一個非工藝角度看，必須去掉人類的審美主體這個意義上講。這個事情應該怎么做？我想這應該有一個很重要的美學上的變革，過去的美學都是從或者是客體的形式，物質(zhì)本身的結(jié)構(gòu)或者形狀，某種特殊的形式，以至于它有美的形式，這是一個角度。通過這個角度看，依然我們不能說自然是全美的，自然界里面有些東西是美的，有的是不美的，這樣一個原則，只能針對藝術(shù)品可以講，因為藝術(shù)品作為人類目的形式的一種對象化，它是具有某種目的和形式化程度上的差別，所以對于藝術(shù)品的審美你可以講更美，而自然做不到這一點，自然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創(chuàng)造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用一種純粹的、客觀的方式來衡量自然是不是美這個原則是行不通的。

　　從主觀上講也是這個問題，傳統(tǒng)的美學說我個人的感覺，我的體會，我的體驗，我的一種主觀的偏好，這樣一來，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美學出現(xiàn)一個純粹主觀的東西，你認為美，我覺得不一定美，你認為丑的我覺得很美，這個因此也不能為美作為一般的美提供一種最高的辯護。因為現(xiàn)代美學要求回歸到究竟什么是美本來，蘇拉里問你能告訴我什么美嗎？學生說花兒是美的，小姑娘是美的，說你能不能舉例子說什么是美本身呢？什么美也好，你只能判別他是美，因為你事先要知道美本身是什么才知道它是美或者是不美，美是什么？這是今天我們要談的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就是說當我們說美的時候意味著什么？究竟意味著我們個體的一種陶醉的狀態(tài)，個體的舒適的感覺，個體的一種賞心悅目，還是有更深刻的東西在里面？

　　我想當我們講陶醉，這是一種審美狀態(tài)，毫無問題，就是美是一種感性開始的陶醉狀態(tài)，首先是一種感官的愉悅這是沒問題的，愉悅能通向美這是不一定的。作為美其實最關鍵的問題，要回到一個感覺與對象之間的一個契合之上，這樣一個契合在過去有很多的講法。最根本的講法是說美即和諧，和諧是構(gòu)成美的一個最根本的標準。那么和諧是何以取得的呢？我們身體感覺到舒適，我覺得以前很多人講，踩在泥土你是舒適的？為什么這樣舒適呢？顯然冬天你光著腳踩在泥土里并不舒適。所謂的舒適指的是你身體所感受到的一種狀況，一個沒有身體的機器是談不上美的問題的，所以身體對于現(xiàn)代美學的美的理念的方面是很關鍵的，過去我們認為身體不重要，一個人可以長的很不好看，可是心靈是很美的，似乎心靈是一種超乎至上的東西，今天我們所說的美的和諧首先體現(xiàn)在身體的美上，而身體的美從哪里來？我們知道身體美的感受來自于一種和自然的長期的進化適應中。因此身體作為身體不是一個孤立的東西，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是通過上萬年的漫長的進化過來的。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最終的和諧是身體性的，而身體性的和諧最終是來源于對自然本身的這樣一個領域。所以自然全美從這個意義上說，不是一個對于所有自然物的一種價值評判，而是一種使得這個評判成為一種可能的關于美本身的一種論斷，這種論斷就是說，作為美本身，它根源于一種和諧狀態(tài)，這個和諧狀態(tài)是俱生的，這種狀態(tài)是來源于自然本身的漫長的進化，這種進化和適應本身提供了一種使你能夠取得和諧感覺的一種根本的基礎。

　　所以我們講自然全美不是一個經(jīng)驗判斷，是一個先驗判斷，經(jīng)驗的判斷是說經(jīng)過反復的考察，所有的都是美的，所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是自然全美。在這個意義上說，你永遠得不出這樣的結(jié)論，因為對于每一個審美個體來說，具體的審美實踐總是主觀的，總是相對的，有時候你覺得它美，有時候它不美。有的時候覺得它可愛，有時候不可愛。有人說它美，有人說它不美。但是我們說，自然全美作為一種先驗原則的話，它必須支配著美本身，有了這個先驗原則，我們才可以考慮剩下的問題。

　　所以最后我想講一下就是說，對于自然全美這樣一個原則，實際上它并不具體體現(xiàn)在某一個文藝門類，甚至它是變成了一個當代人的一般的生存狀況，一般的生活實踐，一般的存在方式方面的問題。現(xiàn)在的人我們知道，疲于奔命，我們有自己的事業(yè)，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抱負，有野心等等，所有這些事情都是我們慢慢的忘卻存在的意義，存在的意義本身這是一個在今天被反復聲明的問題，但是確實找不到它的一種訴說的方式。原因是什么？原因是我們今天都沉溺于物，沉溺于存在者，沉溺于我們的表象，存在于我們的感覺，這是我們今天難以逃避的問題，以至于有人問，美在哪兒？你告訴我，你能夠給我展示出來嗎？除了展示之外，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別的方式讓我知道什么是美嗎？因此今天這個舞臺往往是一種秀的方式來展示它美的東西。而我們稱為自然全美的先驗原則，將告訴我們是一種沉默的，一種無聲的，一種沒有表象的這樣一種美是真正的美，是大美。因此現(xiàn)在的人更多的喜歡進入自然界之中，到險惡的，險峻的，荒蠻的野地里去，而不愿意看精心雕琢的，被粉飾的，被包裝的東西，難道它們不美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更美。有一些很有殘缺的東西我們?yōu)槭裁锤�喜歡它們，是因為你可以看到無聲的美，一個沒有具像的美，在這里沒有任何的秀。

