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廣泛的政商關系和與博彩業有著深入接觸與合適距離的正面形象,或是令何氏家族產業乃至澳門經濟挺過一些澳門本地的陰謀論者猜測中的“外來攻擊”的重要籌碼。
今年5月,美國新澤西州賭博監管局指擔任米高梅金殿總經理的何超瓊是“不合適”的生意伙伴,因為其父何鴻燊被指與非法組織人士來往,“建議”米高梅斷絕與何超瓊的生意聯系。“美國博彩業進駐澳門后,美國政治勢力自然能更方便地干預澳門,這是一個明顯的例子。”上述澳門學者說。
在6月10日,新澤西州賭博監管局發言人George Rover回復本報稱,該局發出的任何報告,都屬于“極度機密”,無法就發出該報告的動機和后續行動進行任何說明。
這令人聯想其澳博在2008年上市前夕,何鴻燊胞妹何婉琪發起針對他和澳博上市的一系列訴訟。這一豪門恩怨劇,在澳門的街談巷議中,部分“版本”為“美國勢力”的介入預留了角色——這些訴訟一度令澳博面臨上市流產的風險。然而何婉琪發起的阻擊戰能造成如此大的影響,直接原因是澳博復雜的股權結構。
公開資料顯示,何鴻燊直接持有的澳博股權僅7.63%,其得力助手蘇樹輝(目前任公司行政總裁兼執行董事)持有3.25%、吳志誠(任營運總裁兼執行董事)持股2.55%,何鴻燊“四太”梁安琪(任公司執行董事)持有0.72%,因此,何氏家族以及親信對澳博的直接持股,不過14.15%。
作為持有澳博61%的大股東,澳門娛樂卻是一個股權相對分散的集合體,一如其松散而多元的業務(持有澳門國際機場、澳門航空、澳門多家大型酒店與基建項目等的可觀投資權益)。除了持有澳門娛樂4.99%權益的信德,何鴻燊亦直接持有32.2%權益,與其反目的何婉琪則持有7.35%。與何鴻燊私交良好的鄭裕彤與鄭家純,則合共持股9.61%,此外,霍英東基金會持股26.6%,位居第二大股東。其中,由于與何鴻燊產生意見分歧,霍英東很早前就將自己擁有的澳門娛樂股份捐出成立慈善用途的基金會,他逝世后,長子霍震霆接手了對基金會的管理。
在這一潛伏著不穩定因素的股權結構之上的澳博職業經理人團隊,由在澳門乃至葡語系國家都廣受尊敬的蘇樹輝統領。他活躍于文華界澳門中華文化藝術協會會長、香港大學校董會成員等公職,同時還擔任澳門中華拉丁基金會會長,與老板何鴻燊雙雙被視為拓展和維系與歐盟和葡語系國家關系的重要人脈資產。蘇樹輝此前亦在信德任執行董事,但在今年4月辭任,令澳博與信德的管理層進一步彼此獨立。梁安琪亦能力出眾,她在9月20日成功當選澳門第四屆立法會的12位直選議員之一,同時與澳博的不同合作伙伴,包括楊受成與向華強,均有私交,打通政商界限。
要解除可能的政治風險,最佳策略便是令何氏家族的相關企業股權簡單化,實現家族絕對掌控。
何猷龍就對本報記者表示:“新濠博亞的管理團隊非常成熟而且獨立,無論將來是否發生股權變動,均不會影響公司的運營。新濠國際與皇冠作為兩個大股東,并不會直接參與對公司的管理。”他又表示,計劃到2010年,新濠博亞有50%的管理層都將是中國人,很多外籍管理層將在公司運作數年后離開。
事實是,皇冠將不會參與到新濠博亞即將進行的籌資2-2.2億美元事宜,這將令皇冠在新濠博亞的股份從當前的36.4%下降至33.5%。當然,現持有公司33.8%權益的新濠國際(00200.HK)同樣不會參與這一籌資,但澳洲市場正猜測皇冠的實際控制人James Packer可能私有化皇冠,并以出售在新濠博亞的股權,作為套現收益與為私有化融資的一舉兩得之舉。
資料顯示,新濠國際由何猷龍持股43.82%,何鴻燊則持股11.37%。盡管新濠國際也持有包括IT、投資銀行以及餐館等資產,但在其財務總監日前離職后,瑞信分析師Gabriel Chan便在9月14日指出,新濠國際正變成控股新濠博亞的單純工具。
在新澤西州賭博監管局關于米高梅與何超瓊合資事宜的“建議”泄露前后,也傳出何超瓊有可能購入財政緊張的米高梅在合資公司中全部股權的消息。而在金沙集團與永利均宣布打算分拆澳門資產融資的7月,米高梅方面也繼而表態,會研究將米高梅金殿單獨分拆上市的可能,為未來可能的股權游戲埋下伏筆。
博弈政策
政策的變數已經重臨。十一“黃金周”后,政策再現緊縮跡象。有旅行社負責人證實,目前廣東居民個人赴澳簽證,再次變為嚴格的兩月一簽。這是否意味著中央對澳門博彩業在9月超過50%的收益增長的回應?
