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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東莞禁豬令背后:GDP和治污取舍之術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15日 12:07 南都周刊
2008是最后一年,從2009年1月1日起,東莞最后的一批豬場就要被徹底掃地出門。偌大東莞為何竟容不下一頭豬?東莞市政府稱,禁豬的首要原因是東莞環境容量日趨窘迫,不堪承受養豬業的污染之重。然而不難理解,“禁豬令”的深層次原因還有GDP的追求。東莞不是畜牧業的東莞,它早已是制造業的東莞。這里綿延不絕的工業廠房,一點點地蠶食農田、魚塘、豬場,源源不斷地把“Made in China”的產品以令人驚嘆的廉價運往整個世界,在創造著每年幾千億元的GDP的同時,也扔下不計其數未經處理的污染物。面對國家和廣東省下達的“十一五”環保硬指標,東莞將治污的手術刀指向了日薄西山的養豬業。在這篇報道里,本報記者試圖理解在GDP和治污之間,一個城市的取舍之術。 編輯 王海燕 美編 高爽 見習記者 華璐 東莞報道 東莞禁豬令 2007年11月26日召開的第32次東莞市黨政領導班子聯席會議研究決定,從2009年1月1日起,東莞在全市范圍內禁止養豬,仍進行生豬養殖活動的場所發現一個、清理一個、查處一個,直至豬場徹底消失。 這是近年來第三次,也是最堅決的一次“禁豬令”。在此之前,東莞曾進行過兩次養豬場大轉移行動。 2002年,吹響“從工業化向城市化轉變”號角的東莞,個體豬場大規模外遷,數量之多規模之大,從未有過。2005年,開始第二次大轉移——多數國營或股份制的養豬場也和2002年的個體豬農一樣外遷。豬場外遷的目的地主要是惠州、博羅、韶關、河源等地。到2006年,東莞養豬場外遷占到90%左右。 “只剩90天!”2008年的元旦,東莞豬農常大安掰著指頭算著最后的日子。90天之后的3月30日,是政府為豬場清拆定下的“死”期限。這個沒有名字的豬場,他陪伴著它快有10年了。 常大安的豬場坐落在一塊被喚作“長洲”的橢圓形腹地上。此處阡陌交通,家豬、雞鴨、波爾多羊和平共處,黃狗是忠實的看護。田里種著菜心、空心菜,偶有幾株甘蔗,走近一點甚至能聞到水芹的濕氣。豬農們說,這里曾經是東莞最大的家豬養殖地。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長洲”所代表的地域范圍以驚人的速度一圈圈縮小。而每失去一圈土地,就意味著更多豬農放棄了豬場和魚塘,即便他們當中大多數人是不情愿的。 一輛接一輛泥頭車從田間小道勉強通過,開往長洲外延的建筑工地。揚起的塵土遮擋了前方兩米的視線,幾乎讓人窒息。東江、道窖河將平原包圍,里面滯留的是黑臭的淤泥。河岸邊,兩架鮮黃色的巨型挖土機在齜牙咧嘴地工作。燃燒塑膠產生的黑煙直沖天際,煙霧中,是四周變了形的廠房、別墅和影影綽綽的南閣大橋。 在經歷2007年底的強制清拆后,道滘鎮南丫村長洲僅余的12家豬場在城市的包圍下茍延殘喘,等待著被東莞掃地出門的命運。 禁豬令 “舉例來說,買只80斤的豬婆(母豬),加上運費花了我1350元。買回來之后要養兩個半月到三個月,再花接近一個月時間配種,懷孕是114天。生下豬崽要養到220斤至270斤之間才能拿去買,這又需要七八個月的時間。” 常大安52歲,是南丫村的老養豬戶,黑實,說話中氣十足。憑著近10年的養豬經驗,一頭豬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他閉著眼睛也能流利地背出來。 但現在,夕陽將這位身高1.8米的男子黑紅的方臉染成蜜糖色,卻掩不住他苦澀的表情。他手里緊緊地攢著一張通告,標題是“清拆通知”。 “3月30日要全部清掉,怎么清?要來就來,弄個機器挖個洞把500頭豬活埋算了。”他賭氣似地說。 2007年12月4日,東莞市清理畜禽養殖業污染工作會議上發出了“禁豬令”——東莞將分四步停止養豬業發展:從現在起到12月15日,對暫緩清理的養豬場進行核查,實行統一管理;今年年底前對所有非暫緩清理的養豬場進行徹底清理;2009年1月1日起,全市范圍內停止所有生豬養殖活動。 這并不是東莞第一道“禁豬令”。2005年,隨著東莞“五年見新城”的城市化進程向縱深推進,東莞整治包括養殖業在內的“四清理”開始了。歷時一年的“四清理”,共清理養豬場14673個、生豬199.2萬頭。 東莞市環保局局長袁紹東對媒體表示,本次禁豬是2005年“四清理”的延續。區別在于,2005年暫緩保留了部分養豬場,而此次是徹底的“清理干凈”。 常大安對2005年的“四清理”記憶猶新。“當時鎮上大約有三十多家(養豬戶),但只清掉了兩家,因為他們靠近高速公路,影響形象。”當時在摩托車上看著推土機將別人的豬場夷為平地,常大安此時只覺得新奇,沒想到同樣的命運很快也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緊急會議 常大安幾乎是對著電話吼:“吳仔,還不過來?就差你了。”2007年12月10日,在常大安豬場的池塘前,坐著三戶豬農:陳可偉、表兄弟林良和林誠。他們都以綽號來區別彼此的豬場,比如高佬安豬場(常大安)。 雖然他們的豬場都在長洲,但這樣的聚會極為難得。“養豬的很忌諱互相串門,因為有可能把自己豬場的病毒帶到別人那里。”常大安說。 這次的聚會為禁豬令而舉行。2007年12月8日下午,村里召開了大會,管理區書記傳達了市里禁豬的通知。“又是一次‘四清理’?”雖然2005年的“四清理”沒有波及到南丫村的養豬戶,但那年他們的生意一落千丈。由于大量豬場的關閉,被迫低價出售的豬肉擾亂了正常的市場價格。“那年鮮肉批發價只有3.4元-3.5元/斤,簡直是血本無歸。好不容易這兩年豬肉價格漲起來了,又要趕我們走。”常大安說。 “說是會按05年的標準給我們賠償,可誰知道會不會像上次一樣拿不出錢而不了了之。”林氏兄弟聽說,前年沒清他們的豬場是因為村里拿不出那么大筆的賠償金。 綽號“吳仔”的吳家財42歲,說話直來直往。“不清我們今年也做不下去啦,工仔月初聽到要禁豬都跑光了。豬肉的價格現在也在降,很多家都在清豬。以前最少一頭豬要養到220斤才拿出來賣,現在我180斤都賣了。” “不讓養豬了,還能轉行做什么?老啦。”滿頭白發的陳可偉有2個正在上大學的兒子。他說,現在的本地養豬戶年齡大多在40歲到55歲之間,豬場是家里經濟的唯一來源。 下午三點,豬農們帶著沒有解決問題的無奈各自散去,準備為豬洗一天里的第二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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