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周炳林

　　6月13日，溫家寶總理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研究當前經濟工作的突出問題。會議上傳出信號，要繼續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有效防止經濟增長“由偏快轉向過熱”。

　　目前的宏觀經濟有“過熱”跡象嗎？對目前的經濟形勢該如何判斷？

　　作為國內最優秀的經濟學家之一，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以下簡稱“CCER”)教授宋國青關于宏觀經濟的言論總是備受關注。

　　“那絕對是數據大師。”宋在CCER的同事汪丁丁曾如此對記者評價他。

　　這決定了宋與其他經濟學家的不同，很多人都是在用現有的經濟數據結合理論做分析；而宋則是質疑數據及其相互之間的聯系，這實際上往往顛覆討論的基礎，使你不得不在一個新的范疇內去展開對話。

　　在宋看來，5月份的CPI純屬偶然的事件，現在沒有太高的通貨膨脹的預期。而當前的宏觀經濟問題，幾乎全然源于

人民幣匯率的低估。“匯率問題，一通百通。”他稱。

　　“為什么會有突然升值的危險，那都是因為之前調整得有些慢，累積起來使然。”他建議，大膽地加快人民幣升值步伐以解決當前經濟問題。

　　存款入股市對宏觀經濟影響有限

　　《21世紀》：根據央行剛剛公布的數據，2007年5月末，我國金融機構本外幣各項存款余額為37.31萬億元，同比增長14.11%。但5月當月，居民人民幣戶存款減少2784億元，同比多減2959億元。很多人認為，居民減少存款投資股市的行為將對我國經濟產生深遠影響，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宋國青：其實沒什么影響，主要是這個現象不影響“真實消費”。一方面，有人買就有人賣，一方的存款減少，另一方的存款會增加，股市這部分錢，可以把它加在一塊再與居民存款合并，個人存在銀行的錢和個人存在股市的錢都是“個人儲蓄”，從個人的角度講，沒什么區別。所以，就實體經濟而言，個人儲蓄不會因此而變化，真實消費也就不會受太大影響，這是實體經濟不會受這個現象太大影響的原因。至少，現在看不出有什么影響。

　　《21世紀》：有人認為，當前出現居民存款大量流出銀行進行投資，這是一種結構性問題，宏觀經濟中的一些結構性變量等會隨之出現，比如居民存款通過購買股票、房產等變身企業存款之后，貨幣流通速度會加快。你怎么看？

　　宋國青：居民存款在這一塊用了，在另一塊就會減少。購買股票如上面所說，不會對真實消費有影響，同時，所謂“變身企業存款”也僅僅是打新股最后成交的那部分。相對總體貨幣供應來說，這部分資金的規模很小，很難說會有什么影響。購買房地產既可以定義為消費，又可以定義為實物投資，但是，居民為了購買房產，又必須壓縮一下當期消費，這樣一來，整體上也不該對結構變量有太大影響。中國的貨幣流通速度很穩定，長期講，有一個下降的趨勢，近期貨幣流通速度沒有什么變化。

　　現在沒有太高的通貨膨脹預期

　　《21世紀》：那是否意味著控制住貨幣供應，就可將CPI的較高漲幅控制住？

　　宋國青：5月份的CPI較高，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但現在已是6月份，馬上就是7月，6月份的數據還不知道，有可能比5月份高，也有可能就降下來了。5月份的CPI較高主要是前段時間因一些偶然的因素導致豬肉供應猛縮，所以，5月份的CPI純屬偶然的事件。與貨幣供應沒有太大關系。

　　《21世紀》：那么，在你看來，貨幣供應的增長率與實體經濟的形勢是否相適應？

　　宋國青：這個主要是看未來的通貨膨脹率，關注這個指標不能看現在的同比，因為這個指標反映的是過去已經發生的情況，要看環比，或者12個月以后的同比。現在沒有太高的通貨膨脹預期。但是，貨幣總的來說是要減的，因為最近一段時間投資已經起來了。

　　還是要緊縮，但力度要把握好

　　《21世紀》：現在的投資又開始多起來，原因是什么？

　　宋國青：就是貨幣比較多，今年前5個月貨幣投放加快。

　　《21世紀》：僅是這個理由？

　　宋國青：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充足？

　　《21世紀》：那你對當前的經濟形勢有什么樣的建議？

　　宋國青：還是要緊縮，但力度上要把握好，不能太大。不過，現在貨幣度量也出現了問題，目前我正在研究，很快會有一篇文章。

　　《21世紀》：對于貨幣供應控制，目前一個普遍的觀點是外匯占款使得我國控制貨幣供應的難度相當大，您對此如何看？有無一個系統性的解決辦法？

　　宋國青：系統性解決就是升值。當然也有非常嚴厲措施，比如，出命令來嚴禁結匯，但是不能這樣做，這里有個手段和目標的問題，為了一個目標，不能不擇手段。

　　匯率是綱，一通百通

　　《21世紀》：記得去年10月份的時候，你曾談到，宏觀調控的力度已經適中，海關順差不可能一直保持猛增，不能被視為常態，宏觀經濟政策要為順差恢復到低水平做好預備，如果考慮到順差下降至常態的可能，那么，抑制投資的政策可能要考慮轉變。但是，現在的順差似乎還在迅猛增長，你認為原因是什么？

　　宋國青：我當時說的這個觀點是去年下半年，當時的情況是順差環比在下降，原因是人民幣升值比較快，但是升值后來又變慢了，一個原因是美元貶值速度加快了，這造成人民幣雖然對美元升值，但對一籃子貨幣的升值速度又變慢了，所以順差又回去一些。同時又有投資不足，沒能帶動更多的進口，這也是順差回升的一個原因。

　　目前的順差計算，實際上還存在統計上的問題，由于美元貶值，按照美元計算的名義順差和按照實物量計算的有明顯不同，前者顯然要大得多。現在炒作的很多現象，很多時候是計算上的問題，如果把美元貶值的因素、通貨膨脹的因素剔除掉，現在的順差也不高。

　　《21世紀》：美國

財政部剛發布半年度貨幣報告，雖然像以前一樣，未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但措詞明顯變得嚴厲，參議院的幾個議員也同時拋出了針對我國匯率問題的議案。這些事情會有什么樣的影響？您如何看目前的人民幣匯率？

　　宋國青：會有壓力，但問題是，升值也是符合我國利益的。對中國來說，匯率是綱，一通百通，一不通百不通。當然，最好是一次性升值，但是，我國已經做出承諾，“不搞一次性升值”，所以還是要多步慢跑，這個空間也已足夠使用了，每天升這個幅度，一個月，一年下來，該升多少？

　　現在很多人拿日本廣場協議后升值的例子，說不能升值。但是日本經濟長期低迷與日本廣場協議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有關，不能因為一個事情在前面，就把所有后果都歸結到它身上，否則，“宇宙大爆炸”不就是現在所有事情的原因嗎？匯率變化的影響沒有人們想象的大，像歐、美、日等發達國家，還有一些發展中國家，匯率一年波動10%-20%是常有的事，美元、歐元、日元的匯率在過去幾年漲跌都好幾個來回了，也沒見他們經濟崩潰。為什么非得認為人民幣升值會帶來災難呢？

　　過去這幾年，我國出口增長都保持在30%左右，難道有規定說一個國家的出口不保持這個增速，經濟就要崩潰。就中國而言，將出口增長率降至10%多，保持與GDP增長率基本同步就可以了，然后在內需上下把力，經濟才能更加穩定地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