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證券記者 胡春春
“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是罪魁禍首。”作為信托公司金融同業部的信托經理,趙磊(化名)對前陣子快速蔓延的流動性緊張有著切身的體會。過去一年,他目睹了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的膨脹,也親歷了銀行暗保的瘋狂和信托包裝的萬象。
“目前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占到銀行表外業務的一半,接近信托整體規模的十分之一。”業內人士對《金證券》記者坦言,這皆起于金融機構無法遏制的貪婪。
協議模板一天下載上百次
一份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的三方合作協議,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可以延伸到四方、甚至是五方,其 “九曲十八彎”的復雜程度遠遠超過外人的想象。
最初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指的是買入返售方與資金需求方簽訂協議,現在買入證券票據,同時在規定時間被資金需求方以規定金額贖回。
趙磊向《金證券》記者出示的涉及三方一份合作協議顯示,參與協議簽訂的除甲、乙、丙三方外,還涉及受托人、借款人和擔保人;合同之內牽扯的子合同和文件還包括《信托合同》、《信托貸款合同》、《信托受益權轉讓清單》等。
據悉,協議背后,支持其生效的是銀行的“抽屜協議”,即暗保;而幫助完成的則是信托一個又一個創新計劃。過去一年里,這樣的合作協議,成為銀行、信托人員案頭必備的“業務工具”——另一頭連接的大多數是地方融資平臺和房地產企業。
趙磊告訴《金證券》記者,最瘋狂的時候,一份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合作協議模板,在公司系統內一天的下載數量能達到上百次。
“抽屜協議”數不勝數
“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有很多形式 ,最基本的是銀信合作。銀行因為某種原因不能直接放貸,就找信托做個計劃,然后自己做個暗保,拉來另一家有錢的銀行買入這個計劃,第一家銀行相當于給兜了個底。”趙磊對《金證券》記者透露。
在上述參與者的基礎上,第一家銀行可能拉入2-3個銀行共同運作,結果就產生了第四方、乃至第五方的多邊合作模式。信托的包裝形式則可能出現TOT模式,即用另一新成立的信托買入前一實際融資的信托;而銀行參與后,又形成了新的買入返售業務。
“不管是哪一種運作形式,都少不了銀行的抽屜協議和信托的積極配合。”趙磊對《金證券》記者稱,銀行的抽屜協議一般只要分行同意就可以了,去年至今,部分銀行的分行到底開了多少抽屜協議做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也許分行自己都不清楚。總行對分行的抽屜協議,一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么多年,大家都習慣了銀行的抽屜協議,所以從沒覺得會有風險。”他補充說。
異化的金融創新
不知不覺中,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的規模迅速膨脹。
《金證券》記者從上市銀行年報發現,截至去年年底,民生銀行以信托受益權或定向資產管理計劃受益權為標的的買入返售金融資產達967.7億元,平安銀行買入返售信托受益權余額則為969.68億元。巧合的是,兩銀行上一年余額均為零。
趙磊對《金證券》記者透露,和自己打過交道的銀行中,信托收益權買入返售業務做得比較兇的還有興業、浦發和光大銀行[微博]等。
為何如此熱衷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部分銀行對《金證券》記者的回答竟然是“初衷是害怕客戶流失”。銀行由于自己無資金可放,便通過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來為借款方擔保兜底,借助其他銀行,完成自己客戶的融資需求,留住貸款戶。
趙磊對此并不否認,但他指出這一初衷在操作中逐漸出現了異化。“越來越多的銀行發現,通過這一業務可以低價拆借同業資金實現放貸。這比直接放貸有許多優勢:一是不會形成表內資產,二是同業拆借利率低,用這個錢再放貸可以多掙幾個點。”
對信托而言,這一業務雖然單體收入不高,但是來錢卻非常快,對信托而言沒什么風險。于是一拍即合,信托收益權買入返售業務越做越兇,越做越“創新”。
流動性緊張禍首
《金證券》記者走訪了銀行業和信托業的多位人士,對于目前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的具體規模都諱莫如深。不過,滬上一家股份制銀行高層透露,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估計占到銀行表外業務的一半以上,占信托整體規模的十分之一。
趙磊對這一判斷表示認同,稱整個信托規模是8萬億,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最少也在大幾千億左右。
上述滬上銀行高層人員告訴《金證券》記者,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實質上是銀行將短期的銀行間拆借的資金拿去放貸了,并且放貸時間基本上都是一年期以上的長期貸款,成為導致6月流動性緊張重要原因之一。趙磊也表示,信托受益權買入返售業務確實是罪魁禍首。
“拋開銀行抽屜協議和信托本身風險不談,僅買入返售的對象以及實際借款方的真實信息就存在很大的操作漏洞。銀行做業務時一般會和客戶講,只要出了暗保的單子,其他就不用你煩神了,剩下的就是銀行和銀行、銀行和信托之間的事了,融資方等于靠著銀行摸黑找錢,你說風險能不大嗎?”趙磊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