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李奇霖、張德禮
在全球化時代下,各國經濟早已休戚與共,幾乎沒有國家能夠孤立存在,這也讓宏觀分析的視野從封閉經濟邁向開放經濟領域。
進出口像是一面鏡子,它深刻地映照出世界經濟與國家經濟之間的雙向聯系。也正是因為這種聯系的復雜性,進出口數據往往也是宏觀分析中的難點。
本篇報告將從海關進出口數據入手,帶領讀者一步步剖析進出口的細節,并在最后以一個案例的形式來說明具體該如何解讀進出口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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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出口數據介紹
進出口數據的類別很多,海關按月發布的貨物進出口數據,是目前市場最關心的進出口數據。本篇報告也主要圍繞著海關數據展開介紹。
首先,有一個最基本的問題:究竟什么樣的活動才算進出口?
根據海關的統計原則,進出口的判定,大體上需要滿足兩個條件:
一是“貨物跨境”,即貨物必須進出關境。
我國關境是指除了港澳臺以外的所有經濟領土(順帶說一句,我國進出口統計不包括港澳臺地區)。假如一些貨物貿易雖然發生了,實際上并未出入我國關境,比如離岸的轉手買賣,那么海關不會將它們統計在進出口中。
二是“改變境內物質資源儲備存量”。
簡單來說,有一些貨物雖然入境了,但只是暫時停留,比如轉運貨物、暫時進出口貨物等,最終還是得運往境外,并不會改變境內的物質資源總量,那么也不會被海關算入進出口中。
滿足這兩個條件,基本上就可以被海關統計為進口或是出口了。當然,這只是海關的統計原則,我國其他統計機構可能與此不同,并由此造成了不同進出口數據的統計差異,這一點在下文中會再提到。
再來看海關貨物進出口數據的統計流程。
目前我國貨物進出關境,都需要通過海關。一般來說,進出口貨物在通過海關時,收發貨人要向海關申報單據,即報關單。報關單上列明了貨物的各種基礎信息,比如貨物數量、總價、產地、目的地等。
海關接受申報并審核過后,報關單上的數據會直接導入海關數據庫,并成為海關進出口核算的基礎資料。
然后,海關會清洗出符合統計條件的報關數據,基于這些數據,直接核算進出口數據及其分項數據。
由于海關進出口數據并不需要推算環節,并且基礎資料來源清晰,所以總體而言數據質量比較高。但也正是因為數據比較“原始”,所以單月波動也更大。
目前海關進出口數據的披露方式,主要是快訊和月報。
其中快訊為初步的匯總數據,月報則是修訂后的正式數據,這兩類數據都可以在海關總署的官網上獲取。
根據《2020年中國海關統計數據公布時間表》,快訊的發布時間是每月的7號或是13、14號,月報的發布時間為每月的23號。
由于商業分析講究的是及時性,因此在快訊數據出爐的時候,市場對進出口的分析往往就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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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出口數據解讀
(一)總量分析
剛拿到一份海關進出口數據時,我們首先會發現,它有兩種計價方式,一種是美元,一種是人民幣。
長期以來,美元是我國進出口數據主要的計價幣種。因為目前在全球貿易中,美元是更通用的計價貨幣,對于中國來說也不例外,以美元計價、申報的貨物報關記錄,在我國進出口貿易中的占比在80%以上(2013年數據)。
不過2013年之后,為了與國內其他經濟數據相銜接,用人民幣計價的月度進出口數據也開始發布了。
目前,無論進出口商用哪國貨幣申報貨物進出口,海關都要用申報時的適用匯率,逐單進行匯率折算,統計出人民幣、美元兩種計價方式下的貨物金額,然后最后再分別匯總進出口數據。
容易造成困擾的是,人民幣計價和美元計價的進出口增速,往往存在差異。有時這種差距相當大,甚至會干擾我們的基本判斷。比如2018年5月,美元計價的出口增速為11.9%,而人民幣計價下的出口增速竟然只有2.5%。
這背后反映的其實是匯率的劇烈波動。
當美元快速貶值、人民幣升值的時候,美元計價的進出口數據,可以會對應更低的、以人民幣計價的進出口數據。
舉個例子,假如從去年到今年,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從1:7跌到了1:6,那么同樣是100美元的貨物出口額,去年和今年分別對應700元和600元人民幣,美元計價的出口增速是0,人民幣計價的出口增速則是-14%。
那么,該基于哪種計價方式來分析呢?
