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記者 吳曉鵬

　　實習記者 樊殿華 香港 紐約報道

　　美國政府11月22日采取的一項突擊行動震驚了華爾街。當天，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特工人員在上午突襲了兩家位于康涅狄格州的對沖基金辦公室后，下午又突襲了另一家位于波士頓的對沖基金。特工人員從幾家基金的辦公室搬運出了成箱的文件。

　　FBI駐紐約新聞發言人Richard Kolko在當天接受本報采訪時說，“FBI依據搜查令進行搜查，這是一項正在進行的調查。”當記者詢問FBI采取此番行動的動因時，Kolko重復說，“這是一項正在進行的調查，我們正在收集證據。”除此之外，他拒絕發表進一步的評論。

　　此前，華爾街自上周六起就陷入了山雨欲來的恐慌之中。《華爾街日報》當天的一篇頭條文章援引匿名消息來源說，美國聯邦政府一輪為期三年的調查即將結束，正準備發起多宗內幕交易指控。這些指控可能使全國的顧問、投資銀行家、公私基金交易員和分析師陷于不利地位。

　　在紐約的金融從業人員看來，這是美國政府通過提前放料的方式在華爾街制造不安情緒。

　　“對沖基金行業將陷入劇烈的動蕩。”一位投資于對沖基金的基金(FOF)經理當天給本報記者的郵件中寫道。這位基金經理管理著約60億美元的投資組合。

　　這種恐慌在11月22日FBI采取行動前數小時進一步蔓延。一位前摩根士丹利交易員當天開盤不久后告訴記者，“政府討論內幕交易，把華爾街的淑男淑女們都嚇著了”。

　　目前還沒有任何對沖基金受到指控，也沒有人遭到拘捕。但華爾街交易員們擔心，FBI11月22日的突襲可能只是一個開始，華爾街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內幕交易案即將到來，最終可能會有數十家對沖基金遭受重創，甚至近2萬億美元的對沖基金行業將徹底改變其商業運作模式。

　　矛頭指向對沖基金巨頭SAC

　　高盛亦大跌

　　這次的調查行動非比尋常，檢察官并未采取常規的發傳票讓對沖基金公司上繳文件的方式，而是由FBI特工直接搜查公司辦公室。有律師分析認為，突襲行動說明聯邦檢察官擔心有關證據被銷毀，也有可能政府已向這些公司發傳票，這次行動是希望搜到并未上繳的部份文件。

　　FBI突襲的三家對沖基金分別是，總部位于紐約的Level全球投資者公司、康州斯坦福德的Diamondback資本管理公司和波士頓的Loch資本管理公司。

　　前兩家公司的負責人都曾在對沖基金巨頭SAC資本顧問公司擔任管理人員，而SAC的大老板斯蒂文·科恩(Steven Cohen) 因創造驚人回報率和具備過人投機天賦聞名業界。

　　幾十名SAC的前交易員離開后紛紛創辦自己的對沖基金公司，其中最大、最成功的兩家就是分別管理著40和50億美元資金的Level和Diamondback。兩家公司自成立至今業績均優于市場表現。

　　盡管如此，有業界人士認為，最終調查的矛頭還是指向SAC。

　　“矛頭不是這三家小的對沖基金，而是SAC的科恩。”一位前摩根士丹利交易員說，“科恩管理的對沖基金的業績太好了，都讓人不相信是真的。”自1996年以來，SAC旗艦基金的年平均回報高達27%。

　　實際上，這已不是SAC第一次卷入涉嫌內幕交易的丑聞。

　　一年多前，蓋倫集團(Galleon Group)內幕交易案發。檢方對蓋倫的創始人Raj Rajaratnam提出指控，另有23人被捕，14人認罪。蓋倫集團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對沖基金內幕交易案。在這起案件中，一些涉案交易員目前正配合政府進行更深入的刑事調查，這其中的一些人就曾經在SAC工作過。

　　SAC目前管理著約160億美元資產，據《商業周刊》數據，該基金每日交易量占紐交所總交易量的3%和納斯達克的1%。

　　總部位于紐約的對沖基金經理管大鵬告訴記者，因為SAC交易量巨大，其交易傭金對于銀行來說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以前曾有媒體報道，華爾街銀行通常會把研究報告先給SAC看，當時就有人出來指責，這已經算是內幕交易了。

　　高盛在周一的內幕交易也受到牽連。《華爾街日報》周六的報紙曾指出，檢方和監管部門也在調查高盛投資銀行從業者是否泄漏了有關醫療行業并購等交易的信息，從而給某些投資者帶來了好處。

