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見習記者 王新磊

　　7月3日晚上8點，三十歲的尹立青穿著灰色短褲，和往常一樣，約上幾個朋友，在喧嚷的河濱公園夜市上喝啤酒，吃燒烤。就在他身后五米之外，沙潁河一如往昔地翻卷著黑色的河水，鼓蕩著陣陣臭氣，流過河南周口市區。

　　就在這個白天，河南周口市遭遇國家環保總局的“區域限批”懲罰，原因是對淮河構成重度污染。

　　這是一次全國性的舉動，主要針對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四大流域。限批地區包括：長江安徽段的巢湖市和蕪湖經濟技術開發區；黃河流域的甘肅白銀市與蘭州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內蒙古巴彥淖爾市、陜西渭南市、山西河津市(縣級)與襄汾縣；淮河流域的河南周口市、安徽蚌埠市；海河流域的河北邯鄲經濟技術開發區、河南濮陽經濟開發區和山東莘縣工業園區。

　　從7月4日起，國家環�？偩滞Ｖ惯@些地區除污染防治和循環經濟類之外所有建設項目的環評審批。環保風暴來了。

　　跨境污染困局

　　沙潁河是淮河的第一大支流，由沙河和潁河兩條河流在周口市內交匯而成。2006年，沙潁河實現通航，船只可以由周口出發，直達上海。

　　原本，這條河可以給周口賦予勃勃生機，但現在卻帶來了強大的治污壓力。

　　周口市匯集了三條河流——賈魯河自西北而來與沙河、潁河在此交匯成為沙潁河，并形成三岔河口。三條河流都把上游的污染帶到周口，再加上當地的污染，使沙潁河水變黑，并發出陣陣臭氣。

　　二十年前，尹立青還在河上洗過天體浴，但現在，他至多是在高出河岸四五米的河濱公園吃吃夜市，再也不會去河邊。不過尹立青還是慶幸，沙潁河還不是周口市內污染最嚴重的。

　　在沙潁河下游的周口市沈丘縣段，上游排下來的污水，混著當地城鎮生活污水和企業超標排放的污水，在河面上翻滾出厚厚的白色泡沫，臭氣刺激得鼻子發癢。

　　這使得沙潁河兩岸多個村莊成為“癌癥高發村”——許多村民死于各種癌癥、兒童也多患上癡呆傻殘等先天性疾病。但是，這樣的污染卻無法停止。

　　“沙潁河的污染，事關整個流域，而并非周口一個市的責任。”周口市一位官員強調，沒有整個流域的綜合治理，僅對周口實行區域限批，根本起不到大的作用。

　　在2007年3月份周口市的兩會上，市政協委員肖同強、龐黎明和張翠霞曾聯名提交《關于潁河、賈魯河污染治理的提案》，試圖從整個流域上開展污染治理。但由于河流跨鄭州、平頂山、許昌、漯河等多個地市而難以達成共識。

　　同樣的跨流域治污難題也發生在許多地方，區域限批的環保政策如何在跨界污染困局中發揮作用，無疑仍是一個難題。

　　依然是個未知數

　　正如國家環�？偩炙�說：水污染已進入整體爆發期。自從6月以來，太湖、

巢湖、滇池藍藻相繼爆發，7月2日，江蘇沭陽縣城區供水又受山東過境的污水污染……

　　接連不斷的污染事件已讓治污備受關注。而國家環保總局此次對四大流域舉起“流域限批”大棒，盡管有意聯合

銀監會，對“區域限批”地區實行信貸約束，卻已是現有法律政策框架中所能動用的最大限度的行政手段�！皡^域限批”能在多大程度上起到積極作用，仍然是一個未知數。

　　特別是水污染，由于河流跨越多個行政區域，污染源往往并不在一個地區，而是整個流域。因此有人擔心，“區域限批”最大的積極作用或許就是“殺雞儆猴”，甚至有人認為，這種“區域限批”最終還可能是“按下葫蘆起了瓢�！�

　　以周口為例，其全省經濟排名倒數，農業大市淺薄的經濟基礎和農業比重過大的經濟結構，迫使當地不得不建設一批技術含量較低、能耗高、污染嚴重的中小企業。這加重了沙潁河流域治理污染的難度。

　　事實上，治污難度之大各地一樣。在一些省，每到年終，都要召開“省級重點項目的聯動會議”，其主要內容就是“想辦法破解政策束縛”。對于迫切需要經濟發展體現執政能力的官員而言，他們面對的是“經濟發展”為基礎的政績需求，而無暇慢慢體味國家環保總局的“良苦用心”。

　　一些專家認為，在未出臺重罰法規的前提下，限批手段是環保執法的突破口，是調動地方環保責任心，撬動政府和社會整體力量的一種方式。但真正解決環保問題，還需要構建一系列環境政策體系。

　　“再狠一些的手段我們沒有了�！睂�進一步的環保措施，潘岳也感到些許無奈。

　　鏈 接

　　潘岳：將環境指標納入官員考核機制是當務之急

　　在當下中國工業化與城市化飛速發展的關鍵時刻，水污染治理是對政府行政、

宏觀調控能力與社會和諧的嚴峻考驗，環�？偩窒Ｍ�能從此次“流域限批”開始，探索一條能將行政手段、市場力量、公眾參與結合起來的流域污染防治新思路。

　　當務之急是應該建立有效的環境問責制，將環境指標真正納入官員考核機制。當前，一些地方政府不顧區域、流域環境承載能力已逼近底線，盲目追求GDP增長，甚至犧牲國家利益和公眾健康換取極少數人的特殊利益。政績觀的改變單靠宣傳教育是不夠的，必須有強有力的官員環保考核問責機制。

　　目前的流域水環境管理呈現“垂直分級負責，橫向多頭管理”的局面，直接導致“責權利”的不統一，爭權不斷，推責有余。流域上下游水污染防治補償機制也沒有建立，上游地區不僅缺乏治污積極性，甚至通過流域的過度開發帶動經濟的增長。因此，根據流域整體性組織環保、水利、城建、林業、農業等部門開展聯合監測和執法已經迫在眉睫。

　　(潘岳為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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