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吳震宇　朱江　武漢、北京報道

　　6月8日，空蕩蕩的證券營業廳內，三三兩兩的老頭老太太在看盤。這家據稱是武漢證券最大的營業部坐落在武漢市繁華的步行街口，門口的小黑板上幾張業已泛黃的紙張上寫著，“從即日起，在本營業部銀證轉賬超過下述限額，應提前一日通知財務部。限額為工行5萬，交行和招行各10萬。”通知的落款是2002年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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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這個營業部外面，有關武漢證券即將被關閉的傳聞正再度風生水起。

　　對此，方正集團一位高管在與記者的通話中表示，“方正在武漢的金融產業目前正在整合之中，進展比較順利。”

　　然而，一位知情人士向本報記者坦言，方正集團目前雖然已經陸續向武漢方面投入8億多元的真金白銀，但此次卻很難做到“瀟灑走一回”。

　　低調入主武漢正信

　　半年時間，接管一個省會城市的大半金融產業，方正集團在構建自己金融版圖上的這一大手筆，也許在很長時間以后，仍會令業內人士驚嘆不已。

　　2003年10月，方正集團以4億元代價整體收購武漢正信，間接收購了其下屬的武漢證券、武漢國投及正信房地產等公司，從而在武漢布下了方正集團金融產業的一枚重要棋子。

　　武漢正信成立于2000年，是武漢市政府在對武漢市證券、信托類機構進行資產和機構重組的基礎上成立的武漢市地方金融機構國資控股集團。

　　方正集團收購武漢正信后，將武漢正信由國有企業變更為有限責任公司，其股權結構為方正集團控股70%，方正產業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持有其余30%股權。

　　根據收購協議規定，方正集團還將向武漢正信另行投入4億元人民幣，全部用于增加武漢正信的注冊資本，知情人士稱資金已經到位，但法律上的變更手續至今沒有完成。

　　協議簽訂后，方正集團共向武漢正信及其下屬企業委派了10個人參與管理。其中，武漢正信的總裁由方正集團執行總裁李友擔任，副總裁魏亞峰和一位姓趙的財務總監也由方正集團委派。而武漢證券、武漢國投和正信房地產則各委派一名總裁助理。

　　據一位剛從武漢證券離職的員工稱，2004年5月，武漢證券原總裁卸任而去，方正集團委派的陳勇正式走馬上任，武漢國投的原總裁班子也已經解散。至此，方正集團全面收購包括武漢正信在內的4家公司，終于塵埃落定。

　　這一切，方正集團刻意維持了一種低調姿態，沒有向新聞界透露任何風聲。

　　巨額虧空

　　然而謹小慎微并沒有使方正集團輕松越過“雷區”，麻煩還是接踵而至。

　　知情人士透露，方正集團接手武漢正信后對其下屬資產進行了初步的評估，發現武漢證券現有20余億的窟窿，武漢國投也有幾個億的虧空，加上其他公司的虧損，總計虧空已超過30億元。

　　這一說法目前尚未得到方正集團的證實。方正集團一位高管人員向記者表示，方正集團正在與武漢市政府方面著手協商解決幾大公司歷史遺留問題，相信不久即將完成。

　　而知情人提供的資料顯示，武漢證券的一些行為幾乎是一部券商違規的“小百科全書”，從虛假出資到挪用客戶保證金，從做莊炒股到最近熱門的國債回購拆借資金，無所不有。

　　2000年，武漢證券“做莊”武漢中商，造成實際虧損8000萬元，另有賬面的浮虧約1.2億元。

　　2001年4月，武漢證券增資擴股，其注冊資本從2.033億元躍至10.1472億元。然而，武漢證券新股東上海唯亞、炎黃文化和松遼汽車并沒有將8個多億的資金實際投入，武漢證券還在2001年7月至2002年8月間先后為上海唯亞提供信用擔保等方式貸款總額達8.9億元。

　　還是2001年，武漢證券上海營業部總經理肖雄文因違規拆借資金給客戶炒股被逮捕。案發后，肖雄文被武漢警方立案調查，而武漢證券則蒙受了2億多元的損失。

　　此外，武漢證券賬上至今還有已遭挪用的客戶保證金3-4億元未歸還，武漢證券早年拆借的資金因借款單位已經破產而造成的損失也在數億元。

　　武漢國投也存在同樣的挪用巨額客戶保證金的行為，數額達5億元以上。

　　正信房地產的情形略好，雖然也有一大堆銀行欠款，但由于其在武漢南湖有一塊300余畝的土地，總體算下來勉強持平。

　　該知情人士稱，武漢正信成立時的注冊資本10億元是當時大股東用其在武漢證券、武漢國投和正信房地產的股權作價入股，其中沒有現金投入。

　　進退之間

　　知情人士透露，在整個收購過程中，方正集團借鑒收購原浙江證券的經驗，力圖通過各種路徑安排，使自己處于進退自如的有利位置。“但事實上方正集團正陷于一場曠日持久的談判之中。”他說。