我們一般參考美元計價數據。因為它更貼近貨物報關時的原始數據(目前多數進出口貨物還是以美元申報為主),受匯率因素的影響更小,相對更客觀。下文中如果沒有特殊說明,一般我們也都是采用美元計價的進出口數據。
不過,美元計價和人民幣計價數據,其實很容易換算。用美元計價的出口同比+上個月美元兌人民幣平均匯率的同比,可以很好地擬合人民幣計價的出口同比。
緊接著,無論是美元計價還是人民幣計價,我們都將看到4類進出口數據:進出口金額(出口+進口)、進口金額、出口金額、貿易差額(出口-進口)。
進出口金額,反映的是一個國家的對外貿易總量。一種典型的做法是用進出口金額除以GDP,來度量該國的的對外依賴度,并與其他經濟體進行對比。
但在做短期分析時,我們一般不會把進出口合起來看,而是分成出口、進口兩個層面來看,尤其是出口,它非常受市場關注。
觀察出口和進口的當月同比增速,可以發現它們都有很明顯的波動性,尤其是在一季度。
進出口同比在一季度的高波動,主要受春節錯位因素影響,這一點和中國其他經濟數據并無二致。
不過春節對出口的影響,稍微更復雜一些,它包括兩部分效應,一部分是春節休假(以及節后緩慢復工)效應,另一部分是節前集中搶出口效應。
下圖按照春節假期的先后順序,對進出口在2001-2020年的1-3月單月增速規律進行了簡單的歸納。
舉例而言,假如春節假期主要落在2月上旬,那么出口企業將主要在1月中下旬搶出口,帶動1月出口增速上行,2月則受休假因素影響,出口增速出現低點。
但假如春節假期發生在2月份的后半個月,那么2月一方面受上中旬的搶出口因素提振,一方面又被中下旬的休假因素拖累,兩種效應的共同作用下,情況就比較復雜。從歷史規律來看,這種時候一般2月出口增速將成為1季度高點,比如2015年、2018年。
而對于進口而言,春節假期的影響相對更直接。春節落在1月時,1月進口增速成為低點,落在2月時,則2月進口增速成為低點。不過當春節在2月上旬時,進口增速的走勢也比較多變。
要剔除春節錯位因素,要么直接采用海關公布的季調后同比進行觀察,要么將1-2月,甚至是1-3月的進出口絕對值合并,再計算同比增速,以此代替單月增速。
事實上,2020年后海關也已經不再單獨發布1月和2月進出口同比數據,而改為合并發布1-2月數據了。但是3月同比增速仍然可能受到春節效應的影響,這一點需注意。
當然,除了1季度以外,進出口同比增速在其他月份的波動,也明顯要大于其他經濟數據,這也正說明了進出口問題的復雜性。
接下來的關鍵任務,就是找出進口、出口在短期內發生總量變化的可能原因。
首先來看出口。在對出口的短期分析中,我們最關注外需的變化,它是影響出口的基本因素。如果海外經濟繁榮,需求強勁,那么我國出口增速大概率也將走強,反之如果全球需求低迷,則我國出口增速可能降低。
OECD綜合領先指標可以粗略地反映全球經濟狀況,我國出口同比和它的周期波動,有著很高的一致性。
外需變動值得更深一步的探究,但這部分內容太過龐雜,無法展開細講。但總的來說,一是要密切跟蹤全球主要國家的相關經濟指標,比如歐美國家的PMI、就業、消費、投資、生產數據等。二是要了解當時的國際重要時事,比如了解2020年全球新冠疫情的擴散程度,以及各國采取的防疫措施等。
匯率是另一個影響出口的重要因素。一般認為,人民幣貶值會降低我國產品在國際上的相對價格,提高產品競爭力,進而促進出口。相反地,升值則會抑制出口。
從現實數據來看,人民幣匯率和中國出口增速之間的關系比較微妙,從大趨勢來看,它們的確呈現出某種負相關關系。但在短期內,這種關聯并不明顯,也不穩定。
有幾個因素削弱了這種聯系:
一是我國加工貿易的大量存在,將進口和出口綁定在了一起。加工貿易企業同時進口中間品、出口產成品,人民幣貶值,既提高了出口產品的競爭力,但也抬高了企業進口成本,因此企業不一定會選擇增大出口量。
二是出口商的供給或海外進口商的需求缺乏彈性。比如出口商的增產能力被政策、融資環境制約,那么人民幣貶值對出口的帶動作用就會打折扣。而海外進口商因為訂單已簽或是短期難以找到替代品,也不會因為人民幣升貶值,就很快做出反應。
三是匯率和出口之間的雙向影響關系。出口增大帶來的貿易順差,可能會造成人民幣的升值壓力,這和人民幣貶值促進出口的現象,看上去正好是相反的。
除了上述因素外,還有很多原因可能導致匯率和出口之間的弱相關性,我們這里不一一列舉。
在實務中,我們盡量采用簡單的原則來判斷:匯率對出口的影響,在短期內不會快速顯現,中期可以考慮人民幣貶值/升值對出口的改善/抑制作用。(進口也是同理,且匯率與進口的相關性要更弱,下文不再贅述)
再來看進口。進口正好是出口的反面,如果一國進口增速走高,往往說明該國經濟強勢、內需旺盛,要通過進口更多的商品來滿足本國需求。反之則說明內需走軟。
數據上可以看到,我國進口增速的波動周期,和名義GDP增速基本上是一致的。
至于國內需求的變動,其實就是要對我國消費、投資等其他經濟指標進行分析了。
與此同時,進口增速受進口商品價格變動的影響也很大。
進口增速是名義同比,其中包含價格因素。我們可以通過海關發布的“對外貿易指數”,來分析進口變動的量價關系。
對外貿易指數包括3類:價值指數、價格指數、數量指數。
進口價值指數,其實就代表了進口金額增速。進口價值指數在2014年前是以美元為計價貨幣進行統計,所以和美元標價的進口金額增速保持一致,2014年后改用人民幣,和人民幣標價的進口金額增速保持一致。
進口價值指數又約等于進口數量指數+進口價格指數。因此,我們可以將進口金額的變動,拆分為量、價兩部分。
可以看出,進口商品的價格變動,對進口金額造成影響較大(圖9)。而出口增速受價格變動的影響要更小一些(圖8)。
在中國的進口商品中,大宗資源品占比較高,比如原油、鐵礦石等,都是我國主要進口商品。這些大宗商品的價格變動往往比較劇烈,而且影響廣泛,容易帶動其他進口商品價格波動,所以它們的價格變化,和進口價格指數的波動有著很高的相關性。
2015年,中國進口金額同比大幅下滑,最主要的拖累因素就是價格,而源頭在于這一時期原油、鐵礦石等進口商品的價格出現暴跌。
當然,除了國內國際需求、人民幣升貶值、大宗商品價格變動等因素以外,導致我國進出口變動的因素還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進出口政策、國際關系(貿易摩擦)、產業結構、廠商意愿等等。
至于這些因素影響有多大,是在短期還是在中長期對進出口產生影響,還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另外,關于進口增速和出口增速,有個數據特征不難發現,即這兩者的中長期走勢歷來高度相關。這一點又該怎么理解?
