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俞燕

　　自9月以來一直處在輿論波里的復星集團，至今依然熱度不減。

　　10月17日，復星集團旗下上市公司復星國際有限公司（下稱“復星國際”，0656.HK）發布了停牌公告。在前一天，坊間傳聞，復星將以150億元，向沙鋼集團轉讓其所南京南鋼鋼鐵聯合有限公司（下稱“南京南鋼”）60%股權的消息。

　　對于這則傳聞，雙方當日皆未正面回應。兩天后的10月19日深夜，復星國際發布了公告，正式官宣此事。

　　同一日，還有一樁交易也與復星有關。當日，泰康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泰康集團”）發布公告稱，擬回購上海豫園旅游商城（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豫園股份”， 600655.SH）所持泰康集團1737.36萬股股份和北京鼎興創業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北京鼎興”）持有的200萬股股份，股比合計為0.70986%。

　　兩個月前（8月23日），復星旗下的豫園股份曾發布了一則公告，宣布擬以11.57億元對價，向泰康集團轉讓其所持該公司的1737.36萬股股份（股比0.64%）。轉讓完成后，豫園股份將徹底退出泰康集團。

　　泰康集團算是未上市險企里的績優公司，戰略穩定，發展穩健。對于為何棄之而去，豫園股份彼時在公告中聲稱，是為了優化公司資產及財務結構，有利于公司把更多資源聚焦于主營業務及發展戰略。

　　豫園股份發布這則公告的時候，復星系還沒有因為大舉減持引起市場的警覺。在隨后滾滾而來的復星減持或拋售潮里，泰康集團也并不孤單，還有保險同行與之相伴。只是對于泰康集團而言，“分手”的代價似乎有點大。

　　“還君明珠”

　　豫園股份與泰康牽手，已有近八年時間。2014年10月31日，豫園股份和華美現代流通發展有限公司與中國儀器進出口集團公司簽署了產權交易合同，受讓后者所持3500萬股（股比1.2271%）泰康人壽（泰康集團的前身）股份，交易總額為5.957億元。

　　其中，豫園股份受讓1737萬股（股比0.6091%），出資額為2.96億元。

　　該筆股權是中儀集團在此之前的1個月在北交所掛牌轉讓的，彼時轉讓底價是11.38億元，雖比次月中交建設集團掛牌轉讓的底價低了近3元，但對于豫園股份與華美現代來說，依然屬于溢價收購。中儀集團投資18年，凈賺一倍多，也算是較好地實現了國資投資的保值增值。

　　彼時，在三方簽約的四天前，泰康人壽的大個險保費收入首次突破一百億元，加入“百億個險俱樂部”。

　　泰康人壽掌門人陳東升在這一年提出了“左右抱右手”戰略，即：以互聯網新思維、新技術的“左手”，擁抱傳統保險服務的“右手”。

　　而泰康人壽的股東們，也完成了“左手”國企和“右手”民企的騰挪。

　　自2012年以來，泰康人壽的那些中字頭國企股東，紛紛通過掛牌轉讓所持股份，到2015年1月，隨著中信信托掛牌轉讓泰康人壽的股份，國有股已悉數退出泰康人壽的股東名單。一批民企以及陳老板家族及其親友團的公司，魚貫而入。

　　復星便成為這批新股東中的一員。

　　入股泰康這一年，復星發布了“1+1+1”大健康戰略，提出要將保險資金和地產開發這兩個“1”，與健康、快樂時尚等產業的“1”，相互融通打造全球生態圈。

　　郭老板和他的大學同學加創業伙伴梁信軍，彼時正意氣風發地在保險領域開疆破土，在歐洲收了葡萄牙最大保險集團旗下的Fidelidade、Multicare及Cares股權，來美國買了Meadowbrook保險集團（現名AmeriTrust）和Miracle Nova（UK） Limited，在國內則參股泰康人壽和新華保險。

　　在2014-2015年的鼎盛時期，復星在海外收購的保險公司多達七家，國內則握有永安財險、復星保德信人壽和復星聯合健康保險三張保險牌照。

　　歲月如梭，世間萬象。如今再次經歷危情時刻，一直夢想做“中國的巴菲特”的郭老板，卻果斷地放棄了當年好不容易攬得的保險股們。泰康保險的股份，成為復星率先放棄的國內保險股，然后是永安財險和新華保險的股份。

