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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雨瑞
來源:深響
核 心 要 點
今年9月中旬美國技術禁令生效之后,華為“一芯難求”,此時發布旗艦手機的行為本質上是在打一場沒有后方補給的“消耗戰”。
消費者業務本是華為未來保持較高增速的關鍵,通過這一業務獲得的營收將有效地反哺華為整個業務體系,對推進關鍵技術的研發起到關鍵作用。
榮耀作為華為終端的子品牌,一旦獨立或將缺乏技術研發、供應鏈、軟件服務等底層支撐。
在美國禁令正式生效的第38天,華為于10月22日晚準時召開了華為 Mate40系列的發布會。
產品正式發布前,有關“麒麟絕唱”的各種海報就已在社交網絡流傳,這為Mate40系列籠罩上了一層悲壯色彩,外界都知道華為遭遇了芯片斷供禁令,雖然除了華為沒人知道他們到底還有多少存貨,但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這些存貨支撐不了華為在手機市場走太遠。
雖然可能成為“絕唱”,此刻的華為Mate40仍是一款備受市場關注的明星產品——尤其有iPhone 12系列發布在前,市場對Mate40的戰斗力增添了更多好奇。過去幾天,余承東也一直在微博上為Mate40預熱。
作為華為消費者業務的靈魂人物,余承東的個人形象與華為手機業務緊緊捆綁。自2011年負責終端手機業務到現在,九年時間里,余承東為自己塑造了一個高調敢說的“余大嘴”形象,也將華為手機真正帶入高端市場。
今年8月,在中國信息化百人會2020年峰會上,余承東表示,如果沒有美國限制,華為手機出貨量去年就能趕超三星,全球遙遙領先。截至今年二季度,華為手機出貨量超越三星成為全球第一。而如今,從今年9月中旬美國技術禁令生效之后,華為“一芯難求”,此時發布旗艦手機的行為本質上是在打一場沒有后方補給的“消耗戰”,余承東的意氣風發和華為手機的一路高歌都恐將成為過往。
但從Mate40的發布來看,即使背水一戰,余承東仍選擇“正面”突圍。留給市場更好奇的問題是:此次禁令背景下,發布華為Mate40系列的“正面”突圍式行為能否帶領華為走出寒冬?華為在寒冬中又將如何摸索出路?
“失速”的飛行
10月22日晚上8點,余承東準時出現在發布會現場,雖然背負巨大壓力,但鏡頭前的余承東和往常一樣依然神采奕奕。介紹完華為在通信技術、攝像技術、環境保護等方面的努力后,余承東帶來了重頭戲——華為下半年的年度旗艦華為Mate40系列。
自華為2012年發布首部Mate系列手機到今天,華為Mate系列已經走過8年。回顧華為Mate系列的每一部產品,其在長續航、超級快充技術和大屏設計上,都在一定程度上引領了行業。
今年的Mate40系列是華為的第十款Mate系列手機,如果沒有禁令,憑借Mate系列已經取得的市場成績,以及手機這一核心入口在華為“1+8+N”戰略中發揮的作用,華為Mate40系列或將成為華為手機業務的另一個重要里程碑。
根據介紹,華為Mate40系列包含四種機型,均采用星環式攝像頭設計,內置雙揚聲器,均搭載華為最先進的5nm制程工藝的麒麟9000芯片。新機發布后,“華為Mate40”“華為發布會”等關鍵詞迅速沖上熱搜,在京東等電商平臺上,華為Mate40 Pro黑色款等機型秒空。
然而現實情況下,即使用戶如此熱情,華為Mate40系列恐怕也難成為華為大殺四方的一款手機。由于美國禁令的影響,此次Mate40系列搭載的麒麟9000芯片在9月份之后已無法生產,這也就意味著,Mate40系列將成為搭載高端麒麟芯片的“絕版”機——考慮到麒麟9000芯片的備貨量,此次華為Mate40系列的出貨量將很快達到“天花板”。
在發布會上,一貫剛硬的余承東承認了華為的艱難處境,“華為現在處在非常艱難的時刻”。此前有媒體報道,華為麒麟9000芯片的備貨量僅為880萬顆,而根據徐直軍的說法,華為每年要消耗幾億枚手機芯片,“缺衣少糧”的處境對余承東率領近十年的手機終端業務來說是致命打擊。
近年來,全球智能手機市場已經步入下滑態勢,從2017年至2019年,智能手機全球出貨量已出現兩連降,從14.72億臺一路跌到13.71億臺。國內市場同樣如此,2020年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分別出貨6660萬臺和8780萬臺,同比下降20.3%和10.3%。