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伴隨著全球價值鏈的擴散,各國經濟早已休戚與共,進口和出口之間往往也是相互影響。
如果將視野拓寬,可以發現不僅是中國如此,美國、日本、歐盟等國,進口和出口的同比走勢也都很接近。并且,全球各國的進出口增速,幾乎都綁定在相同的周期節奏上。
比如2008年以來,全球經濟下行,中國也難獨善其身。外需低迷會影響中國的出口,并將逐步向投資、消費傳導,影響中國經濟增長,這種負面沖擊,最終又會反映在疲軟的內需和走弱的進口上。
最后再來看看貿易差額,它關系到我國的外部均衡問題,對人民幣匯率也會帶來較大影響。所以在它產生異動時,市場也會比較關注。
貿易差額等于出口-進口,基數較小,因此貿易差額的同比增速很容易出現巨幅波動。我們在分析時,一般更關注貿易差額的絕對值變動。
當貿易差額大于0時就是所謂的順差,小于0則為逆差。
從下圖中可以看出,我國多年來一直處于貨物貿易順差之中。一方面,這與我國興盛的加工貿易密不可分:加工貿易的形式,注定了出口貨物的價值要高于進口貨物(畢竟中國要賺取加工費),而這部分價值增值對貿易差額有著很高比例的貢獻。
另一方面,這也說明我國出口商品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仍然較強,但內需的擴張速度,暫時還沒能跟上產品的制造和對外供給能力,導致進口相對弱于出口。
短期來看,和進口、出口一樣,貿易差額在1季度也會出現明顯異動,2月或者3月往往是年內低點,甚至出現短暫的逆差,比如2017年2月和2018年3月,貿易差額分別為-109和-58億美元。
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在于春節因素對進口和出口的影響效果不同。這一點我們在上文已經提及。
除去這種特殊因素,貿易順差在短期內的擴大或縮小,取決于出口和進口力量的相對變化。我們這里主要討論順差擴大這種情況,其他情況可以同理類推。
如果出口和進口同時擴張,而出口擴張速度快于進口,那么順差會擴大,這種情況說明內需還不夠旺,但經濟整體而言運行的還不錯。
但有時,出口和進口同時萎縮,而由于進口萎縮速度更快(說明我國經濟下行壓力較大,需求低迷),那么此時貿易順差也會擴大。這屬于典型的“衰退式順差”,我國在2015年、2019年都曾面臨過這種情況。
就順差持續擴大所造成的影響而言,市場一般比較關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貿易順差(其實相當于“凈出口”的概念)擴大,可以帶動GDP增長。
第二,貿易順差擴大可能會給人民幣造成升值壓力。
第三,長期順差帶來的外匯占款,將促使基礎貨幣被動投放,如果央行不加以干預,可能會誘發通脹升溫。
(二)結構分析
在考察了進出口的總量分析之后,我們接下來拆分進出口的結構。
1、視角一:商品類別
商品類別,是觀察進出口最重要的結構視角。
中國有哪些重要的進出口商品?它們近年來的表現如何?在回答這些問題之前,我們需要先了解一下進出口商品的分類方式。
目前,我國海關統計的進出口貨物,全都遵循HS編碼分類。HS編碼是一種國際通行的貿易商品編碼制度,目前全球貿易總量90%以上的貨物都采用該編碼方式。
HS通過國際統一的6位數編碼,規范了商品分類。其中編碼的1-2位對應的是“章”這一級的分類,3-4位對應的是“目”,5-6位對應的是“子目”。最后,不同國家會根據本國進出口貨物的實際情況,繼續增設后幾位數來確定具體商品,我國目前增設到了10位編碼,其中前8位是最主要的商品編碼。
這種編碼方式其實很好理解。以“電飯鍋”這一商品為例,它在我國海關對應的編碼為“85166030”,該編碼的具體含義如下圖所示。
根據2020年海關最新的商品名錄,目前我國一共有98章、8558個八位數商品編號。
我們當然不需要掌握這些具體的商品編碼,但是懂了這種編碼的邏輯,可以更充分地理解海關發布的進出口商品分類數據,以及不同分類之間的關聯了,因為它們都是基于微觀的HS商品編碼統計出來的。
目前海關進出口統計月報中,涉及商品分類的數據,主要有3種:
第一種分類法,是按照HS編碼分類下的“類、章”來統計。
比如都以編碼“01”打頭的商品,就都歸為“第1章:活動物”來統計。同時也會被歸為“第一類:活動物;動物產品”(“類”比“章”更高一級,第一類包括第1-5章)。
按照這種分類方法,2019年各類商品在進出口中的占比如下表所示。
從表中可以看出,無論是出口還是進口,機器設備類都是占比最高的,并且份額遠超過其他商品。
另外,我國出口以工業品為主。服裝、家具、玩具等輕工業品,以及鋼鐵、汽車、化工等重工業品都各自占有一定比例。
