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 王小偉

　　近來元宇宙概念炒作洶涌，部分上市公司加速貼靠，交易所發出的關注函越來越多。

　　拆解元宇宙持續炒作背后的資金圖譜，區別于競逐其他概念的一些新特征也在浮現。一方面，不少重疊席位在元宇宙概念公司之間輪番切換，成為本輪概念炒作潮的主力部隊；另一方面，“最小阻力式”博弈也使二級資金的運作邏輯與產業邏輯之間發生錯位，讓元宇宙概念的炒作持續活躍。

　　重疊席位的集體狂歡

　　A股本輪元宇宙概念炒作，并非單一路徑資金在單一個股的獨舞，而是多股力量在多股之間輪番切換下的合力而為。

　　以佳創視訊為例，由于公開表示“公司開展的VR業務即涉及元宇宙概念的核心技術基礎之一”，公司股價11月3到5日連續漲停。游資大本營財通證券杭州上塘路營業部、華鑫證券湖州勞動路浙北金融中心證券營業部等攜手充當做多主力，并且機構專用席位也多次上榜，機構與游資在“元宇宙舞池”共舞。

　　對于機構與游資的結盟，華南地區私募人士王燦（化名）對記者分析說，目前不好判斷具體原因。“或許雙方共同看好相關公司的元宇宙布局和未來增長空間，也不排除部分機構與游資互通消息的可能。”

　　多路資金集體狂歡的同時，也有部分資金不停在概念股中轉換。這使得幾乎所有涉及元宇宙概念的個股，都出現了相同席位的交疊。

　　如果說中青寶是A股元宇宙概念的頭號玩家，那么財通證券杭州上塘路營業部（簡稱“上塘路”）則可以視為中青寶的“頭號粉絲”。不過除了在中青寶龍虎榜中出現之外，上塘路還先后在盛天網絡、視覺中國、湯姆貓等個股中出現。

　　同樣的情況還出現在華鑫證券湖州勞動路浙北金融中心營業部上。作為元宇宙概念炒作中最活躍的力量，11月以來這家營業部先后出現在佳創視訊、中文在線、天下秀、恒新東方、中青寶等一眾元宇宙概念公司的龍虎榜中，買入金額均在數千萬元級別。

　　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部分資金出現提前埋伏的可能。從運作跡象來看，上塘路作為超短手法的代表資金，在本輪元宇宙炒作中通常采用一日游的模式。

　　今年9月9日，上塘路拋售中青寶，凈賣出額高達7114.51萬元，但另一知名游資中信證券上海溧陽路營業部卻接過了籌碼，中青寶最終以紅盤報收。不過，復盤上塘路連續兩天對中青寶的操作，第一天買入6258.3萬元后并未賣出；第二天，又買入475.43萬元，賣出7589.93萬元，賣出總額大于買入總額，透露出提前潛伏的特征。只不過，點燃中青寶炒作熱情的臉書更名事件事發突然，這路資金提前埋伏總額并不高。

　　少見的“一家獨大”

　　多股力量交織博弈，使多數元宇宙概念個股的龍虎榜呈現買盤相對均衡的特征。

　　以大富科技為例，因為在與機構交流中自稱元宇宙完美締造者，公司股價11月16日漲停。國金證券上海浦東新區梅花路營業部、東莞證券四川分公司等買入金額在1100萬元到3200萬元之間。

　　不過并非所有案例都是如此。在部分個股的炒作中，“一家獨大”現象時有出現。11月9日，華鑫證券湖州勞動路浙北金融中心營業部買入中青寶金額高達1.4億元。由于當日中青寶整體成交額為36.3億元，這意味著，單一營業部成交額占比已經達到4%。此外，恒信東方等個股也都出現類似特征。

　　王燦對記者介紹，二級市場對“一家獨大”的界定方式較為簡單，就是榜一買入量超過榜二到榜五買入量的總和。“這種情況有時候意味著‘藏獒’（二級市場人士對散戶集中營的代稱）的入場，因此主力往往比較忌諱后期再度拉升。”