市場大環境惡劣至此,華為智能手機出貨量仍實現了較為穩定的增長。今年二季度,華為在國內市場出貨3970萬臺,占45.2%的市場份額;在國際市場,華為手機出貨量達到了5580萬臺,占20%的市場份額,并首次超過三星,成為世界上出貨量最高的手機廠商。
對華為來說,美國此時的禁令相當于把正在爬升的飛機卸掉了發動機,它不得不暫時停下爬升的腳步看有沒有機會恢復動力,但在這之前,失去了動力的“華為”還能在空中停留多長時間,沒人有答案。
失不得的消費者業務
被拆掉發動機之前,這架飛機本有機會沖向云霄。
不管是從營收、品牌價值或是產品力角度,華為消費者業務在智能硬件生產服務商中都首屈一指,在華為整體戰略中發揮的作用更是舉足輕重。
過去幾年,手機業務的快速發展帶領華為消費者業務在公司的營收占比越來越大。根據華為披露的數據顯示,2017年至2019年,消費者業務分別實現了2372億元、3488億元和4673億元的營收,占整個華為營收的比例從39.3%一路增長至54.4%,突破一半。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華為起家的運營商業務增長陷入停滯,數據顯示,該項業務2018年營收2940億元,同比下降1.3%,2019年營收2967億元,同比僅實現3.8%的增長。
構成華為營收的另一部分是企業業務,即通過云計算、AI、物聯網、大數據、融合通信、視頻等技術為政府和企業客戶提供數字化轉型服務,這也是一項被寄予希望的重要業務,尤其在數字化轉型加速的大背景下,但是與消費者業務相比,TO B業務的特點決定了其很難在短時間內實現高速增長,數據顯示,華為企業業務營收在2016年至2019年從549億元增長至897億元,但增速卻從35.1%下降至8.6%。
從當前的華為業務結構能夠看出,余承東領導的消費者業務本是華為未來一段時間保持較高增速的關鍵,通過這一業務獲得的營收將有效地反哺華為整個業務體系,對推進關鍵技術的研發起到關鍵作用。這也是消費者業務對華為的首要價值,一旦消費者業務受到影響,華為的營收將受到波及,這或將影響整個公司的研發投入。
除去現實層面的營收影響,消費者業務另一個價值則體現在華為在萬物互聯時代的的戰略構想,即通過運營商業務為“1+8+N”戰略戰略賦能,而消費者業務作為承接底層技術研發的“舞臺”。
余承東多次強調華為的“1+8+N”戰略,即以手機為中心,外延至平板、音響、手表、耳機、車機等8大業務,環繞著移動辦公、智能家居、運動健康等N個衛星。在這一戰略中,手機是核心入口。在此次發布會上,余承東透露,2020年全球范圍內華為的連接設備已經超過十億,其中有7億是華為手機。
美國政府對華為的技術禁令使得處于上升期的手機業務瀕臨崩潰,失去了核心入口的生態戰略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1+8+N”戰略的推進難上加難。
對于個人職業生涯與華為消費者業務緊密捆綁的余承東而言,這樣的結果恐怕很難接受。
2003年,華為成立手機事業部,雖然任正非在華為內部一直要求沖擊高端,但直到2011年,手機終端業務始終不溫不火。2011年,任正非調余承東主管手機終端業務,從果斷砍掉運營貼牌手機和非智能手機的型號到啟動華為榮耀雙品牌戰略,余承東在內外部的壓力與期待下,拯救了“頻頻失火”的手機終端業務。
2012年,余承東推出了他任內主持研發的第一款智能手機——Ascend P系列,起步價2999元。但同年銷量僅為2900萬臺,和三星蘋果等國際廠商動輒上億臺的銷量仍有很大差距。
一時間,手機終端業務人心渙散,余承東一面面臨團隊內部的質疑,另一面要接受公司高管的問詢。在這樣的背景下,余承東提出了六點改革目標,從開啟華為手機的高端之路到啟動華為海思四核處理器和Balong芯片,再到啟動Emotion UI的設計工作,余承東用“銷售目標一年翻三倍”的口號穩住了軍心,也把自己的職業生涯賭了上去。
2012年,華為開設華為商城,成為推出自營網上商城的手機廠商;
2013年,子品牌榮耀獨立,專注中低端市場;
2015年,華為智能手機出貨量首度突破一億,全球市場占有率首次進入世界前三;
2020年,麒麟9000芯片成功實現5nm制程工藝,達到世界頂尖水平。
