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菜
蘇絲從美國回京,點(diǎn)名要去漢拿山用餐,很多朋友都不知道漢拿山是什么。
蘇絲覺得很樂,住在北京居然不知道漢拿山,而她這個半啦美國人卻對北京的餐廳了若指掌:漢拿山就是韓國最有名的料理店,專營韓國燒烤和醬菜。
朋友們笑她“哈韓“,她說其實(shí)是“返祖”。這幾天洛杉磯到處在播放韓劇《大長今》,大街上也張貼著李英愛宣傳韓國醬菜的廣告,一些家庭主婦天黑就紛紛到酒吧觀看《大長今》,這讓她想起小時(shí)侯看露天電影的場景。這種自得其樂的享受包含著很多懵懂的情分。
她原本討厭廚房才逃到美國,因?yàn)橐坏较募荆壹覒魬麸h出的泡菜味讓她厭惡,并因此認(rèn)為只有草民才會迷戀這種粗鄙的飲食,想不到韓國的宮廷菜也是以大醬為原料,一種原始野蠻的味蕾忽然被喚醒,她想起了家鄉(xiāng)四川,其實(shí)四川辣醬與韓國大醬是一脈相承的東西。 而她卻不想直接回到過去,只好“指鹿為馬”,讓韓國大醬聊解鄉(xiāng)愁。
我們5點(diǎn)多就驅(qū)車從西三環(huán)出發(fā),知道北京塞車,但卻比預(yù)想的更甚,撞了幾次紅燈,味覺被搞得七葷八素的。到了漢拿山肚子唱空城計(jì)厲害,看著門口長長等候的人,卻沒了吃食的興趣。
蘇絲說紙上華麗的餐廳往往都是用來想念的,倒不如找一家普通的餐廳。最后找到工體的一家韓國餐廳,門臉兒很小,室內(nèi)布置得倒雅致。
幾個人落座,透過門窗能看到街上嘈雜的車輛,身著韓國傳統(tǒng)服裝的小姐立即給大家拿來各色泡菜,盛在淡綠色的碟子里,與泡菜素雅的顏色相映,真有種居家的隨意。
蘇絲說美國的餐廳都不是來用餐的,而是適合談情說愛,餐廳既華麗又堂皇。食物的顏色紅紅綠綠非常失真,在她看來都是一些顏料,因?yàn)檫@些菜的配料都是紅紅的西紅柿醬,美國人的飲食講究自然、健康,這些西紅柿醬都是從植物中直接提取。可她當(dāng)年卻為了這些耀眼的西餐拼死拼活去了美國,硬放棄了美院的男友。她說她要擺脫四川泡菜的窮酸相。今天,她又是被這種窮酸味召喚了回來,人生真是奇妙。
被她認(rèn)為窮酸的泡菜卻能最直接地勾起大家的味蕾,老板解釋說在韓國任何一個餐廳,泡菜都是開味“甜點(diǎn)”,即或是韓國最有名專營韓國宮廷菜的大餐廳,甚至國宴,這讓大家面面相覷。而這些泡菜的配料都離不開大醬,甚至醬湯、主菜、燒烤,都離不了大醬,大醬真正成了韓國菜的母菜。據(jù)說現(xiàn)在世界各地都有真空包裝的大醬出售,賣得出奇的好,甚至成了韓國的一大產(chǎn)業(yè)。
辣醬也是四川菜的母菜,每樣菜都離不開辣醬,可它卻沒有韓國大醬的幸運(yùn),既沒有走向中國也沒有走向世界,只是在四川的餐桌上口口相傳。這種讓豆瓣發(fā)霉、變味,然后制作成醬,在很多人看來一定不文雅,走出四川的女人都擯棄了這種調(diào)料。
韓國女人卻以做大醬為榮,朝鮮多少代,大醬就是他們的國食,《大長今》里講到有一年大醬變味,整個皇宮都亂了套。下至百姓,上至皇帝,都認(rèn)為大醬的氣味可以預(yù)示國家命運(yùn),于是為大醬乞福就是為國家乞福。于是從醫(yī)書《東醫(yī)寶鑒》到內(nèi)命婦的《飲食雜記》里,都少不了大醬的影子。宮女們?yōu)榱烁纳拼筢u的味道,甚至想出在大醬里加木炭,在大醬里放入槐樹花蕊、在野外做大醬祭。
粗鄙的食物因?yàn)橛辛藝抑С郑偶ぐl(fā)了全國百姓的熱情,四川辣醬也許就是缺乏支持者才使它依然散落民間。蘇絲認(rèn)為恰恰是這種窮酸的味道才足以喚起人最原始的欲念,才讓年輕的她有這么多的不滿足,正所謂食色性也,她現(xiàn)在卻少了村婦般的沖動,所以至今還是單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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