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麗生談水政新篇

　　本報記者 張雁

　　沒帶一個隨從，索麗生獨自穿過大廳走來。

　　北京京都俱樂部，國際水日“中國人與水”紀念活動現場。滿眼的西裝革履、衣香鬃影之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戴眼鏡的清瘦的中年人，就是中國人民共和國水利部的副部 長。

　　這個一年有120天在外為水奔波的共和國最高級別水利官員之一，坐在我的對面，卻沉靜如坐慣冷板凳的老學究。

　　他本來就是一名學者。他的履歷上寫著：1961年9月至1966年7月華東水利學院學生；1967年9月在水電部第九工程局工作；1970年7月在水電部貴陽勘測設計院工作；1978年10月華東水利學院研究生；1982年1月華東水利學院教師；1984年9月美國密執安大學博士研究生；1989年1月美國密執安大學博士后；1990年8月在河海大學先后任水電系教師、水電系副主任、水電系主任、水電學院院長；1997年10月任河海大學副校長，民盟江蘇省委委員、河海大學主委；2001年6月任水利部副部長、民盟中央副主席。

　　一條典型的工程師——學者——官員的從政之路。

　　在采訪間隙，他還接待了兩位外籍人士，用英文和他們低聲交談。

　　走市場化治水之路

　　媒體熟悉索麗生，應該是在今年3月份的兩會期間，他與全國政協人口資源環境委員會副主任葉青、國家建設部原部長鄭一軍、中國可持續發展研究中心主任葉文虎一起出席以保護環境為主題的專場新聞發布會。事實上從去年開始，首次當選新一屆政協常委的他就開始向外界宣講水利部門關于治水的新思路。

　　時代人物周報：你在講話中經常會提到治水的新思路，它的具體內容是什么？

　　索麗生：現代水利已經體現在人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之中。水利工程要在生態系統恢復、濕地保護、地下水回補、城市環境美化、水體水質改善、雨洪資源利用等方面發揮特有的作用，這就使水利和我們整個經濟社會的關系更加密切。新時期治水思路的核心內容之一就是把水資源的開發利用與生態環境建設緊密聯系起來，水利工作的長遠目標也是為生態環境建設服務。

　　隨著治水思路的變化，人們對水利建設的認識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水利工程的優化目標由慣常的“技術經濟最優”改變為生態、經濟、社會效益統籌兼顧，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處；水利工程運行方式開始與保護生態、改善水質及高效利用雨洪資源相適應。

　　時代人物周報：目前國家投入了大量的資金治理水污染，但水污染卻有日益加劇之勢。各地的污水處理企業也常常陷入經營困境。這是為什么呢？

　　索麗生：目前污水處理企業的虧損主要來源于非市場化。污水處理廠的所有費用全靠國家撥款維持，國家負擔沉重，企業效率低下。很多城市的污水處理設備沒有充分使用，甚至沒有使用。解決的辦法是使城市自來水、污水處理市場化。政府通過收取污水處理費，用這筆錢向污水處理廠買處理過的污水。這個處理費要反映治污的成本。使治污的效果有一個客觀的市場化評估。

　　時代人物周報：水務管理體制的變革可能會有怎樣的方向？

　　索麗生：目前的水資源管理現狀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分割：城鄉分割，地表水和地下水分割。水務行政管理體制不暢，是造成水資源低效率使用和浪費的制度根源，這極大加重了我國面臨的嚴峻的水危機。傳統的水務行政管理體制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成立水務局的目的在于解決長期以來部門互相掣肘、用水效益低下的頑疾。比如大家知道去年北京市水務局成立，把北京用水的各種事務統一由一個部門管理，這樣更加便于協調各類的使水事務，做好統一的規劃，推進各種節水的措施。

　　漲價的背后

　　時代人物周報：水價的問題是公眾關注的焦點之一。您認為一個合理的水價形成機制應該包含哪些部分？

　　索麗生：對水價形成機制進行合理的調整，在水資源短缺的狀況下適度調高水價，是利用經濟杠桿來促進節約用水的一個措施。水價的構成要反映供水的成本，它應該包含五個方面：一是資源費，它反映一個政府的管轄權；二是工程管網成本，維護成本；三是要有水務企業的微利和再投入的資金、包括稅收；四是排污、治污成本；五是政府保有一個從宏觀上調控的自由度。

　　政府可以把水價作為一個宏觀上調節的杠桿。比如太湖流域、杭嘉湖一帶本來地面水源豐富，但因地下水便宜，很多企業過量抽采地下水，帶來地面沉降。政府就可以按水的來源規定不同水價，提高地下水的水資源費。讓企業更多地利用地表水資源。

　　水價的另一個目的是促進節水。在統一管理的基礎上，制定階梯水價、累進水價、按不同行業加價等手段，限制一些非生活必需的高耗水行業發展。

　　時代人物周報：水價要漲到什么時候？會有多大幅度的上漲？

　　索麗生：水價從長期來看是一個上漲的趨勢，但也不是無止境的。我們估計，到2030年，我國人口達到一個高峰，此后規模不再擴大；水資源的利用也停止高速增長，經濟增長方式更多地采用節約能源、內部調整來進行、變粗放式增長方式為利用高科技環保水段實現經濟的增長；這時水價會迎來一個相對平穩的時期。預計用水量大約是7000到8000億立方米，農業用水會下降，生活用水和工業用水都不再大幅增長。整體上用水量趨于零增長。就北京市而言，到2006-2007年，在南水北調成功之后，北京人用當地水的價格要和使用南水北調的水持平，估計綜合水價應該達到6元/噸的水平。居民用水價格要低一些。

　　時代人物周報：水價反映成本，那么貧困缺水地區的吃水不是更難了嗎？

　　索麗生：我剛才說了，水價要反映成本。那么缺水地區的水價肯定要高出水源豐富的地區的水價。在貧困地區，政府會拿出財政投資鋪設管網，解決當地居民的用水問題，但不是直接補在水價上。比如在陜北洛川，當地居民以前到遠處河里買水，一噸要25元錢，后來政府幫助他們在當地鋪設了自來水管網之后，一噸水價格約為7-8元。雖然還是比沿海城市貴，但他們很滿意。近幾年來國家財政每年拿出100多億資金幫助貧困缺水地區解決吃水困難的問題。

　　時代人物周報：水價的制定應該是一個怎樣的決策過程？

　　索麗生：水價的制定有一個協商、聽證的機制，這個機制主要由各城市的政府來牽頭，會聽取各方的意見，也包括水務企業的意見。當然在此之前要有一個政策的研究機構來評估、測定各項成本、指標，為決策提供切實可行的依據。這個錢應該由政府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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