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燕 鄒品娥

　　1984年。廣東省汕頭市鳳壺村。正是農忙季節。田野里，大人們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家里凡是大一點的小孩都加入了勞動大軍。

　　田埂上走來一對兄妹。男孩大約十五六歲，女孩大約十二三歲，他們一邊互相嬉笑著，一邊用一個大竹筐把曬好的谷子抬往自家院里。突然之間，兩人不知為什么事情言語沖突起來，前面的女孩子把脖子一擰就停住了腳步，任后面的男孩怎樣使勁推也不肯再動彈半步。男孩一時火起，丟下竹筐就上前給了那女孩一巴掌。這下壞事了，女孩的鼻血嘩地一下流了出來。男孩嚇得手忙腳亂，一邊忙著止血，一邊想盡一切辦法安慰女孩——千萬別回家告訴爸媽⋯⋯

　　也就是在這一年以后，這個叫黃光裕的男孩開始出去闖天下，并在23年之后成為大陸首富、鵬潤集團董事長、國美電器集團董事局主席，擁有個人資產達430億元，接著又因涉及經濟犯罪被拘。

　　而在那14年之后，這個叫黃秀虹的女孩來到北京幫助哥哥打理生意，后來升任北京國美電器總經理和國美電器采購部總經理、國美上海大區總經理，成了中國零售行業舉足輕重的人。后來，兄妹倆在一起時總愛回想起當年的這件事情來——其實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原來連相互對罵的情況都未曾發生過，這次算是唯一的一次失手。

　　哥哥背后的妹妹

　　談起現在的事業，黃秀虹也仍然覺得自己其實一直是在輔助哥哥，就像小時候兩人齊心協力地抬著竹筐一樣，一前一后地往前走著⋯⋯

　　鳳壺村是廣東省汕頭市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村莊，整個村子才三百多口人，是個既不靠山也不靠海的丘陵地區。

　　在這樣一個并不富裕的鄉村里，黃秀虹一家仍算得上是最窮的一戶。黃秀虹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全家總共六口人。村里可耕地很少，分到每個人頭上不過幾分地，一家人的田地加在一塊也就二畝左右。家里兄妹年紀都小，沒有什么勞動力，所以一家人的生活很是困苦。全家主要的收入，就是靠她母親到外面做一些小買賣，賺取每月十幾塊錢的微薄收入。在黃秀虹的印象當中，家里頭常常是三天兩頭出現斷糧或者沒有錢的情況。

　　大哥黃俊欽比她大8歲，二哥黃光裕比她大5歲，為了分擔家里的沉重的負擔，常常一到節假日，兄弟倆就到附近的鄉鎮街巷，去收一些塑料瓶子和舊書報賣，運氣好時一天可以賺個兩三塊錢。有一個場景在黃秀虹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到黃昏時，兩個哥哥從外面回來，把辛苦一天的收入全部放到母親的手里時，全家人的那種其樂融融的氣氛⋯⋯

　　由于家境貧寒，加之家里又沒有什么壯丁，一家人在村里特別容易受別人的欺負。但兄妹幾個人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家從來吭都不吭一聲。黃秀虹雖然是個女孩子，從小也愛打抱不平，常常為了幫助弱小的同學去跟別人打架。記得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為了幫助別人，又和一個同學打了起來，雙方弄得兩只手全是傷口。回家后母親問她怎么回事，黃秀虹咬著牙說是不小心碰傷的。

　　兄妹之間從小感情很好，從來沒有為什么事你爭我搶過，甚至互相之間連粗話都沒有說過，為得是不讓勞累的父母再為他們操心。黃秀虹的大哥是個比較內向、文靜的人，不愛惹事；黃秀虹的二哥則淘氣、搗蛋得多，是當地的孩子王，從小就比較會領導別人，一幫孩子出去玩經常是他帶頭。

　　在黃秀虹四五歲大的時候，有次二哥黃光裕帶她到村口的沙土堆上玩。一堆男孩正在那里玩耍打賭，其中有一個男孩老是輸，他惱羞成怒，于是指著黃秀虹說：就是因為有你這個臭女人在這里，害得我特別晦氣！還不到十歲的黃光裕火冒三丈，跟他對打了起來。那個男孩不是他的對手，只得掉頭往家里跑去，黃光裕緊追不舍，直到把這個男孩趕到他家床底下仍不肯罷休⋯⋯