　　因此我們講自然全美，只是在弘揚一種新的原則，弘揚一種新的存在方式，弘揚一種新的自然主義原則，在這里自然全美，不包含著任何對于具體的自然物的審美判斷，我們知道作為物，它總是以某種方式跟你照面的，跟你打交道的，在這樣一個過程中，除非你能夠去除你一貫所慣用的那樣一種功利的觀念的話，這樣的功利觀念我們是很難避免的，我們看人看物和做事情，總是難免用我們自己主觀的框架來進行，因此我們好物也好，這都是按照我們自身的原則進行的。在這個意義上，通過你從跟物打交道的方式，你是找不到人生的意義的。通過你眼前所有能看到的東西，你是找不到你的意義的。你看到的是各種各樣的意義，你永遠只看到一些你所想看到的東西。但是我們今天講這個自然全美，它實際上是一種先驗的原則的方式，來提供一種新的這種可能存在的方式，這樣一種方式，它不是從物中，而是從自然作用原則之中，我們講什么是自然原則？自然原則是自我生存的原則，是自己的原則，是內(nèi)在的原則，是有機的原則，是生命的原則，所有的原則本身具有一種制高的無可還原的這樣一種價值。所以這樣一些原則，在我們今天的所謂綠色思想、生態(tài)思想、環(huán)境思想當中是最根本的。當我們今天講環(huán)保文藝的時候，我們意味著還有一些非環(huán)保的文藝，當我們講綠色奧運的時候，是否我們還有一些非綠色的奧運？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我們的語言限制了我們來開掘自然和綠色里面包含的更深刻的含義，我們只能從這兒開始，但是我要說的是，綠色也好，環(huán)保也好，從來不是一個孤立的部門，從來不是一個局部的事件，它是一個有或者無，全是或者全不是，肯定是這樣的，不可能是一半是的。所以只要你采納了綠色的眼光，環(huán)境的眼光，生態(tài)的眼光的話，那么你整個的都為之變化，無論你的人生也好，你的事業(yè)也好，還是你的思想，還是你的創(chuàng)作，統(tǒng)統(tǒng)都會發(fā)生改變，而不是說我有時候?qū)懸稽c環(huán)保文學，有時候?qū)懸稽c非環(huán)保的文學，并非如此。我們知道在綠色奧運的歷史上，早期的桫欏，后來我們追他為一個環(huán)境主義作者，實際上他根本不是。我想今天包括中國的，像韓少功、張偉這些人，他們可能從來不自稱自己是環(huán)保作家，但是我想他們顯然是嚴格意義上的自然主義作家，環(huán)境主義作家，在我這個意義上自然全美的審美者。

　　所以我今天是想把這個問題以一種學理的方式提出來，因為除了我們之外，在廣大的人群之中，很多人是不相信這一點的，很多人不承認這一點，他們認為環(huán)保人士不過就是少數(shù)人有一種熱情，有一種信念，有一種愛好，適應時尚而已。環(huán)保不具有一種漢語的力量，為什么不具有這種力量，因為純粹是在僅僅表達一種個人的東西而已，這里面沒有內(nèi)在的必然性來驅(qū)使我們做這個事情，特別是受過理科訓練的人，都會相信自然就是自然物，這些東西具有鐵的必然性，你們能夠干什么？所以功利主義的東西，物質(zhì)主義的東西充斥著我們的社會，今天我們講環(huán)保不僅僅是要講在工藝主義意義上我們來呼吁保護某些東西，比如說大

熊貓好看我們保護大熊貓，金絲猴好看保護金絲猴，我覺得這個是狹隘意義上的，真正的意義上要拯救我們今天的生活方式，我們今天的生活方式本身出了毛病。之所以出毛病，是因為我們關于自然本身的眼光出了毛病，這個自然的眼光出毛病，按照我們的理解是，它根本上在遺忘了這個自然本身，抓住了這個自然物。所以自然全美不是在自然物全美意義上講的，是作為一個先驗原則，講的是一種自然的原則。作為一種和諧可能的先驗條件，使得一切審美成為可能。所以自然全美是在美即和諧，和諧是攝生的，攝生的是自然的這個意義上推理出來的，謝謝大家。

　　主持人：感吳教授的演講，吳國盛教授主編了“綠色經(jīng)典文庫”，包括《瓦爾登湖》、《多少算夠?》、《增長的極限》、《寂靜的春天》、《小的是美好的》等。在科學思想史與哲學方面著述頗豐，主要有《自然本體化之誤》、《希臘空間概念的發(fā)展》、《科學的歷程》、《時間的觀念》、《自然哲學》、《自然的退隱》等。接下來我們有請王曉軍為大家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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