而進口中,除了工業品以外,礦產品等資源品的占比也很大,動植物產品等農產品也有一定份額。
第二種分類法,按照SITC編碼分類下的“類、章”來統計。
SITC編碼(聯合國編制)可以理解為HS編碼(世界海關組織編制)的初始版,它們可以互相進行編碼轉換。
SITC分類和HS分類的重合度較高,兩者選其一進行分析即可。由于我國目前是以HS編碼為主,所以我們一般也不太關注SITC分類,這里暫且跳過。
第三種分類法,按照所謂的“重要商品”來統計。這也是我們最關注的商品分類方式。
由于進口和出口的商品構成有差異,所以海關針對進口、出口分別披露了不同的重要商品。比如進口重要商品中披露了大豆,但是出口重要商品中并沒有。
另外,快訊數據和月報數據中,重要商品的分類也有所不同。
月報數據中的主要商品分類要更細致、更全面,但是快訊數據發布時間要更早。如果要對比這些商品的HS編碼范圍,可以參考海關官網發布的《海關統計快訊進/出口重點商品表》和《海關統計月報進/出口主要商品表》。
我們一般分析的是發布時間更早的快訊數據。注意,每年快訊數據所包含的重點商品,也會進行調整,比如2019年公布了29個重點商品的數據,2020年則調整成了28個。
這些重點商品,明顯比HS“類、章”分類要更直觀,不過它們大部分也都是重新合并項。比如“機床”這一項,實際上包括了HS編碼前四位是8456-8465的10個目別。
除了這些重點商品外,每個月的快訊/月報還會披露另外3個更大的商品類別:農產品、機電產品和高新技術產品,它們是范圍更廣的合并項。需要注意的是,它們和部分重點商品存在范圍上的交叉,同時,機電產品和高新技術產品之間也存在范圍重疊。
出口方面,占比較高的重點商品主要包括:
1)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部件(通俗點說就是電腦)、手持無線電話機及零件(手機)、集成電路等科技型產品。
2)服裝、紡織制品、鞋、家具、燈具、箱包等輕工業制品。
3)鋼材、汽車零配件、塑料制品、成品油等重工業制品。
比較亮眼的是,電腦、手機、集成電路等科技產品的出口份額較多,高新技術產品出口份額也達到了29%。但在這些產品中,中國很多時候只是參與了簡單的加工組裝環節,然后再對外出口,技術含量其實沒那么高。
進口方面,占比較高的商品包括:
1)集成電路、醫藥品、汽車及汽車底盤等技術含量較高的產品。
2)原油、鐵礦石、天然氣、銅礦石等資源品。
3)大豆等農產品。
其中,光是集成電路+原油這兩項就占了進口的26%左右。集成電路進口占比非常高,原因在于中國在芯片方面技術還不夠成熟,明顯依賴海外。另外,中國作為全球第一大石油消費國,原油進口比例也很高。
一般我們在做短期分析的時候,可以計算各重點商品對進口、出口增速的拉動點數,看看主要是哪些商品在帶動,哪些商品在拖累,然后再歸納出背后的經濟線索。但是因為進出口覆蓋的商品實在太多,所以這些重點商品也只能解釋一部分的進出口變化。
以2020年出口為例,可以用各商品出口金額的累計同比×上年同期占比,計算出各商品對出口的拉動點數。
從圖17的結果可以看出,支撐2020年出口增速的商品,主要是紡織紗線織物及制品、自動數據處理設備、醫療儀器及器械、集成電路、塑料制品等。
而服裝、鞋靴、鋼材、汽車零配件等則是主要拖累項。
這很顯然與疫情沖擊有關。由于海外疫情持續擴散,因此包括口罩在內的紡織紗線織物及制品、塑料制品、醫療儀器及器械等防疫物資的出口都表現很好,同時疫情催生的線上辦公需求,也帶動了電腦等設備的出口。
相反地,由于海外居民資產負債表受沖擊,服裝、鞋靴的出口有所下滑。同時隨著海外工業制造和建筑活動放緩,我國鋼材、汽車零配件等商品的出口也比較疲軟。
進口也可以采用同樣的方法來分析。
2020年,支撐進口增速的主要是集成電路、肉類、鐵礦石等。集成電路的進口表現這么好,與上文提到的電腦出口高增密不可分。而肉類進口,主要是為了彌補國內豬肉供給的相對短缺。鐵礦石進口可能和疫情后國內工業生產活動快速回暖、以及2020年鐵礦石價格大漲有關。
拖累進口增速的則主要是原油、飛機等。原油進口表現非常差,主要是因為2020年油價較之2019年明顯走弱,進而壓制了原油出口金額的名義同比。飛機進口的惡化,與我國航空業受疫情明顯沖擊有關。
2、視角二:貿易對象
我們再來看第二個重要視角——貿易對象,也就是所謂的出口國和進口國。
在海關統計實踐中,進口國是按照原產地、出口國是按照最終目的地來統計的。
怎樣才算原產地?假如A國的某進口商品,完全在B國生產制造,那么B國是該商品的原產地,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假如該商品的原料來自B國,加工在C國,組裝在D國,包裝在E國,最后被A國進口,那么哪國是原產地?哪國應該確定為進口國?