　　據悉，方正集團與武漢市政府簽訂的收購協議中約定了許多有利于方正集團的條款，其中之一是武漢市政府必須彌補武漢國投所挪用的保證金，并保證使武漢國投重新獲得人民銀行頒發的《金融機構許可證》，恢復武漢國投的信托投資資格。

　　2003年，湖北省政府獲得央行再貸款30個億用于湖北所有的三家信托投資公司的清理與整頓。政府同意用這筆錢來填補武漢國投的虧空，并保留武漢國投作為湖北省唯一的信托投資公司。

　　另一個重要條款是，若方正集團接手后武漢正信因歷史遺留問題出現大幅度的凈資產虧損，武漢市政府還要彌補方正集團的損失。

　　正是有了這兩個“后門”條款，方正集團才敢放膽簽下收購協議并接手武漢正信。

　　然而，方正集團接手武漢正信之后，才發覺情況仍沒有那么簡單。

　　武漢正信的“黑洞”越查越大，而且新的虧空不斷出現，這個“黑洞”到底有多大，雙方誰也說不清楚。

　　2003年底，武漢市政府曾指定武漢一家當地會計師事務所對武漢正信的資產進行了評估，但這個評估結果方正集團斷然不予承認，方正的說法是水分太多。

　　雙方協商后同意再度審計評估，但在評估機構是否應該由武漢本地機構擔任上又發生分歧，至今仍在談判中。

　　迄今為止，方正集團已經向武漢正信投入了8個多億的資金，得到只是三家公司的空牌子和一大堆虧空，方正集團自然也希望從其他方面得到補償。

　　據悉，作為可供選擇的方案之一，武漢政府擬將武漢市商業銀行也一攬子出售給方正集團。武漢市商業銀行的資產總量超過100億元，號稱武漢金融業內資產狀況最好的企業。

　　但方正集團仍擔心武漢商業銀行的資產質量，再加上方正集團最近兩年已經收購了成都商業銀行和岳陽市商業銀行，擴張太快在銀監會那里恐將遇阻，因而方正至今不敢出手。

　　武漢市政府提出的另一個替代補償方案，是將武漢市所屬的另外兩家公司轉讓給方正集團，該方案至今也沒有獲得方正集團的認可。

　　武證前途

　　“不排除關閉武漢證券的可能性。”一位方正集團內部人士對記者表示。

　　成立于1988年的武漢證券是國內資格最老的證券公司之一，2001年4月，武漢證券增資擴股為綜合類券商。

　　管理上的混亂使這家老牌券商陷入了生存困境，凈資產已成為負的20余億，目前武漢證券僅經紀業務還在維持運轉，投行業務和自營業務早已完全停頓。

　　面對武漢證券深不可測的虧空，拯救的途徑唯有通過增資或央行再貸款，但在當前政策環境下這兩個途徑根本不現實。

　　一位業內人士分析說：“央行不可能拿幾十億來救武漢證券這樣的地方性小券商，讓其自生自滅的可能最大。”

　　種種跡象表明，方正集團正在考慮將武漢證券關閉或者破產。

　　該內部人士透露，2004年2月，魏新曾在方正集團內部會議上表態，如有必要，將關閉武漢證券。

　　據悉，按照協議約定，方正集團第二期投入武漢正信的4個億將用于歸還武漢證券挪用的客戶保證金，但這筆錢至今沒有撥給武漢證券。

　　據知情人士稱，方正集團希望在武漢證券破產的時候得到當地政府的補償，現在最大的可能是先用方正證券來托管武漢證券，再慢慢與武漢市政府協商解決辦法。

　　在今年4月25日舉行的方正集團2003業績發布會上，集團管理層明確提出了方正集團的產業發展有三大方向：IT、金融和傳統行業。種種情況表明，金融產業目前是方正集團三個產業鏈條中最薄弱的一環，而這個鏈條中最弱的一環又在武漢。