　　黃秀虹的父親成年累月在外面奔波，經常是一個多月才回來一次，母親成了家里的頂梁柱。整個家庭之所以沒有被貧困壓跨，全賴母親對兒女們的正確教育。黃秀虹記得在小學三年級開學的時候，其它的同學都提前十天到學校報了名交了學費，并把新書都領了回來，就剩黃秀虹仍遲遲沒去報到。

　　黃秀虹那時候年齡還小，還不知道家里窮得連幾塊錢的學費都交不起。有一天她在村里碰到一個同班同學，問她領到課本了嗎？黃秀虹實話實說：我媽現在沒錢，過幾天再去交⋯⋯回家后母親知道了這件事，便把黃秀虹狠狠地教育了一番：我肯定會讓你去讀書、讓你把課本領回家的，家里雖然窮，但你不要隨便在別人面前表露出來，否則別人會很看不起你的。以后你一定要記住，自己沒錢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有錢也不能告訴別人！

　　命運轉角總與牢獄相關

　　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國家的經濟政策還處在探索階斷，一切還不是很明朗，但地下經濟已冒著隨時可能踩雷的危險蓬勃發展起來。廣東開風氣之先，很多人都投入了經商的浪潮之中。黃俊欽和黃光裕兩兄弟也先后離開鳳壺村，尋找自己的出路。

　　剛開始做的是倒賣小電器的生意，兄弟倆背著大旅行袋，裝滿了收音機、電子表之類的東西，從廣東背到北方去賣。黃秀虹的母親是一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雖然家里沒有那么多錢，但她仍不惜跟人家貸款甚至借高利貸，給兩兄弟做本錢。那時做這種生意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因為倒賣電子商品在當時還是屬于投機倒把的違法行為，是當時政策不允許的。所以她母親在家里成天提心吊膽，生怕兩個兒子出事。

　　不幸的是，擔憂后來變成了事實——大哥黃俊欽不久便出事了。那次是在呼和浩特，黃俊欽和另外一個人帶了一千多塊錢貨過去賣。也很湊巧，另外一個伙伴那天突然得了急性腸炎，跑到醫院看病去了。結果警察把黃俊欽一個人給逮住了。警察指著那堆東西問黃俊欽，這些貨是誰的？黃俊欽沉默了片刻，然后承認都是自己的。其實當時說是兩個人的話，可能就不會有那么嚴重，但攤到一個人頭上數額就比較大了。后來東西被沒收了，人也被扣押起來。

　　家里的父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明明相隔千里，仍然使勁地到處找人，看能不能打通關系。屋漏偏遭連夜雨，黃秀虹父母兩人后來不但沒有幫上自己兒子的忙，最后反而把自己又牽連了進去。

　　黃秀虹對那天的一幕至今無法忘懷：母親從別人店里好不容易賒來了一些酒菜，于是專程把鄉長等當地干部請來吃飯。這些人剛開始還裝腔作勢，答應幫他們家一把。酒過三巡，這些人便發話，說菜不夠，要黃秀虹母親再炒些菜來。于是她母親又只得跑出去想辦法賒買。等女主人一出門，這些人就把當地派出所的警察叫來了，以協助調查的名義，把黃秀虹的父親給抓了起來。

　　那天黃秀虹正好在上學的路上，走著走著就覺得心情特別地沉悶，慢慢地竟邁不開腳步了。她回頭一看，竟是兩個警察架著她父親正走了過來！黃秀虹一下子嚇傻了，馬上撒腿就往家里跑。家里的警察也正在翻箱倒柜地搜查，最后把家里所有帶鎖的物件都撬開了，卻連一分錢都沒發現，只得搖了搖頭就走了⋯⋯

　　黃秀虹站在一邊目睹了整個過程，這一幕在她的腦海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但幸運的是，這件事后，黃秀虹一家卻迎來了命運的轉折點。如今，當二哥黃光裕也遭遇牢獄之災的時候，黃秀虹也來到了自己命運的轉角，實在是個令人唏噓不已的巧合。

　　百般努力終得兄長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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