在全球價值鏈分工的當下,這是很常見的問題。
這種情況下,只有最后完成貨物“實質性改變”的國家,才是原產地。而根據我國海關的原則,“實質性改變”的基本確認標準有兩種:一是稅則歸類改變(其實就是HS編碼前4位變動),二是加工增值部分所占新產品總值的比例已超過30%及以上。
比如,從C國到D國,貨物稅則歸類改變了,但是到了E國沒變,那么該進口商品的原產地就還是D國。當然,實際情況可能更復雜,海關也有一些其他的判斷原則,我們這里不詳談。
最終目的地,也分兩種情況。一種是A國直接出口到B國,不需要通過第三國轉運,這時B國就是最終目的地。
另一種情況是A國貨物先到C國中轉,然后再運往B國(A國公司已明確)。此時哪怕是在C國發生了商業交易,比如先把貨賣給了C國貿易公司,最終目的地仍然應該記為B國。如果A公司不明確目的地的話,那只能按照盡可能預知的最后運往國統計。
但在現實中,很難把所有出口商品都準確地對應到最終目的地。
當然,這些問題都是進出口商需要操心的,他們要對貨物原產地、最終目的地做出判斷,然后在報關單上填寫相關信息(見圖1),供海關統計參考。
但通過分析這些概念,可以說明另一個經常使研究者費解的問題:即:為什么我國對其他國家的出口,不等于其他國家對我國的進口?
理論上,這是一個不言而喻的對稱關系,兩個數據應該相等。但從現實來看并非如此,例如歷史上我國統計的對美國出口,明顯小于美國統計的對中國進口。
如何解釋雙邊貿易統計數據的不吻合?
正如我們上面所提到的,原產地、最終目的地的確認相對較為復雜,導致各國對于進口國、出口國的認定,其實并不是對稱的。
舉個例子,一批中國貨物從上海走,在到達越南后,由越南企業進行了簡單包裝,最后再銷往美國。中國企業在出口報關的時候,可能并不確定貨物最終目的地是美國,可能會報作對越南的出口。但美國按照原產地原則,會認定進口國是中國。
中國大陸、香港、美國之間的轉口貿易活動是更典型的案例,中國出口貨物經香港轉運至美國,由此產生的統計差異(中方出口計為香港,美方進口計為中國大陸),可能是導致中國對美出口小于美國對華進口的關鍵原因。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可能的影響因素:
1)統計主體不同,多少會帶來一些差異。不過中美針對貨物進出口數據的統計原則,都是參考聯合國標準來制定的,所以這個差異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小。
2)計價因素。中國對美出口用的是離岸價,美國對華進口用的是到岸價。到岸價更高(多了運輸+保險費用),所以這也會導致中國統計的出口額低于美方統計的進口額。
3)匯率折算差異、貨物過關時間差異等。
搞清楚這個問題之后,我們再來簡要觀察我國的主要貿易對象、以及它們在近幾年的變化。
從出口方面來看,中國最主要的五大出口國家(地區)分別是:歐盟、美國、東盟、中國香港、日本,2019年這5者占比合計高達65%。
對這5個國家(地區)的出口占中國總出口金額比重,多年來一直比較穩定,但是其中也存在一些細微的變化:
第一,對美出口占比在2019年快速下滑,很大程度上是受中美貿易摩擦影響。反之,對歐盟的出口份額則有所提升,這也使得歐盟在2019年取代美國,成為中國的第一大出口地區。
第二,2013年內地對港出口絕對值達到頂峰,隨后逐漸萎縮,對香港出口占比也在持續下滑。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2014年后,中國整體出口形勢惡化,拖累了香港轉口貿易;二是內地設立了各種自貿區,對香港起了替代效應。
第三,2010年中國-東盟自貿區正式啟動后,中國對東盟出口占比在逐年提升,目前東盟已經成為中國第三大出口對象。
我們再將出口增速按照幾個主要國家/地區進行拆分。盡管對美、歐、日、香港、東盟的出口只能解釋一部分,但是基本能夠擬合出口增速的變動趨勢(見圖21)。
2018年,我國出口增速表現很好,對美、歐、東盟、香港的出口都起了比較強的支撐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中美貿易摩擦在2018年4月開始,但對美出口卻還未受到明顯沖擊,原因在于出口商為了避免后期關稅加征的影響,提前備貨以“搶出口”,反而支撐了這段時期的出口增速,直到11月搶出口效應才逐漸式微。
而在2019年,對不同國家的出口開始分化。其中,中美貿易摩擦效應顯現,對美出口和對香港出口的拉動作用共同轉負(對香港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轉口貿易至美國)。而對歐盟、東盟出口的拉動作用為正,尤其是對東盟出口表現很好,一定程度上對沖了對美出口的下滑。
到了2020年,形勢又比較復雜。首先在1季度,中國對這幾個國家的出口表現都很差,主要原因在于中國在疫情影響下停產停工,沒辦法正常交貨,出口面臨著罕見的供給約束。
隨后幾個月中國疫情逐漸緩解,海外疫情卻開始不斷擴散。但由于各國疫情狀況、防疫措施、疫后經濟政策不同,因此需求的恢復程度也有所不同,導致中國對各國出口狀況差異很大。目前來看,對美出口、對東盟出口,起了明顯的支撐作用,而對歐盟出口則有所拖累。
但是有兩個數據細節可以注意一下:
一是中國海關統計的對美出口,在2020年明顯超過了美國統計的對中進口,而在歷史上這種情況相當罕見。如果從美方統計數據來看,美對中進口(也就是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同比表現其實沒有那么好。
