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會代表“養豬共識”：告別散養，要么跟大的肉食品公司合作，要么建立自己的合作組織

　　高學軍

　　昨日的天氣格外炎熱，但上午8點，蘇北新沂市窯灣鎮陸口村的近百位養豬戶，仍然準時聚集在村頭一戶農民家里，召開該村有史以來第一次“養豬大會”，討論養豬掙錢的事兒。

　　陸口村向來有養豬的傳統，過去幾乎家家都養豬，去年之前全村有近百個養豬戶。但是現在，圈中有豬的只有十幾戶，“到去年年底，大部分都不養了。”一個養豬戶說。

　　近來，由于國內豬肉價格暴漲，養豬成了大事情。“養豬大會”的消息傳出后，國內多家媒體的記者、食品生產商，甚至美國的農業專家，都欣然前來。他們都想聽聽，在這個關系十多億人口餐桌的問題上，養豬戶有什么話要說。

　　豬都到哪里去了

　　“我這兩年不喂（豬）了，為什么？”在會議主持人高戰的鼓勵下，一位胸前佩戴著“代表證”的養豬戶拿起了喇叭，站在大家面前，簡短地訴說了他的煩惱。“因為折了（即‘虧了’），兩年折了兩萬多塊錢。”

　　5月份以來，豬肉價格暴漲，到7月中旬，江蘇省城南京的豬肉價格已經漲到了每市斤12元以上。人們發現，漲價的直接原因是豬少了。

　　“河南的毛豬價格已經漲到了六塊五到六塊八（每市斤），但是收到的豬越來越少。”來自河南的志元食品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志元食品”）董事長羅志元，前一天晚上跟媒體記者們交流時說。

　　志元食品是河南省規模僅次于雙匯集團的豬肉生產商，在上海市場占據10%左右的份額。但是，最近一段時間，該公司日屠宰5000頭的生產能力僅僅只能開動五分之一。

　　豬都到哪里去了？陸口村的養豬戶給出了部分答案。

　　一個養豬戶顯然是有所準備，他的發言頗有文采：“養豬事業近年來受了很多挫折，跌宕起伏，挫傷了農民的積極性。”

　　羅志元給陸口村的養豬戶們介紹了他所了解的全國的情況。他說，今年豬肉暴漲的主要原因，一是去年3、4月份毛豬價格太低，“豬賤傷農”；二是去年下半年的豬藍耳病。兩大打擊共同作用，使農民養豬的意愿降低，存欄量急劇減少。

　　“去年3、4月份，毛豬收購價低到三塊三一斤。”羅志元說，“我親眼看到，一對夫妻賣了豬之后，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養還是不養

　　不過豬肉漲價之后，養豬掙錢的曙光再現。少數堅持下來的養豬戶今年小發了一筆，讓很多人稱羨。

　　養豬戶們議論說，有一位叫張慶偉的養豬戶，去年養了幾百頭，虧了十多萬元，今年全賺回來了。

　　羅志元分析說，以現在的行情計算，農戶家散養的豬一頭能掙到350到400元的純利潤，規模化養豬場每頭純利潤能達到500元。如果一家養到上百頭，利潤還是可觀的。

　　但是市場的起起落落，讓很多人心有余悸。養還是不養，成了一個問題。

　　“豬肉漲價，養豬的風險也大了。”羅志元說，“仔豬的價格現在已經漲到了400塊一頭，這就需要養殖戶必須具備抵御風險的能力。”

　　還有價格的問題。養豬戶們懷疑，國家曾表示要投放儲備肉調控肉價，會不會還沒等他們把豬養大，價格又跌回去了？

　　羅志元的弟弟羅志奇負責著志元食品在上海市場的銷售，他對養豬戶們分析說，豬肉價格一年內不會下跌，養豬的前景非常好。

　　羅志奇的理由是，有關部門已經意識到，此輪豬肉價格上漲有恢復性上漲的因素，只有維持一個較為合理的價格，才能保證養豬戶的利益，長遠來看才能穩定豬肉供應。

　　“其實國家要想把豬肉價格降下來是很容易的，只要大量進口各種肉類就行了。但是豬肉價格再降，以后誰還會養豬呢？”羅志奇說。

　　尋找養豬新模式

　　陸口村的養殖戶此次之所以請羅志元來，是希望羅志元能給他們一些幫助。他們認為，過去一家一戶散養的模式，已經行不通了，如果能跟公司合作，或許能找到一條新路。

　　羅志元也有同樣的想法。他認為，散養的問題在于：一是豬的質量無法控制，

　　“長期來看，養豬肯定會走向規模化。”羅志元說，由于農村勞動力成本越來越高，散養這種既費工又難賺錢的模式，正從很多地方的農村迅速退出，這也是導致目前豬源不足的一個原因。

　　根據羅志元的調查，國內目前散養豬的比例仍占60%以上，這樣的現狀對豬肉市場的安全性和穩定性具有較多負面影響。

　　對于羅志元來說，活豬市場的穩定性相當關鍵。他說，志元食品有日屠宰生豬5000頭的能力，但現在每天只能收到1000頭，工人和設備大量閑置，損失很大，因此在此輪豬肉漲價中，他并不是受益者。

　　為了擺脫這種困境，他正在計劃建立一種公司和農戶合作的新模式，即養殖小區，或稱“養豬托兒所”。具體而言，就是農民提供場地和勞動力，公司提供種苗、飼料和技術，形成一些100頭以上規模的養殖基地，養成以后，公司將養成的豬買回來。

　　這樣一來，農民解決了資金和技術問題，而公司則解決了豬源不穩定的問題。

　　這也正是許多養豬戶盼望的事。陸口村婦女范翠萍當場發言表示，自己有場地，也有積極性，歡迎羅志元來搞合作。

　　合作社“領袖”很重要

　　尋求公司的合作是陸口村養豬戶們的選擇之一，他們的另外一個選擇是建立自己的合作組織。

　　在農村發展研究者高戰的幫助下，陸口村所在的窯灣鎮于2002年10月成立了中國最早的“農村發展協會”，陸口村的許多農民都是協會會員。該協會下有“互助基金”，為會員提供低息貸款，至今已積累資金20多萬元，有200多人受益。

　　這次的“養豬大會”，正是窯灣鎮農村發展協會嘗試組織的一次交流活動。

　　在窯灣鎮和陸口村，養豬戶們也已經成立了幾家專業的養豬合作社。但在被問到合作社發揮的作用時，幾位與會村民以“才剛剛搞起來”作為回答。

　　來自美國的農業專家庫克（Frederick W.Crook）對合作社再熟悉不過。今年67歲的庫克10年前從美國農業部退休，4年前來到中國。他對養殖戶們說，他從小就跟著做農場主的父親去參加合作社的活動，那時候，美國的很多合作社都失敗了，因為“領袖”不好，弄不清楚市場信息，“市場既能成為朋友，也能成為敵人。只有能了解市場，它才能成為朋友。”

　　庫克對窯灣鎮養豬合作社的社長吳成柱說，“領袖”很重要，希望你做一個好“領袖”。

　　之前，庫克用相當不錯的中文鼓勵養豬戶們說：“我在學中文的時候，老師講到，有困難的時候應該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會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插圖/蘇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