已知的是,澳門政府在10月的第二周提出了針對博彩業發展的一系列意見,包括:將每位賭牌持有人的賭桌數量限制在1000張左右,或替代方案——每個賭場的賭桌不得超出1000張;將進入賭場的最低年齡從18歲上調至21歲;角子機賭場不得在居民區經營。
此前一度,在可操作層面上,廣東居民赴澳門簽證在9月由兩月一簽放寬至一月一簽,而在7月,簽證限制已經由此前的三月一簽松綁至兩月一簽。“中央政府其實之前已經吹過暖風了,”楊道匡說,“溫家寶總理就在數月前表態,澳門在發展博彩業的同時,要推動實現經濟多元化。這是務實的態度,博彩業的持續微縮,無法促成新產業的形成,更會導致大家都不想見到的情形。”
他表示,政府也希望看到一個“更和諧”的博彩業,即六位賭牌持有人應檢討其在VIP業務上的傭馬費大戰。作為換取政府支持的籌碼,六位賭場持有人均已踏出一步——在7月,澳門博彩業商會成立,何鴻燊獲推舉任首屆會長,六位賭牌持有人原則上達成一致規范化傭馬費標準的目標,也希望能一起向政府爭取降低對博彩業征稅水平,以應對區內新加坡與菲律賓新賭場開幕的挑戰。
澳門特區政府在8月10日回應:公示了對博彩業傭馬費的管理修正案,該修正案將在公示滿30日后自動生效。但對于進一步的減稅,澳門政府則表態目前不會作出調整。一方面,“澳門博彩業商會不會有什么大作為,我很懷疑,除了要求政府減少博彩業賦稅,他們還能形成什么有效的共識。即使現在人人都說得很漂亮,表示傭馬費要維持在健康合理的一致水平,我也認為未必持久,因為每個人都有打破這一共識的動機。”上述不愿具名的澳門學者說。
另一方面,澳門特區政府進一步讓步的空間有限。“政府希望每月博彩收益不低于70億澳門元,以40%的博彩稅計算,這意味著政府的博彩業稅收底線是每年340億澳門元。”楊道匡說,即使如此,在澳門經營的博彩企業,利潤仍然好于全球絕大多數同業,“這又說明什么?”
何猷龍對此稱,一旦對博彩業減稅,則市場規模會隨之變大,澳門特區政府仍能得到增長的稅收。
只是,由此涌入澳門的資本,將尋求興建更大更多的賭場,而要填滿這些新增的賭桌,簽證政策也可能需要作出配合。內地政府是否已為此做好準備,仍是未知數。楊道匡提醒稱,就方向而言,多元化盡管并非壓縮博彩業的絕對收益數字,但畢竟應降低博彩業在政府營收中的所占份額。若實行對博彩業減稅,由此倒推的利益方程式,意味著澳門將承受更大壓力,要從“旅游業、經貿服務業以及區域合作這三駕馬車(楊道匡語)”中尋找新動力,而非更多賭場。
如何駕馭暗流洶涌的博彩業和澳門經濟大圖景,將是何氏家族今后需要一一解答的大問卷。
對于何氏家族而言,維持家族內部的合力由此至關重要。好消息是,流有何鴻燊血脈的家族成員,都對沒有把握的冒險毫不感冒。
“我從來不賭博,”何猷龍笑著說,“我爸爸也一樣。我希望做自己能真正掌握的事情,而非靠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