二是自2020年2月之后,海關統計的對歐盟進出口數據實際上剔除了英國,所以如果直接用當月值來計算當月同比,會造成數據的明顯低估。如果我們在2020年把對英國出口數據加入對歐盟出口數據,或者把2019年對歐盟出口數據中的英國部分剔除,那么計算出來的2020年對歐盟出口增速,表現其實還不錯。
再來看進口,2019年中國最主要的五大進口國家(地區)分別是:東盟、歐盟、韓國、臺灣、日本,這5者占比合計為52%。
歐盟、東盟在我國的進口占比,近年來持續保持在一二位,并且提升較快,尤其是東盟。
而韓國、臺灣、日本、美國的占比則呈現下行狀態。特別是對美進口占比,在2018-2019年明顯跌落。
將進口增速按國別(地區)拆分來看:
2018年進口增速維持高位,對歐盟、臺灣、韓國、東盟進口比較均勻地起著拉動作用。2019年進口增速大幅下滑,對美國、韓國進口是關鍵的拖累項。2020年,中國進口增速同樣維持低位,其中對歐盟進口則是主要拖累項(尤其是在4-5月)。
3、視角三:貿易方式
我國海關進出口統計中,一共有19種不同的貿易方式,但最關鍵的是兩種:一般貿易和加工貿易。其他的貿易方式規模都比較小,我們往往也不太關注。
一般貿易指有進出口權的企業單邊進口或者出口貨物,是最普通的一種貿易形式。
加工貿易相對復雜一些,它是對外來的原材料、零部件進行加工,然后再對外出口的一種貿易形式,主要包括來料加工裝配貿易、進料加工貿易兩種。
來料加工裝配貿易,是由外商提供原材料、零件,甚至是機械設備,然后在國內加工裝配,最后將成品交付給同一外商。
進料加工貿易,是中國企業自己拿外匯進口原料、零件,加工后再對外出口。它和來料加工裝配貿易的最主要區別在于,一個是自己買原料(買賣關系),一個是外商給原料(委托關系)。
來料加工裝配貿易的特殊性更強。因為原料、產成品的所有權一直在外商手中,中國只是加工。但是海關統計仍然把它理解為貨物貿易活動,并同時記錄原料進口額和產品出口額。
改革開放后,加工貿易在中國崛起,客觀上來看,這是中國積極融入全球價值鏈的一個縮影,也是過去幾十年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它給中國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政府稅收,也引入了外資和技術。
但21世紀以來,加工貿易占比在逐漸萎縮,而一般貿易占我國進出口比重則逐漸上行。這個趨勢在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變得越來越明顯。
目前,一般貿易、進料加工貿易占比分別為60%、20%左右,而來料加工裝配貿易占比已經不到5%。
加工貿易的萎縮,主要有三方面原因:
第一,中國自主創新、自主制造能力在快速提升,產業在轉型升級。有很多之前做加工貿易起步的小企業,在積累了資金、消化了技術之后,從單純的代加工,向自主研發制造轉化,貿易方式也從加工貿易逐步向一般貿易切換。
第二,全球產業轉移。隨著我國勞動力不再那么廉價,加工貿易的利潤空間快速壓縮,全球產業鏈正逐步轉移至人力成本更低的東南亞地區,這也導致我國加工貿易占比不斷下滑。
第三,加工貿易容易導致順差過大,因此相關優惠政策有所收緊。比如在2007年政府集中調低了加工貿易產品的出口退稅率。
除了一般貿易和加工貿易之外,還有其他一些特殊的貿易方式,它們的占比也在逐步擴大。
對比2000年和2019年,占比擴大較快的主要是“海關特殊監管區域物流貨物”、“保稅倉庫進出境貨物”,還有“其他貿易方式”(包括市場采購貨物、邊民互市進出口商品及通過郵件、B類快件渠道進出境的跨境電商包裹等)。
前兩者和中國重要保稅區、保稅倉庫的快速發展有關,后者可能和近年來興起的跨境電商有關。
(三)進出口預測
進出口的影響變量多而復雜,要預測進出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進出口是分析師最常預測錯誤的宏觀經濟數據之一)。本章主要介紹一些市面上比較流行的預測指標。
第一,PMI新出口訂單指數/進口指數。
PMI有新出口訂單和進口兩個分項,發布時間早于海關進出口數據。通過PMI讀數來預判進口和出口,是市場上最常用的方法。
PMI本質上是一個環比數據,我們可以將PMI新出口訂單指數轉化為虛擬同比,然后再與出口當月同比進行比較。進口同理。
可以發現,在中期趨勢上兩者比較接近,但是PMI同比很難捕捉到出口增速的短期波動特征。而且2020年以來,PMI新出口訂單顯示的信號,似乎比出口同比要悲觀得多,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今年上半年市場對于出口形勢的集體誤判。
在具體預測時,可以用PMI新訂單指數/進口指數的變化,來簡單預判進出口的環比走勢。但PMI和海關進出口數據的統計原理完全不一樣,所以最多是判斷變動方向,沒法定量預測。
哪怕只是預判方向,準確率也不算太高。2005年以來,PMI新出口訂單指數預判出口環比增速的成功率為58%。PMI進口指數預判進口環比增速的成功率則有66%,相對更高一些。
預測方法:首先考慮到出口/進口環比的季節波動特征,計算過去幾年各月環比波動的平均值。然后參考PMI新出口訂單/進口指數的讀數,并綜合考慮國內外經濟形勢,對該環比平均值進行調整,并最后通過環比連乘的方式來推算同比。
第二,波羅的海干散貨指數(BDI),它是日頻數據。
