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夏心愉

　　滿額返現、積分優待、權益兌換……薅各種金融或消費產品優惠政策的羊毛，是人之行情：普通消費者是在正常使用產品的同時，多得一份優惠；金融機構或商家，是在讓利的同時，完成了獲客或增加了客戶粘性、活躍度與忠誠度。這套邏輯，是雙贏的。

　　可是，故事到了惡意羊毛黨那里就不一樣了。他們集結成群，甚至有組織有體系，伺機優惠政策里的漏洞，或者用違規或非法的手段套取那些“禮遇”，再折現賣掉，套取現金。

　　今天“愉見財經”要講的是后者，那些非法占取了本該屬于我們大家的資源或權益的——惡意羊毛黨。

　　寫這個話題的起因，是昨天本號發布了一篇《羊毛黨拿疫情當幌子：裝困難戶，騙延期還貸、騙減免息費》（點擊標題可跳轉），文中提及了愉見團隊所潛伏并暗訪的羊毛黨微信群。有讀者點題，想聽聽這些群里更多的故事。

　　好吧，here we go。

　　貴黨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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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愉見財經”所在的其中一個羊毛黨群，群公告欄，就很彈眼落睛，叫作：“我黨出征，寸草不生。”

　　在這個“我黨出征”群里，常有人會去尋找甚至嘚瑟地曬出，他們找到的某些機構的規則“漏洞”，有人形象地稱之為“XX掉毛了，兄弟們快上”。這些機構，可能是銀行、卡組織，也可能是電商、消費金融公司、網貸平臺等。

　　比如數年前我曾采訪過某銀行推出優惠政策沒到3個月就叫停的新聞。當時用這家銀行的儲蓄卡申購某寶貨幣基金就能獲得積分獎勵，促銷期內一張儲蓄卡封頂獎勵1萬積分。光看這1萬積分，實在是蠅頭小利，差不多只等值于8塊錢人民幣。

　　彼時，央行“限卡令”還沒施行，這家銀行設計優惠活動時，估計沒料想到羊毛黨可能一天去辦他個幾十張、甚至上百張儲蓄卡，然后用這上百個儲蓄賬戶循環向某寶充值。一張儲蓄卡的確只能獲得相當于8元的積分，可100張就是800元，積分兌換油卡后轉手就在QQ群里賣出獲利。而一個羊毛黨薅掉800元，100個羊毛黨呢？于是銀行就只好停止活動修改規則了。

　　在“我黨出征”群里，就間或能看到諸如此類的“掉毛”，他們還會在群里互換經驗。比如某銀行推出信用卡積分兌換星巴克咖啡的活動設計也“掉毛”，群里有人一天能刷出幾十杯咖啡，然后再把咖啡券賣掉套現。

　　“秘籍”一出，全群效仿出征。

　　羊毛黨的鄙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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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毛黨也是有鄙視鏈的。上述這種要辛苦老半天的薅羊毛方法，尚在羊毛黨鄙視鏈底端。

　　往鄙視鏈的上游走，是兇猛一些的，諸如套取信用卡積分變現千萬級現金。在鄙視鏈的高點，則是組織更嚴密、技術化手段高得多的互聯網“黑產”式羊毛黨產業鏈，他們的能力甚至超乎我們普羅大眾的想象。

　　先說鄙視鏈的中端。這可不是幾百幾千元、或幾十幾百杯咖啡的事兒了，而是套利年賺近千萬。

　　上圖中這個80后男子，靠的就是在自己控制的多個POS機上反復刷卡，以巨額虛假交易大量套取信用卡積分。

　　這些積分怎么變現呢？一般羊毛黨都會選擇兌換成流通性更好的航空里程（相當于可以為人辦免費機票）、或機場接送機等服務，再在網上固定的收購群里賣出（一些票務代理會專門收購）。

　　再說一個例子。武漢警方此前破獲過一起大額信用卡積分非法套利案，抓獲十余人犯罪團伙，這些羊毛黨正是利用了各家商業銀行信用卡消費積分獎勵機制、尤其是銀行針對具體時段、特定商品或特定消費場合推出特殊優惠辦法，通過大量信用卡和POS機瘋狂循環刷卡，制造虛假交易騙取高額積分，兌換禮遇后將之變現。據警方公布，犯罪團伙累計交易金額8億元、非法獲利3000余萬元。