　　按照邏輯，“一家獨大”的買入資金意味著該席位掌握的籌碼數量過重，這往往會給其他資金帶來壓力。從場內跟隨資金來看，由于擔心榜一出現類似囚徒困境似的出逃，因此會加重跟隨恐慌；對于場外資金而言，不單單會顧慮一家獨大出貨問題，還要考慮里面其他資金恐慌搶跑和跟風盤拋壓，因此也不愿接力。基于此，從以往規律來看，A股龍虎榜中一家獨大的情況并不多見。

　　“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對于熱門個股的炒作畢竟是一個資金合力市場，你吃獨食就沒人愿意跟你玩，到頭來誰一家獨大，誰就容易吃虧。” 王燦對記者說，“很多游資都是多賬戶、多席位，即使想買入大量籌碼，也會分賬戶買入形成席位聯動，讓龍虎榜看起來買入量都很均勻，減少一家獨大情況造成的恐慌。而且，很多資金也會通過分賬戶聯動的方式，明確告訴其他玩家，自己沒有一家獨大的意思，沒有到人傻錢多的地步。”

　　為什么元宇宙概念股炒作中，會經常出現一家獨大情況呢？

　　王燦認為，這與資金對題材的吸引力預期有關。“部分個股換手率已經超過40%，需要更大筆的資金才能拉動股價；而其背后則反映出一家獨大的資金方對于跟盤的樂觀判斷，認為市場對于元宇宙的炒作還遠沒有到熄火的時候。”

　　光大銀行金融市場部宏觀研究員周茂華認為，一家獨大式資金的出現，也折射出本輪元宇宙炒作中，具有概念炒作特征。支撐這一判斷的原因之一，在于二級資金的運作邏輯與產業邏輯存在錯位。

　　按照產業發展邏輯，元宇宙作為下一代互聯網的終極形態，會按照互聯網的產業發展邏輯進行演繹：首先是發展核心硬件與基礎架構的設備公司，其次是產生應用場景，最后才是軟件服務公司的爆發增長。不過，從二級市場炒作來看，應用場景才是資金重點圍獵的對象。無論中青寶還是天下秀，即便果真觸及元宇宙，也多屬下游應用范疇。

　　資金為何在下游應用中找尋炒作突破口呢？周茂華認為與公司股本結構有關，“無論是以北方華創、歌爾股份為代表的芯片類個股，還是以聞泰科技為代表的虛擬現實類個股，流通股中都有基金的抱團重倉，這會加大搶籌資金的拉升難度。”

　　以北方華創為例，截至今年11月，公司前十大股東中不僅包含了諾安成長混合型、銀河創新成長混合型證券投資基金，還包括了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和北上資金，且后兩者持股比例均超過5%。而在以中青寶等為代表的前十大股東名單中，幾乎見不到主動型公募基金的身影，這無疑能夠使炒作資金擺脫給公募抬轎子的顧慮，并減少在運作過程中吸、拉、派、落的阻力。

　　由此來看，近期元宇宙炒作資金是按照“最小阻力路徑”在二級市場中博弈的，這也從一定程度上帶來了元宇宙概念炒作的持續活躍特征。

　　上市公司蹭熱點懸案

　　元宇宙概念炒作洶涌，不少公司也加速了貼靠。同時以交易所關注函為代表的監管力度也越來越大。

　　根據記者初步統計，11月滬深交易所對涉元宇宙概念公司已經發出超過10份監管決定或相關工作函，直指上市公司主營業務與元宇宙的關系，并要求說明是否能形成穩定業務模式、是否存在“蹭熱點”行為等。

　　從目前上市公司回復來看，所有公司都對是否借機炒作進行了否認。不過在王燦看來，對相關標的抽絲剝繭，不少公司難言沒有相關動機或者股價訴求。

　　一類公司此前就有蹭熱點式運作跡象，最為典型的是大富科技。由于近年來先后涉足VR、石墨烯、高分子材料、OLED等市場熱點概念。因此，近期公司宣稱“元宇宙的完美締造者”后，便受到監管關注。