要理解BDI這個指標,首先要知道什么是“干散貨”。航運業可以粗略地分為集裝箱運輸、干散貨運輸、油輪運輸三類。
其中,油輪運輸主要用于液體貨物,比如石油、液化天然氣。
干散貨運輸主要用于各種大宗資源品,比如鐵礦石、煤炭、水泥等。
集裝箱運輸則主要用于各種工業制成品、終端產品,比如各種機電產品。
而所謂的“波羅的海干散貨指數”,就是由波羅的海航交所(位于倫敦,是全球最主要的航運市場)編制的、反映全球干散貨船航線運價的一種加權價格指數。
為什么是干散貨?因為干散貨主要是各種工業原料,它的需求變化能夠最快響應全球經濟的周期性變動。當全球經濟向好時,一般對資源品的需求將率先回升(工業生產鏈條的最前端),相關國際貿易也會更興盛,帶動干散貨船運費上漲,進而促使BDI提升。
所以,BDI的預測角度,和我們總量分析中提到的OECD綜合領先指數差不多,都是通過觀察外需的變化,來間接判斷出口的下一步走勢。只不過BDI指數作為高頻數據,更便于跟蹤。
邏輯上是如此,但是比較遺憾的是,從短期來看BDI月同比對我國出口同比變動方向的預測成功率,只有50%左右。所以它只能是作為判斷全球經濟景氣度的一個簡易指標,不是很適合直接用于預測出口。
第三,中國出口集裝箱運價指數(CCFI)以及進口集裝箱運價指數(CCIFI),它們是周頻數據。
CCFI/CCIFI由上海航運交易所編制,也是通過進出口集裝箱的運輸價格變動,側面反映進出口的景氣度。其中,CCFI以1998年1月1日為基期,CICFI以2014年11月28日為基期,基期指數都是1000點。
同樣地,CCFI對出口的預測效果也比較一般,成功率只有51%左右,CCIFI對進口的預測效果就更差了。
(四)其他進出口數據
除了海關貨物進出口數據以外,還有一些其他類型的進出口數據,容易讓人混淆。本章對這些進出口數據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簡單梳理。
2015年后,外管局也會按月發布國際貨物與服務貿易數據,數據公布時間在下月的月末,要晚于海關進出口數據。
另外,它的數據格式比較特殊,采用的是借貸方的形式。簡單理解,貸方實際就是出口(貨物減少、資金流入),借方實際就是進口(貨物增加、資金流出)。
另外,從名稱上就可以看出,外管局發布的“國際貨物和服務貿易數據”,既包括了貨物貿易項,又包括了海關數據中沒有的服務貿易項。
從貨物貿易項來看,外管局數據以海關貨物進出口數據作為源數據,但是做了一些調整。最主要的差異有兩點:
第一,統計范圍差異。海關進出口數據的統計關鍵在于“跨境”,外管局貿易數據的統計關鍵在于“所有權變更”。
所以,跨境了、但所有權沒變更的貿易活動,最典型的比如來料加工(進口料件和出口成品的所有權都屬于境外企業),海關會統計為貨物貿易,但外管局不統計貨物貿易,而是把加工費而算進服務貿易中。
而沒跨境、但是所有權變更了的貿易活動,比如我們上文中提到的離岸轉手買賣,海關不會統計,但是外管局會統計。
第二,計價原則差異。海關數據中,出口用貨物離岸價(FOB)統計,進口用到岸價(CIF)統計,但是外管局數據中,無論是進口還是出口均按照離岸價統計。
離岸價小于到岸價,所以外管局披露的貨物貿易借方(進口)數據,會更明顯地小于海關進口數據。
當然除了上述兩個原因以外,還有其他一些統計細節的不同,導致海關數據和外管局貨物貿易數據在絕對值上存在差距。
但總體而言,兩者的增速走勢非常接近。如果只考慮貨物貿易的話,我們看時間序列更長的海關數據就夠了。
除了貨物貿易項外,外管局數據還有服務貿易項。
服務貿易的統計方法和流程相對更復雜。不過因為服務貿易的占比較小,在全部出口中占比約為10%,在進口中占比約為20%,也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所以我們就不繼續展開說明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閱聯合國等編制的《國際服務貿易統計手冊》)。·
關于服務貿易,有幾個簡單的事實可以了解一下:
第一,服務貿易一共包括12個分項。
其中,進口中最主要的分項是“旅行”,2015年至今占比平均為52%,不過2020年受疫情影響,目前已快速滑落至30%左右。
出口中,各服務貿易分項占比相對更平均,“其他商業服務”(如研發、咨詢等)占比最高,約為28%。
第二,我國服務貿易正持續處于逆差之中,最主要的逆差項是旅行,這反映了我國居民收入水平提高背景下,居民境外留學、旅游的盛行。與此同時,運輸、知識產權使用費方面產生的服務貿易逆差也比較大。
另外,外管局還會按季、按年發布大家所熟知的國際收支平衡表,我們同樣可以在表內的經常賬戶中找到“貨物與服務貿易”這一項。
它的統計口徑、編制方法,和上文所提到的“國際貨物和服務貿易”,實際上是一樣的。
只不過“國際貨物和服務貿易”是月度數據,而國際收支平衡表為季度、年度數據。而月度數據是初步數據,國際收支平衡表中的季度、年度貿易數據,則會根據最新資料稍作修訂。
與此同時,GDP支出項下,有年度的凈出口數據,它直接取自國際收支平衡表(人民幣計價)中的“經常賬戶-貿易與服務項-差額”。
這兩個數據的數值基本上也保持一致。只有最新的2019年數據除外,可能是受兩個數據修訂時差的影響。
最后再補充說明一個比較特別的數據——工業企業出口交貨值。它的數據質量也不錯,也能很好地反映我國出口情況。
出口交貨值,實際上屬于工業數據,一般和工業增加值數據一起發布(所以會晚于海關出口數據)。簡單理解,出口交貨值就是工業部門的出口創收。
那它和海關出口數據有什么不一樣?
