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丨Project Syndicate

　　本文作者：馬克·埃斯波西托是Hult國際商學院和哈佛大學商業和經濟學提名教授，Nexus FrontierTech公司聯合創始人。謝慈銘是ESCP歐洲商學院倫敦分校教授，Nexus FrontierTech公司聯合創始人。奧黑莉·琴是計算機科學家，In Silico Veritas創始人、波士頓咨詢集團咨詢顧問、法國教育部外部合作人。約書亞·恩茨明格是Nexus FrontierTech公司研究員、école des Ponts政策和競爭中心資深研究員。

　　我們生活在一個巨頭的世界。阿里巴巴、字母表、亞馬遜、蘋果、百度、Facebook、IBM、微軟、Netflix、騰訊和其他少數科技巨無霸都找到了身為數字服務提供商的利基，成為平臺和聚合器以確保規模，也扼殺了個體供應商的擴張。但面對這些企業的巨大權力，全球決策者的關注點一直放在了規模上，而實際上，它們應該更多關注這些企業如何改寫了我們與信息的關系。

　　在當今的經濟中，競爭日益集中于影響市場中信息的價值。對企業來說，主要目標不僅僅是制造廣受歡迎的產品，還要通過預測分析預判和影響消費者的偏好。利用數據完成這一目標已成為幾乎所有企業制定商業戰略或設計產品和服務的核心方針。

　　但現代經濟的復雜性在能夠從信息中獲取價值的企業以及不能獲取價值的企業之間形成了清晰的區別。而在前一種企業陣營內部，也正在浮現出區別，即形成規模因此能夠迅速利用信息優勢的企業和做不到這一點的企業。在新的競爭模式中，決定性因素不僅僅是規模，還有速度、成熟度，以及掌控數字經濟信息管理的結果。

　　這意味著今天的監管挑戰已與20年前有了根本性不同。比如，1998年，美國司法部對微軟公司采取了反壟斷行動，如今，這個案例被視為應對高科技行業規模問題的經典案例。在今天的監管爭論中，微軟案例揭示了一種角度分歧，一方擔心市場失衡，另一方認為反壟斷的唯一目的是減少對消費者的傷害。

　　微軟案例是一種具體的市場主宰類型。當時是互聯網瀏覽器大戰的時代，微軟被指控將某個競爭者（Netscape）排斥出市場。更重要的是，計算機硬件的競爭正在向軟件領域轉化，知識產權和其他無形資產——它們的生產成本微不足道，而潛在收益巨大——的所有權將決定誰能勝出。

　　此后，新競爭變成了獲取信息之爭。受網絡效應驅使，數字戰利品的爭奪讓公眾形成了對少數平臺的依賴，這確保了位于支配地位的企業能夠獲得臨界數量的資本供給，并正在使用它們進行并購從而擴張市場地位。并購算是標準市場流程，但它們在平臺經濟中的影響卻是此前從未遇到過的。

　　比如，谷歌并購DeepMind，不但拿到了知識產權，還獲得了至關重要的人才和數據，從而能夠先發制人阻止新的市場進入者，同時又控制了人工智能創新的方向。這意味著，并購人工智能初創企業的關鍵資產取決于這些公司所擁有的人力資本，而不僅僅是財務盡職調查。如此，當今科技巨頭不僅僅決定著消費者偏好，它們還吸收了所有隱含的行業知識和數據集，這些才是數字經濟競爭優勢的來源。

　　非常問題需要非常之策。直到目前，監管對于科技巨頭主宰力日益增長的反應是不足的，主要是時候罰款，這對于公司行為毫無影響。問題在于，更極端的措施會給它們自身造成同樣令人頭痛的挑戰。

　　以拆分亞馬遜、Facebook和谷歌的方案為例。監管這個過程的部門需要厘清如何分配才能真的改善競爭環境。由于網絡效應威力巨大，誰都不能保證有效的拆分是否可能。消費者爭相涌入其他人已在其中的平臺，新巨頭完全有可能在舊巨頭的尸體上崛起。類似地，科技巨頭不可能用稅收征服。即使稅收政策有所更新，更加直接地針對廣告收入，也無法降低進入壁壘，而這才是讓少數企業能夠控制整個數字廣告市場的關鍵。

　　相反，決策者必須直接關注數字經濟中信息的所有權和控制權。獲取和使用集體產生的數據的權利必須重新考慮。越來越大比例的在線活動不但沒有給用戶帶來報償；反而被受利益驅動的企業影響和引導，實現某種數據流量的最大化。

　　盡管如此，在監管這一市場時，隱私應該屬于效果而非政策。真正的目標應該是設計數字代理商（digital agency）的概念，讓隱私自然跟進。我們需要采取措施確保人們理解他們在線做出的選擇，防止公司問都不問就取得這些選擇的控制權。

　　但是，既然企業正在日益操縱我們的選擇，我們不能將更多信息交于公民之手。我們還必須確保這些信息獲取、交換和保持的方法的安全。被告知我們的數據正在被使用是不夠的，我們還必須獲得關于如何使用的控制權。如果我們想要阻止公司使用我們的數據，就應該有能力實現這一點。如果我們想要得到Facebook所收集的關于我們的數據，并用于另一個社交網絡，我們也應該得到這樣的選擇權。

　　無論如何，在我們解決數字代理商的根本問題之前，數字經濟的市場主宰問題就得不到解決。

　　(本文作者介紹：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稱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專欄”，作者來自全球頂級經濟學者、諾獎得主、政界領袖，主題包括全球政治、經濟、科學與文化塑造者的觀點，為全球讀者提供來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創文章、最具深度的評論，為解讀“變動中的世界”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