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歐雪冰
迷糊丟了。
那天我和朋友想出去打乒乓球，春子本來身體不適，不想去，我力勸，她抱著迷糊說，那我抱著迷糊去，本來是句玩笑話，我當了點真，說讓迷糊下樓去見識一下世面吧，省
得一出門就嚇得發抖。于是春子就抱著它下樓，臨走還回頭讓我別撞上門，意思是下去走幾步即回。我卻手一甩把門撞上了。樓梯上迷糊就哀號著，爪子緊緊抓著春子的衣服。我怕它抓傷她，就把它扯過來攏住四腳抱著。
到了樓下，一些鄰居大媽和孩子們在閑坐著，迷糊更加害怕了，拼命抓人的衣服。我就把它放到地上了。松手的時候，春子還在旁邊說，別放下。我沒聽她的。我沒想到它被嚇成那樣，全身的毛都炸開了。我更沒想到它會跑，哀號著，跑得那樣快，那樣傻…… 它在鐵柵欄后的草叢里消失了，我們四個人找到天黑，不停地呼喚，卻再也沒有看到它的身影。
剛開始時，我們似乎還都覺得也許是場小別，鄰人們都說，它冷了餓了會找回來的，遠方友人知道了，也說自己有過愛貓失而復得的經歷。但是10天過去了，它真的沒有回來。希望也一天天渺茫下去了。我們四處貼尋貓的啟示，每天出去尋找好多次，春子還會在深夜拿了貓糧在垃圾箱那里傻傻地等，認住了一大群的流浪貓，卻沒有一點迷糊的蹤跡。
迷糊太可憐了，它從未出過家門，而且只吃貓糧，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它肯定不知道去何處安身避寒，也不會去垃圾桶里找東西吃，它能捱幾天呢？在饑寒交迫中，它會怎樣念記舊家和主人呢？它會在離家不遠的地方煢煢徘徊還是在這城市迷了路越走越遠了？它那么憨厚善良，在家里從來不伸爪子，沒有一點兇相，到了那些流浪貓的地盤會受怎樣的欺負？
小區里的鄰居都知道我們在找貓了。小區門口賣菜的大姐說她逮到一只貓，要我們去看是不是迷糊，我們去看了，是一只特別像張飛的貓，春子把貓糧遞過去，它撲上來瘋了似地吞吃，差點咬了她的手指，惹得心里又是一陣難受。
2004年9月間，從友人處要得迷糊。其時迷糊月余大小，被一個淘氣年輕人拴在凳腿上，胡須也被火柴燒去幾根，叫聲凄切。心甚不忍，于是抱歸。那時父親母親來北京看我小住，二老都很喜歡它，飲喂逗玩，悉心照料。迷糊坐的姿式很怪，人以為奇，其實它是學自母親的坐姿。它摔過很多杯子，打破魚缸一只，吃過兩條金魚，接待過幫主、比比、張飛等幾個朋友，還與兄弟旺財(我們養過幾天的一只小狗)短暫而友好的相處過。
春子又哭了一場，說這么久了，她覺得迷糊是真的找不到了，從此后再也看不見傻乎乎的迷糊了，而迷糊同樣再也看不見常逗它玩的我們兩個人了，從此兩無音訊，成了生死離別。我勸她說，其實人也就是天地間一個匆匆過客，幾十年到頭來一樣是生死離別，這輩子里，比這傷心痛苦的事多著呢，我們就做好準備一一承受吧。語落了，心也跟著沉甸甸地。
春子掩著淚痕輕輕睡去了，我敲下這些文字，和迷糊作個別。
迷糊，保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