　　法網恢恢。惡意羊毛黨此種行徑的本質是以“非法占有”，屬于騙取公私財物。上述團伙被以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

　　再到鄙視鏈的頂端：依靠現代科技的互聯網“黑產”式羊毛黨產業鏈。以前有網絡安全專家私下告訴“愉見財經”，上到BAT、銀行信用卡中心、電商巨頭，下到不知名互聯網公司，只要舉辦市場活動，都可能面臨羊毛黨的巨大威脅。

　　2015年底，廣州某個互金公司，為了獲客，做起了只要開戶投資即送百余元代金券的優惠，代金券可折合現金到期與本金一并贖回。這個補貼計劃被一伙來自湖南的羊毛黨團伙給瞄上了，結果，短時間內密密麻麻的投資賬戶全部靠買入7天期的超短標薅走代金券，到期集體贖回。（值得一提的是，羊毛黨的技術已經發展到，申請環節都可以用機器人技術、機器人賬號薅羊毛了。）

　　彼時這家互金平臺還算是在融到了兩個億的風口，但依然因此事件的重壓再沒能緩過氣來，最后倒閉了——就這么活生生地死在了團伙羊毛黨手里。

　　蝗蟲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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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到這些團伙式的互聯網“黑產”，其背后可能隱匿著一張巨大的暗網和產業鏈。在互聯網時代，惡意羊毛黨再進一步，形成網絡“黑產”的一個組成部分。靠著手機黑卡或三/四件套（身份證、手機卡、銀行卡、網銀盾）這些常規工具，運用著幾乎媲美互聯網公司們的大數據能力，獲利驚人。

　　向各位匯報幾個數字：

- 目前國內網絡“黑產”直接從業者：超過40萬人；

- 網絡“黑產”輔助上下游人員都算上：160萬人；

- 游離在市場上的身份證：約1000萬張；

- 三件套/四件套價格：500元到1200元；

- 造成的銀行卡欺詐年增長率：約40%；

- 網絡黑灰產業年產值：估超1000億元。（對比做網絡安全的全部產值不到300億。）

　　當然網絡“黑產”版圖很大，竊取商業機密敲詐勒索、手機詐騙等都在其列。那和金融相關的“黑產”有哪些呢？

- 支付環節：銀行卡盜刷；

- 借貸環節：冒用身份信息騙貸，辦信用卡、養卡、提額套現；

- 消費環節：惡意羊毛黨等。

　　“愉見財經”再來展示一幅我從網絡安全專家那里討來的“黑產”作案后臺圖：

　　在這些高科技“黑產”面前，前面那些千萬級非法獲利可能都是小CASE了，因為他們的作案能力更強：

　　結尾部分，我們想說的大道理和昨天的“疫期羊毛黨”文一致。我們寫這兩篇文章，并非吃瓜群眾心態，因為惡意羊毛黨橫行，并非事不關己。

　　蝴蝶效應，萬事相聯。

　　從整個社會生態來看，因網絡“黑產”而滅失的價值，最終會價值守恒在你我皆在的體系之中，惡果是擴散在生態里的。

　　從小處著眼，羊毛黨的伎倆，其實是對本該屬于我們大家的資源的占用，導致了不公平的發生。比方說，促銷機構給出的優惠如果被羊毛黨大量卷走，那就意味著我們這些真正的消費者，權益受損。

　　大家或許不知道，有些時候銀行信用卡為正常用戶們投放大量資源搞的優惠活動，比如積分兌換特別劃算的禮品、比如限時搶消費金返還等，能在極短的時間里被“秒殺”，不是因為我們手速不夠，而是因為羊毛黨“蝗蟲過境”了。本該我們享用的好權益，沒了。

　　再比如羊毛黨們擼口子那些消費金融平臺等。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被他們薅走的錢，都會變成平臺的風險成本，最后漲價在對所有借款人的利率定價上。某種程度上，就是對好人的不公平。

　　又比如昨天我們的專欄里提到的事件。這次疫情之下金融機構的暖心舉措，延遲還款、息費減免等，本質上是機構們真金白銀投入資源的，本該用在刀刃上幫到真正該幫的人，如果羊毛黨多了，那資源就不夠分了，也許真正需要關懷的群體就無法被及時覆蓋了。

　　(本文作者介紹：財經評論員、主持人，中國中小企業協會專委會研究員，上海金融青聯委員。微信公眾號：愉見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