余承東當年許諾的改革目標正一步步完成,他率領的消費者業務已經成為華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現如今,面對芯片斷供的局面和惡劣的市場環境,消費者業務面臨的沖擊愈來愈強,華為不得不開始艱難尋找備選方案,以期挽救消費者業務或者尋求新的增長空間。
進退維艱
面對處處被掣肘的手機業務,華為將目光轉移至汽車上。
今年北京國際車展,華為展示了一輛通體透明、內部閃爍著藍光的“汽車”。通過這部透明的“汽車”,華為展示了其正在研發的直流充電模板、Hicar車機系統、自動駕駛解決方案、激光雷達等軟硬件產品。
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表示,未來的智能網聯汽車是一個平臺,只要硬件平臺打造好之后,像智能手機一樣,通過軟件快速迭代就可以不斷增加功能和特性。
此外,華為仍在不斷發力To B業務,如上文所述,通過云計算、AI等技術為政府和企業客戶提供的數字化轉型服務帶來的營收已經從2016年的從549億元增長至2019年897億元。以華為云為例,截至目前,華為云已服務于政府、互聯網等多個行業,包括30多個國家級部委、互聯網50強企業中的30家等。
對華為來說,這是自救的關鍵一步——對華為整體而言,通過業務線調整,仍存在一定的轉圜空間;但對余承東來說,這或許是華為的主要營收和戰略由消費者業務轉向其他業務的一步——缺芯的局面一日未解決,消費者業務面臨的死結便一日沒解開。
面對眼下困境,華為選擇斷臂求生:10月14日,路透社消息,華為技術有限公司正在與神州數碼及其他收購方就出售榮耀智能手機部分業務進行談判,交易的價格可能高達人民幣250億元(合37億美元)。
這已經不是華為出售榮耀的第一起傳聞了,10月8日,天風證券分析師郭明錤在最新報告中稱,華為可能出售榮耀手機業務。雖然目前消息尚未落定,但對華為的消費者業務來說,這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與高端產品線相比,定位中低端的榮耀相對沒有那么耀眼,但在華為體系里,榮耀的地位也舉足輕重。2018年,任正非在華為消費者業務匯報以及骨干座談會上曾如此評價榮耀:“用低端產品來保衛我們高端產品多一些盈利,很重要。雖然低端機在商業成功上賺的錢少,但是保衛了高端機的市場……你們(指榮耀)就是‘喜馬拉雅山’北坡團隊。”
可以想見,華為如若真的出售榮耀,也實為無奈之舉,這是解決其無芯可用的唯一路徑,而余承東將會成為那個心情最為復雜的人。
2012年,雷軍喊出的“為發燒而生”的口號還沒過去多久,余承東便看到了線上市場的機遇。但華為常年耕耘線下市場,加上當年華為高端手機賣得并不好,余承東計劃榮耀品牌獨立的想法在內部受到了極大的阻力。
2013年,余承東在倫敦發布華為P6,主打高端市場,銷量一舉突破400萬臺。此款機型的成功給了他進一步改革的底氣。余頂住內部和市場壓力,宣布榮耀獨立,正式開啟華為雙品牌戰略。次年華為賣出了7500萬部手機,首次超過小米的6112萬部,而榮耀貢獻了其中的2000萬部。2020年,在智能手機市場大盤下滑和疫情沖擊下,榮耀以11.1%的出貨量占比超越小米、蘋果等廠商,成為中國市場第四。
榮耀一旦真正從華為體系拆分,或許此后零部件的采購將不再受美國的禁令限制,但也有隱憂,如任正非此前所說:“高端機將新技術研究的成本攤完,低端機使用這些成熟技術不用再分攤成本,這樣形成一個低成本的價格體系,而且也就一、兩款機。低端機的成功,定位為商業成功。”
也就是說,一旦獨立,榮耀或將缺乏技術研發、供應鏈、軟件服務等底層支撐。因此,獨立后能否延續當前發展邏輯,維持好的發展勢頭,充滿未知數。
前途未卜的榮耀也是余承東職業生涯的投射。發布會講到最后,余承東眼泛淚光,“沒有大家的支持,華為無法實現如此卓越的進步”。隨后,發布會現場播放了全球品牌宣傳曲《Dream it possible》,歌詞唱道:
華為,尤其華為手機業務的前路,仍需要時間回答,但可以確定的是,此刻,余承東和他的消費者業務,要把彈夾里最后一顆子彈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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