　　高盛股價周一下跌3.4%，投資者擔心今年4月的悲劇會再次發生在他們身上。投資者還迅速找出了FBI突襲的三家對沖基金所持有的股票，如Diamondback第一大持倉股El Paso在消息傳出后，馬上就出現放量下跌之勢。

　　焦點調查“專家網絡”

　　前述管理60億美金的FOF經理對記者說，這一次的調查主要是針對所謂的“專家網絡”，他認為最近幾年專家網絡“有點愈演愈烈的趨勢，所以政府要管一管”。

　　這位基金經理介紹說，美國專家網絡的規模很大，涵蓋醫藥、制造業、法律等各行業。行業專家將被邀請加入網絡，提供行業研究進展，并獲得每小時數百美元的酬勞。

　　他說，這些網絡本身并不違法，但如果作為內幕交易人的專家參加這種網絡，則屬于“越線”。

　　“比如美國現在有一個藥品正處于臨床三期，如果美國藥品管理局批準這個藥，可能給這家公司帶來幾十億美元的利潤，這樣股價就會大漲。臨床三期的實驗，會把藥品交給美國各地很多醫生去試驗。醫生實驗的時候，對沖基金去問他藥品情況，醫生和對沖基金聊是合法的。但如果這個醫生還參與投票決定這個藥品是否通過，那他就不能和對沖基金聊了。這種情況下不管他是否收費，聊了就有問題。”

　　美國專家網絡不是公開的信息，一般需要一年要交幾萬塊錢才可以參加這種網絡。

　　至于高盛是否牽扯，這位FOF經理說，最有可能是，政府會問有哪些機構和個人訂閱了專家網絡。雖然不一定所有會員都會犯錯，但政府可能會把所有會員都去調查一遍，高盛有可能因為是其中的會員而受到調查。

　　目前美國對沖基金行業出現了越來越多依靠計算機交易的數量基金，但管大鵬告訴記者，這次調查主要是針對傳統對沖基金。此類對沖基金會查看公司財報，與公司首席財務官溝通，也可能找公司內部人聊天，“如果有人和他們說了不該說的內容就是內幕交易了，但在現實中這些都很難區分”。

　　而這些涉嫌內幕交易對沖基金所持有的股票也受到了影響。前述FOF經理說，有些時候這些公司并沒有參與內幕交易，但是如果進行內幕交易的對沖基金交易這些公司的股票，這些公司自己也可能會很緊張。

　　對沖基金商業模式將變

　　美國執法部門在內幕交易調查中開始運用各種大膽手段。在蓋倫集團案中，很多交易員因為與Rajaratnam及其他股票交易員的對話被竊聽而遭逮捕。

　　“我們開始在白領犯罪案件中越來越多地使用秘密偵察技術，而這些技術過去只在有組織的暴力犯罪調查中才普遍使用。”美國司法部刑事司首席檢察官助理Lanny A. Breuer在本月一次發言中說。

　　美國司法部的一些最高級別官員最近幾周還曾公開表示，他們將在調查商業欺詐案中繼續使用“更大膽的手段”。

　　官員的公開講話似乎在宣示追查到底的決心。福克斯商業頻道援引知情人士的話說，美國司法部的計劃是打擊多達數十家涉及內幕交易的對沖基金公司，“關閉這些公司，或者至少徹底改變它們的商業運作模式。他們認為對沖基金一直具有不公平的優勢”。

　　管大鵬也同意這樣說法，他認為如此大規模打擊內幕交易，“最后肯定會抓出一些人，這種事情永遠都會有。看你打擊是否嚴厲了，但打擊一下還是好事，讓市場更加公平”。

　　管大鵬說，業內猜測，實際上官方早就有了一些證據，只不過最近比較高調而已。至于為何對沖基金成為打擊的重點，他說，近兩年新出現的對沖基金很多，而對沖基金很難監管，對沖基金越多，按比例來說出現內幕交易的可能會多一些。

　　他同時還表示，銀行也是內幕交易的重災區，銀行接觸的信息比對沖基金要多很多，其投資銀行和資本市場部門有很多公司上市、合并的信息，一般他們和交易部門不能接觸，中間有一個防火墻，“但是時不時總有人越過這個墻交換一下信息”。管大鵬說。

　　華爾街交易員還注意到，通常負責內幕交易調查的主管機構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在這次行動中退居二線，而調查計劃由美國司法部承擔重要角色。

　　福克斯商業頻道引用知情人士的話說，司法部這次行動的目標是大體上改變整個對沖基金業，“包括他們如何贏利，如何獲得信息，即使在這些方面他們并無違法行為，司法部仍希望能改變對沖基金業的操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