　　與其他幾家被復星拋售的境內外保險股相比，單就投資收益來看，復星或者說豫園股份在泰康集團上穩賺不賠。2014年入股的時候，豫園股份的成本價是每股17.02元，如今則以每股66.58元，將這些股份“還給”了泰康保險。

　　66.58元的股價是什么概念？壽險業一哥中國人壽的A股股價約30元，作為金融集團巨頭的中國平安，A股股價也才40元左右。豫園股份的這筆交易，無疑創下了險企股價之最了。

　　掏了2.96億元，八年后“還君明珠”，凈賺8.61億元，投資收益高達291%，遠高于當年中儀集團轉讓泰康股份時的投資收益。至少在泰康的這樁投資上，郭老板還頗有些巴菲特的“價值投資”的范兒。

　　如果只是缺錢應急，豫園股份完全可以像泰康集團的其他股東那樣，做一做股權質押。但復星的態度卻格外決絕，斷然懷幣揮袖而去。

　　按照豫園股份公告的說法，出售泰康集團股份有利于優化公司資產及財務結構，有利于公司把更多資源聚焦于主營業務及發展戰略。

　　在復星的業務板塊中，保險業所在的富足板塊貢獻了凈利潤的半壁江山。2021年，保險板塊的凈利潤為14.61億元，即使在全球經濟低迷的形勢下，依然保持了26.2%的增長，雖然國內的復星系險企盈利情況很慘淡。

　　在經歷了高調的擴張期后，如今復星已進入收縮階段，對業務有進有退，尤其是最近復星變賣了不少資產，其中不乏核心資產。保險板塊上，泰康集團、新華保險、永安財險的股份被復星拋售、減持或轉讓。

　　不管是為了解燃眉之急，還是戰略布局的調整，對于復星業說，放棄險企股，也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畢竟，退出易，再進難。尤其是在防止資本野蠻生長、為資本設“紅綠燈”的監管導向之下，資本大佬再想如以往那樣隨意進入金融業，怕是沒那么容易了。

　　在甩賣國內保險股的同時，復星系的海外保險公司，則在收購新的保險標的。2月，復星葡萄牙保險收購了歐洲一家依托于養老金財富管理平臺的保險公司The Prosperity Company 70%的股份。6月，復星葡萄牙保險又宣布收購秘魯第三大保險公司La Positiva公司至少40.5%的股份。

　　“敝帚自珍”

　　豫園股份拋售泰康集團的股份，接盤俠是泰康集團自己。

　　根據泰康集團的公告，由其回購了豫園股份當初投資的1737.36萬股股份。此外，同批回購的還有泰康集團的另一家小股東北京鼎興創業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北京鼎興”）的200萬股股份，股比合計為0.70986%。本次回購完成后，這兩家股東便悉數退出泰康集團的股東陣營。

　　企查查顯示，北京鼎興成立于2014年，一大股東是招商基金旗下的招商財富資產管理公司（持股48.11%）。

　　北京鼎興手里的泰康集團的股份，當年同樣來自于中儀集團。

　　2014年12月9日，中儀集團在北交所掛牌，以6.39億元轉讓3193.75萬股泰康人壽股份。第二年9月15日，該筆股份獲批分別轉讓給信誠匯房地產投資顧問（北京）有限公司、弘泰匯富（天津）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和北京鼎興，其中，北京鼎興持有200萬股（股比0.0701%），至此，中儀集團徹底清空了手里的泰康人壽股份。

　　這一次，泰康集團通過回購，又把當年中儀集團轉讓給豫園股份和北京鼎興的股權，收回到自己的手里。

　　在此之前，泰康集團也有過回購股份的舉動。比如，2015年5月回購了中信信托掛牌轉讓的泰康人壽股份。其回購的1.28億股用于實施員工持股計劃，泰康資產管理有限責任公司（下稱“泰康資產”）代表泰康集團持有。回購剩余部分用來減資并予注銷。