　　此外還有不少公司貼靠元宇宙概念或存減持和高位變現的嫌疑。天下秀限售條件流通股中就有接近6億股將于12月31日上市流通，占到公司總股本32.68%。而湯姆貓在互動易平臺回應公司在元宇宙、VR等領域業務布局時，正值控股股東金科控股的減持周期內，因此交易所曾專門發函，要求公司說明是否存在利用互動易回復蹭熱點、炒概念，配合股東減持的情形。

　　王燦分析，上市公司有無股價動機，大股東股權質押的比例可以視為一個觀察點。包括大富科技等在內的個股，部分重要股東股權質押比例都已經占到持股的100%，因此，在主營業務難以提振的情況下，要想實現二級市場的股價提振，對概念的貼靠意愿往往會更強烈。

　　也有一些公司大股東的股權質押比例并不高，而且減持當前，按照炒作資金的拉抬邏輯，通常不愿意擔當無名英雄，給大股東減持“抬轎子”。那么為什么資金敢于減持懸頂之際拉升股價呢？

　　周茂華認為，有些在公司有話語權的重要股東能夠借助股價化解質押風險自然很好，如果現金流充裕，趁著沾邊元宇宙就能大漲，通過代持或者馬甲方式賺一把快錢也同樣是個不錯的選擇。在這種模式下，即便重要股東本人賬戶沒有減持，關聯賬戶或者隱秘賬戶變現了，也能快速獲益。

　　王燦說，數年前，監管方曾將大棒揮向一種操縱市場行為，其特征是：上市公司及其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高管人員等利益關聯方操縱信息披露內容和節奏，與市場機構內外結合、明暗結合、虛實結合、真假結合，聯手操縱公司股價，意圖通過高位套現進行非法牟利。“雖然當時針對的是次新股炒作等，但不能說這種現象目前已經完全沒有，當部分熱衷資本運作的上市公司與市場熱錢結合，便很容易出現類似的操縱行為。”

　　周茂華指出，在科技圈以及資本市場，每隔一段周期就會出現一些新概念。2018年，區塊鏈成為了絕對的熱門話題，火爆程度直追人工智能。但如今回溯來看，部分公司出現了爆雷，部分公司的區塊鏈布局和概念炒作最終也是一地雞毛。

　　近期，王燦由于工作原因接觸了不少上市公司。他對記者介紹，有一家公司的實控人早就在VR領域布局了多年，一直想把相關業務注入到上市公司體內，但是因為VR火了一段時間之后，這些年一直躲在角落吃灰，因為不受資本待見而沒有成行；還有一家上市公司，其參股公司也與不少元宇宙相關服務商共建生態協同，但是這家公司卻并不表態，在投資者的不停追問之下，公司最終在互動平臺的回應也只是“上市公司主體本身沒有元宇宙相關業務”。“對比來看，我們更愿意跟蹤和投資那些即便站在風口也無視風口，而是選擇理性務實，沿著此前既定戰略低頭前行的標的。”

　　從記者采訪的情況來看，經過估值的連續拉升之后，投資人對于元宇宙的態度正在由此前的熱情亢奮趨于分化。部分投資者依然認為元宇宙只是個開始，未來想象空間無限；也有部分投資人認為一旦此前低位個股借助元宇宙概念大漲，不排除新老元宇宙個股迎來集體“畢業照”。

　　管理規模超億元的某基金負責人許瓊娜在其短視頻賬號中明確指出，隨著技術的進步，元宇宙已經有了實現的可能，這是資金炒作的基礎。但是從VR 、AR滲透率來看，距離真正看到成果還有很長時間。“元宇宙是未來比較確定的產業，但是大部分科技巨頭都處于摸索過程中，或者只是布局了一級市場相關公司。二級市場所謂的元宇宙企業，還沒有哪家是靠元宇宙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