第一,出口交貨值僅限于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而海關貨物出口數據并不限制貿易主體,這是最明顯的區別。
第二,出口統計范圍不同。出口交貨值統計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工業企業直接出口的產品價值(按出口價計算),另一部分是賣給外貿公司的產品價值(按外貿公司收購價計算)。
直接出口很好理解,外貿公司這里稍微解釋一下。對于很多工業企業來說,辦理出口手續、尋找海外客戶都是麻煩事,不如直接把產品先賣給專門做進出口的外貿公司,然后由外貿公司來處理這些產品。
不過外貿公司拿到這批產品后,可能會選擇出口,但也可能會轉為內銷。但無論如何,只要工業企業把貨物賣給了外貿公司,這筆收入就計入出口交貨值。
而對于海關出口統計來說,關鍵還是看跨沒跨境。所以海關只統計外貿公司最后對外出口的那部分,并且是以外貿公司的出口價來統計的,會比出口交貨值采用的外貿公司收購價要更高(畢竟外貿公司要賺差價)。
數據走勢上,出口交貨值增速和海關出口增速有很強的相關性,并且前者比后者要更穩定,異常跳動更少。
3
案例解讀:2020年9月進出口數據
我們以2020年9月海關進出口數據為例進行解讀。
先來看出口。2020年9月,以美元計價的出口同比為9.9%,較前值提升0.4個百分點。以人民幣計價的出口同比為8.7%,較前值降低2.9個百分點。
人民幣計價的出口表現明顯要更差,主要是因為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同比在8月大幅走弱(上文中提過,人民幣計價出口同比=美元計價的出口同比+上月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同比)。
這里我們以美元計價數據為準進行分析。9月出口同比9.9%,再度刷新年內新高,但是增速已經放緩。
分商品來看,第一,防疫物資出口增速繼續走弱,但仍然處于高位。其中,紡織紗線、織物及制品出口同比從38.9%繼續下滑至30.9%,醫療儀器及器械出口同比則從47%下滑至34.7%。不過,從拉動點數來看,紡織紗線、織物及制品對整體出口還是起了很關鍵的支撐作用。
第二,線上辦公用品出口出現分化。其中,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零部件對出口的拉動點數非常高,并且還在繼續提升。
而手機出口增速則從23.3%大幅下滑至-42.5%,導致拉動點數明顯轉負,拖累整體出口。原因有二,一是在于上年同期有高基數,二是可能和原本應在9月發布的蘋果手機秋季新品推遲到10月有關(中國的蘋果代工廠在9月無法出貨)。手機出口的惡化,很大程度上解釋了9月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增速的下行。
在防疫物資、部分線上辦公用品等比較關鍵的出口項走弱的情況下,我國出口增速卻依舊保持著向上的動力,側面說明外需正在經歷更普遍的回暖。
韓國、越南等亞洲國家的出口同比,在9月分別大幅提升了17.8和11.4個百分點,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隨著疫情對全球經濟的負面沖擊逐漸消解,海外需求正在從之前的防疫物資,轉向更廣泛的生產、生活資料。9月通用機械設備、家電、家具、燈飾等相關商品的出口增速均有所好轉。
分國別來看,9月對美國、東盟出口增速提升至20.5%和14.4%的高位,這兩者構成了最主要的支撐力量,但對歐盟、日本出口增速則分別下滑至-7.8%和-2.7%,拖累整體出口(就算考慮了英國數據剔除因素,修正后的對歐盟出口增速也在走低)。
對美出口快速上行,部分原因在于上年同期基數走低。而對歐盟出口同比回落,可能和9月歐洲疫情再起、防疫措施趨嚴導致經濟修復放緩有關。
再來看進口。進口增速從上月的-2.1%,大幅跳升至本月的13.2%,遠超市場預期。
分商品來看,對9月進口增速回升貢獻比較大的商品,主要有這么一些:
一是集成電路和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零部件,和電子信息產業鏈有關。尤其是集成電路,對進口增速的拉動作用在9月明顯提升,這也可能和中國科技企業為了預防美國進一步制裁,加快零部件備貨有關。
二是原油、鐵礦石、銅礦石、初級形狀的塑料等工業原料,這從側面印證了中國生產活動的加快。
三是汽車及汽車零部件,和汽車消費、汽車制造活動有關。這也和乘聯會高頻數據顯示的9月國內汽車消費回暖跡象吻合。
分國別來看,9月我國對各主要國家/地區的進口增速實現普升,進一步說明了進口的改善來自于中國自身內需的擴張。
其中,對美國進口增速反彈幅度最大,從1.8%提升到24.8%,這很大程度上受益于中美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的加快履行(包括大豆等農產品、能源類產品等進口都在加快)。
展望四季度,新冠疫情可能仍然是影響出口的關鍵線索,但是情況正在逐漸發生改變:海外疫情還沒有迎來真正拐點,而生活、生產秩序正趨于常態化。
所以,防疫物資的出口增速,還能夠在高位運行一段時間,線上辦公用品的出口增速也不會差(尤其是本應在9月出貨的手機延遲到10月,可能會進一步推高10月手機出口同比數據)。
接下來中國出口面臨的情況是,外需將漸進回暖,帶來整個出口蛋糕的擴大,但是海外國家的復工,可能會陸續分散掉中國的出口份額。不過由于歐美消費比生產恢復得更快,短期來看仍然是需求效應占主導,中國出口增速依然有支撐。
同時,隨著我國內需持續修復,進口增速預計也將保持在高位。
(本文作者介紹: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
責任編輯:張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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