　　7年后的7月，這筆原本來自回購、用于員工持股計劃的1.28億股股份，又被泰康集團回購了回來。回購后，其員工持股計劃不再持有泰康集團的股份。

　　回購的這部分股份，被泰康集團作為“庫存股”（treasury stock）。這次從豫園股份和北京鼎興手里回購的股份，亦作同樣處理。

　　如果沒記錯的話，泰康集團應該是首家搞“庫存股”的保險公司，在金融機構里這種形式也并不多見。畢竟，政策放開“庫存股”也沒幾年。

　　“庫存股”是指已公開發行的股票但發行公司通過購入、贈予或其他方式重新獲得可再行出售或注銷的股票，屬于所有者權益類科目的備抵項目。在國外，庫存股是公司向員工及管理層發放股份時或實行股票期權時最重要的股票來源。

　　在2018年修訂之前，我國的《公司法》里并沒有關于“庫存股”的政策依據。2018年最重要的一項修訂，便是修改涉及股份回購的部分，其中首次提及“建立庫存股制度”。

　　根據新規，允許上市公司出于實施員工持股計劃或股權激勵的需要，配合可轉債、認購權證發行用于股權轉換，維護公司信用及股東權益等情形實施購份回購后，可以轉讓、注銷或以庫存形式持有。同時規定，“庫存股”的持有期不得超過三年，沒有表決權，不得分配利潤。

　　2019年1月修訂的《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做市商做市業務管理規定（試行）》，則允許做市商對“庫存股”進行回售、轉售。

　　本月14日，證監會修訂了《上市公司股份回購規則》和《上市公司董事、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所持本公司股份及其變動管理規則》，優化了上市公司回購條件，放寬新上市公司回購實施條件，同時優化了禁止回購窗口期的規定。

　　不過關于目前國內“庫存股”的規定，主要針對上市公司。泰康集團不是上市公司，卻緊跟新概念新政策，倒是挺與時俱進的。根據泰康集團的公告，目前其已形成“庫存股”1.28億股。

　　在泰康集團之前，其實還有一家未上市金融機構也搞了個“庫存股”。微眾銀行曾在2019年報表里披露，其向三家股東回購了股份，形成3.5億股“庫存股”（股比8.33%）。

　　此前，微眾銀行一直在謀求推進員工持股，并為此成立了員工持股平臺。奈何根據現行《商業銀行法》和監管規定，商業銀行實施員工持股并未正式放行。

　　今年8月，微眾銀行的注冊資本從42億元減少至38.5億元，減少的3.5億元正是已到了三年持有期的“庫存股”。

　　與銀行業相比，保險業對員工持股計劃的態度要開放，早在2015年6月便發文允許保險機構開展員工持股計劃，泰康集團便是實施員工持股計劃的其中一家。

　　2022年5月7日，泰康集團2021年股東大會的其中一個議案，便是關于回購員工持股計劃所持全部股份。兩個月后回購已火速完成了。

　　對于為何全部回購員工持股計劃，泰康集團曾對媒體回應稱，是因為該員工持股計劃到期了。根據泰康集團2016年的方案，其員工持股計劃的存續期為36個月。

　　雖然員工持股計劃被回購后，退出了泰康集團的股東名單，去年9月獲批成立的泰康基金管理公司，倒是有五家核心員工持股平臺入股，股比20%，出資2400萬元。

　　那么，這一次泰康回購進來的股份，打算怎么用呢？

　　在經歷了2013-2015年的股權密集挪騰后，泰康集團的股權結構變得平靜了。在今年之前，最近的股權轉讓是高盛集團在2019年11和2021年3月轉讓的兩筆股權，一筆給了安聯集團，一筆給了瑞士信貸銀行。

　　進入2022年，泰康集團的股權轉讓又似乎多了起來。在回購豫園股份和和北京鼎興所持股份之前，泰康集團的另一家股東廣東華靈集團，在1月將250萬股悉數轉讓給華林證券的全資子公司華林創新投資有限公司。9月，中誠信托退出了泰康資產。

　　以前的時候，但凡有保險公司股權密集轉讓，市場便會猜想是不是要上市了。尤其是一直喊著上市而未遂的泰康和華泰保險兩家，尤能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

　　10月14日，另一家一直謀求上市的陽光保險集團，終于拿到上市“路條”，很快將登陸港交所。

　　那么，泰康集團會不會上市呢，這會是未來保險業的最大懸念嗎？

　　(本文作者介紹：“喻觀財經”創始人、資深財經媒體人。長期觀察和研究金融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